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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安宫主咯咯笑了起来：“倒是个老实人。不过，你是不敢呢？还是不愿呢？”
董俊颜躬身再答：“既是不敢，也是不愿。”
瑞安宫主的笑瞬间收了起来，一双眉目盯着董俊颜，已然有了怒气：“不愿？难道我比不过你少小定亲的女人？”
女人最讨厌的便是别人看不到自己的美貌，何况是她这样被捧惯了的人。董俊颜淡然回答：“大人之美，冠绝天下，能过大人之姿容者，小人毕生未曾有见。但美人可敬可观可羡，却不可心乱。小人当有小人的节操，凡人也得有凡人的坚持。”
瑞安宫主眼里的愤怒又被收了起来：“一介奴隶，说话居然有些气节。今夜这觉也就不睡了，你给我讲讲故事吧。”
董俊颜心想，这宫里的女人怎的这般难以侍候：“大人想听什么故事？”
“当然是你的故事。”瑞安宫主扶着床沿坐了起来，伸手把董俊颜召到身边。
董俊颜拿了旁边凳子上的外衣给瑞安宫主披上：“小人能有什么故事？”
瑞安宫主低笑着伸手摸了一下董俊颜额头上的十字疤横：“虽是奴隶，却是新伤。既不是世代奴，那当然就有故事。何况，听你谈吐，看你举止，却是有些教养的人。而且你的武功不错。”
董俊颜被她伸手一摸，连忙退后了一步：“小人本是江湖客，从小习武，也就会得一些拳脚功夫。只是和江湖人打了一场赌，输了，就成了别人的奴隶。这本不是什么好故事，只是少小轻狂自视过高的惩罚罢了。”
瑞安宫主盯着那十字刀疤看了半响，有些可惜的说：“好好一张脸，就这么破了相。一场赌约，就做了奴隶。你的故事还真是简单又出人意料。你可知奴隶意味着什么？”
“一纸契约，身死不由己。随买随卖，到了哪家，便听哪家的差遣。”董俊颜低声回答。
瑞安宫主满意的点点头：“我不会把你卖出去的。所以，你这辈子就好好听我的话吧。”
“大人有事，但可吩咐。杨仇一定尽力。”
“我要你去勾引一个人！”瑞安宫主的眼中带着点儿戏谑。
“大人这是为难小人了。”董俊颜有点儿头疼，干其他的还可以，干这勾引的事情，她真不愿做也做不来。
瑞安宫主站起身来，走到董俊颜面前，伸手捏了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的又看了看她的模样：“真是像……像极了。”
“像谁？”董俊颜被这话弄得心里猛然一跳。谁和自己像？未曾见面的父王吗？还是那个一直在民间的母亲？
瑞安宫主依然在自言自语：“确实像，虽然眉目气质不同……但除了你，我还真找不到一个人能这么像她。”
“大人！”董俊颜实在没法忍受这女人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将她的手拿开了。
瑞安宫主退回了床边坐下：“你有仇人吗？”
董俊颜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脱口而出：“有。”
“当然是有的！”瑞安宫主点点头：“英俊貌美心高气傲的少侠，怎么会成了奴隶？把你逼到这个份上的人，当然是你的仇人。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答应为你报仇。”
这话让董俊颜心中一动，可她依然摇了摇头：“大人是官家的人报不了我江湖的仇。”
瑞安宫主呵呵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她微微挑了眉毛看董俊颜：“我猜，那天在笼斗场把你卖给我的青衫人，是你的仇人。”
“大人能找到他？”董俊颜心动了。
“这天下，很少有我想找但找不到的人。”瑞安宫主轻轻抚摸自己的亮洁的指甲，嘴里轻描淡写的说。
“包括江湖人？”董俊颜在心动之后，又提醒自己要谨慎。
“他恐怕不是江湖人。”瑞安宫主抬头妩媚的对着董俊颜一笑：“这个交易怎么样？帮我勾引一个人。”
董俊颜心动了，可是却也为难。勾引这等事，岂是自己做得来的？还有芷灵，就算两人恐怕没有了缘分，可自己真要这么负了她么？
“倒不要你和她上床，我只是想让你留在她身边，成为她信任的人便可。”瑞安宫主看出了董俊颜的为难，又补充道：“你这样的木头，真要指望你去勾引人，那还不如我自己去。”
董俊颜的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嘿嘿干笑两声：“大人说的是。”
瑞安宫主指了指旁边的三脚独凳，让董俊颜坐下来：“你的仇，我可以帮你报，你的奴隶契约，也可以永远被我压在箱底，当然，你在我瑞安宫，也可以只在我一人之下。他日你想要谋个一官半职，我也可以请最好的大夫帮你把额头那块疤痕做些修复，还可以向王上举荐。而你只需要去靠近一个人。”
“请大人明示。”董俊颜真的动心了。身为奴隶，要复仇比之以前更加困难，而如今，一条坦途已经被面前这个女人勾画出来。她找不到半点拒绝的理由。
瑞安宫主满意的点点头，却开始说不相干的话：“阳弦，玉宛国第八十二世女王，好色，且不限男女。建后宫八十一宫，分为乾坤二重辖下四十九宫为女妃，左右两部辖下三十二宫为男宠，搜罗天下男女美色藏于其中，日日笙歌，夜夜春宵，广为天下所鄙，却又为天下所羡。这是青仓、金川官方文典所载对玉宛王奢靡淫逸生活的描述。”
董俊颜心中一惊，这女人，难道是要自己去靠近阳弦吗？如若要靠近的是阳弦，能得到阳弦的信任，他日又何须她这一届妃嫔来举荐自己？
果然，瑞安宫主又说话了：“我这瑞安宫，乃是乾重第三宫。也就是说，我瑞安宫在这后宫中排位第三，无论乾坤左右，见了我都要尊称一声大人！”
“那第一二宫呢？”董俊颜被瑞安宫主的话吸引了去。
“可是如今，这后宫中却有个女人，我见了她，得叫一声大人。”瑞安宫主脸上一抹惆怅。
董俊颜这回大概知道了，原来这瑞安宫主是失了宠的妃嫔，而自己要靠近的，就是那个压在她头上的女人了：“小人听懂了。”
“听懂了什么？”瑞安宫主却有笑起来：“你以为我让你去勾引一个受宠的妃嫔，免得我失宠是吧？”
董俊颜没有回答，却默认了这个答案。
瑞安宫主却笑着摇头：“我只要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是否能忠诚于王。”
这一席话，却又说得董俊颜有些迷糊了。
瑞安宫主看了一眼董俊颜：“两个月之前王派我将她请入宫里。之后，王就给了她飞羽宫。也就是乾一重第二宫，在我之上。此后，王给了她随意进出无需通报的待遇。而且宫里什么好的，都只管往飞羽宫送。而且不管她有什么要求，都命我要满足她，这算什么话啊？”
说到底，这女人还是吃醋了吧。董俊颜想。
瑞安宫主却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我不是吃一个女人的醋，我在王身边已经十多年了，我只是想知道她的底细。王的身边，有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我很忧心。”
“大人不是说天下没有你找不到的人吗？那要查她的底细应该也不是难事。”
“王不许我查她。我得听话。”瑞安宫主叹息一声不无哀怨的说。
“那大人如今让我去她身边，岂非也是悖逆了王的意思？”
瑞安宫主看着董俊颜，噌怪的笑了起来：“果然是个呆子，所以我们不能让王知道啊。”
原来这听话，倒也不是真的听话。
☆、第二十三章 初见羽大人
十月下旬，天气清冷，清晨的微露还湿润着空气，一方绵软温暖的朝阳已经懒洋洋的从门窗处投入了殿里，将高大奢华的飞羽宫照得十分明亮。
偌大的飞羽宫却一贯的冷清——飞羽宫主是个喜静的人。不喜欢下人打扰。所以整个飞羽宫常驻的丫鬟只有两三个，而且住在偏门，除了每日打扫卫生，到点为宫主送饭，此外并不能随意穿梭走动。
此刻飞羽宫主就静静的坐在飞羽宫的主殿里，一张前些日子阳弦才送来的狐皮垫子被随意的垫在她身下宽大的雕花木椅上。椅子的扶手也着人用皮毛做了套子细致套上，触手是说不尽的柔软细滑。
她的手指纤长白皙，指节匀称，形状姣好的指甲在明亮的宫灯照耀下反射着健康的光泽。此刻这只左手正富有韵律的轻轻缓缓的抚摸那皮毛做套的扶手，一下下，由前至后，温柔中透着高雅。
她的另一只手盈盈握着一个精巧的雕花香炉，这香炉内里是一层薄而均匀的铜胎，外面则是黑檀木精巧的覆盖，顶上是一只同为黑檀木雕琢的盖子，盖顶用香木雕成圆润讨巧的珠状便于拿捏。这香炉也是阳弦送给她暖手熏香的，说是天气要开始冷了。
香炉里支着的一根铜丝，此时上面插着一截宫廷秘制香料与艾草等混合搓制，最后以金箔纸覆裹的柱状香条，这香条已经被点上了一小会儿。整个殿里都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让人心安的气息。
精巧至此的香炉，味道如此清淡美好的香条，却都没有引起她的半点儿注意。此刻美人似乎满腹心事，一双漂亮若幽潭的眼睛只是静静的看着宫门外落在树叶上的明亮晨光。
不多一会儿，丫鬟进了殿：“大人，瑞安宫主求见。”
“请。”飞羽宫主收回目光，淡淡的说。
片刻之后，瑞安宫主便带着董俊颜进了门。
“瑞安拜见羽大人。”瑞安宫主一脸流转的笑意，一踏入殿里，便抱手及腰，盈盈施了官礼。
跟在她身后的董俊颜也拱手躬身请安。
飞羽宫主抬了抬手，微微笑道：“安大人不用多礼，请坐。”
瑞安谢过之后便坐到了飞羽左下手的位置，董俊颜恭恭敬敬的垂手立在瑞安身后。
“前些日子，羽大人吩咐的事，我收到了一些线索，不知羽大人可能用上？”瑞安说完，扭头朝着董俊颜说：“给羽大人呈上去。”
董俊颜按照瑞安的吩咐，从大袖中取出一卷文书，双手托举着恭恭敬敬的送到飞羽宫主面前。
飞羽接过董俊颜手中的文书，却没抬头看她。董俊颜倒是将这人看了个仔细。
这飞羽宫主眉目清秀，鼻梁挺拔，而鼻端圆润可人，其下一张淡红薄唇不厚不薄，柔润诱人，她五官无一处不好，放在一起，又精致协调，而她肌肤细腻白皙似乎吹弹可破，更让人心生爱怜。这让董俊颜想起了云芷灵。那个在千雪峰紫云宫的女子。记忆中她也有着这般漂亮的五官……
董俊颜一时竟然看得有些入神。直到飞羽宫主有些不满的抬头：“你挡着光了。”
董俊颜几乎红了脸，有些尴尬的连忙退到一边。怎么会想起芷灵来呢？她是雪峰上的仙子，而面前这个人，不过是阳弦的宠妾。两人眉目之间虽然有些肖似，但自己这想法却太过无稽。此时的芷灵，也许还在四处寻找问天观吧？她和自己一样，负着一身的仇恨。
飞羽宫主目光不经意的从背光的董俊颜脸上扫过，刚刚落回面前案几上，却有像是猛然想起什么，忽然抬头，将目光落在了董俊颜的脸上。
此时董俊颜侧身对着飞羽，清晨的太阳斜斜照进来，落在董俊颜的脚下，她垂手立在瑞安身旁，一张年轻而清瘦的脸上却带着一种道不尽的沧桑，在她微微低垂的眉目中，飞羽似乎看到了一种沉痛。而她左额上一道清清楚楚的十字疤横为这张清瘦俊俏的脸划伤了一道浓墨重彩的注脚。
是个奴隶，所以沧桑沉痛吧！只是，这眉目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以前……从未见过你。”飞羽宫主表情有些恍惚。她放下手中的文书，有点儿迷惑的问。
没等董俊颜回话，瑞安便开了口：“前些日子才从斗场买回的奴隶。以前也是自由身，还有些文化，又懂礼仪，而且在斗场混了些时日，身手也还不错，所以就留在身边了。”
“原来是这样。”飞羽宫主收回目光，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手上的文书。
瑞安看飞羽有些走神，心里一乐，今日这杨恨一露脸，看来是引起这女人的注意了。观察她这么久，从不曾见她对谁对看上一眼，如今自己这次可算是押对宝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飞羽将文书收了起来，目光又落在董俊颜的脸上：“你叫什么名字？”
董俊颜躬身回答：“小人杨恨。”
“阳恨。国姓？”
“不，小人木易杨，不敢与王同姓。”董俊颜又答。
飞羽点了点头。瑞安起了身，走到飞羽案几前：“搜集到的资料也就这么多，可能有些不足。往后再有消息，即刻便来报给羽大人。瑞安这就不打扰了。”
说完，瑞安带着董俊颜出了飞羽宫。
“看来她果然注意到你了。”回到瑞安宫，瑞安一脸满意的笑，盯着董俊颜又看了半天，似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