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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主任看着江怀溪的目光里,也不免有了几分惆怅,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怀溪,这次不是心脏的问题。是肺的问题,初步断定应该是胸膜炎,你过来看这里。”
江怀溪握紧了双拳,紧了又松,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了汪主任的身后,看着他指出的ct图像。
汪主任说:“怀溪,你的胸腔里有这么多的水,如果都抽出来,可能有两个矿泉水瓶那么多,已经把你的肺完全淹没住了。你先前腰侧会疼,也是肋骨会疼,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胸膜粘连,所以一开始会疼,后来水越涨越多,起了润滑作用,你反而就不疼了。怀溪,不能再拖了,你要马上住院,把里面的水抽出来才可以。”
江怀溪脚软了一下,稳定了一下心神,才稳着声音问汪主任道:“主任,所以这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严重吗?”
汪主任沉沉地又叹了口气,道:“引起胸膜炎的原因有很多,要确诊真正原因是什么,还要等积液抽出来,做病理分析才能确定。最坏的可能性,便是癌变,但青年人,多数是因为结核引起的。怀溪,你不要想太多,如果是结核引起的话,只要规律吃药,是可以痊愈的。”
然而,听见“癌变、结核”的一瞬间,江怀溪几乎身体一软,就要站不稳身子。说来也是好笑,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那因痨病吐血身亡的林黛玉,而下一个瞬间,她想到的便是陆子筝,她的子筝。
她借着桌子的支撑,不着痕迹地退开了几步,拉开了与汪主任的距离,咬了咬唇压了声音紧张问道:“如果是结核的话,会传染吗?”如果会传染,怎么办,子筝怎么办,会不会……她简直不敢多想。
汪主任锁着眉头,道:“如果肺上没有病灶的话,就不会。不过现在看不见肺,所以不能确定肺上有没有病灶,还要等抽了积液才能知道。如果肺上有病灶的话,需要做痰检,才能确定有没有传染性。”
江怀溪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声音都有些不稳:“所以,还是有可能会传染对吗?”
汪主任看着她从未见过的颓然模样,一时间竟不忍心张口回答了。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劝道:“所以,怀溪,不能拖了,你最好马上入院。”
江怀溪抓着桌子的指节因过于用力而隐隐泛着青白,半晌后,她退到了桌子的对面,摇了摇头道:“主任,先不要告诉我爸妈,过两天怀川和乔昕就要订婚了,我不能够在这时候影响他们的心情。再过两天好吗?”他们已经为她操了够多的心了,难得能够有这样喜庆的事情,她怎么忍心在这种时候告诉他们这件事。
她说的声音轻轻的,汪主任却看见,她神色间是那样的认真坚定。汪主任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拗不过江怀溪,点了点头,嘱咐道:“订婚宴后我就通知江董他们,你必须马上住院,先前就是已经拖了太久了。”
江怀溪沉重地点了点头,勉强对他笑了笑,答应道:“好,我一定会的。”
江怀溪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出的医院,怎么到的停车场,她只知道,当她发动了车子,准备回家的时候,她才猛然有了神智,能够思考。
她靠在车座上,觉得浑身的力气像被什么抽走了一般,无力地可怕。她拿出手机,看着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终于,咬了咬唇,播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刚刚接通不过三秒,陆子筝便迅速地接了起来,显然,她是等候已久。想到这,江怀溪心里不由得更加酸涩,眼里有泪几要控制不住落下。
她极力地平稳了自己的声音,装作若无其事,对陆子筝撒了今日的第二个谎:“子筝,我晚上可能要比较晚才能处理完事情,这里距离我公寓比较近,所以我晚上处理完事情就直接过去了。你不要等我回去了,早点睡吧。”
她听见,电话那端,陆子筝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失望,却还是体贴对她道:“恩,好。你晚上回去的时候开车注意一些,到了给我发一条短信,今天夜里好像转凉了,你注意一些。”
江怀溪轻声地抽了抽鼻子,泪水终于滚落,轻声地应她道:“好,你放心。”
子筝,对不起,对不起……
江怀溪挂了电话,终于再也撑不住,趴在方向盘,第一次哭出了声,哭得那样委屈,那样崩溃,那样撕心裂肺……
子筝,对不起,我害怕了……
子筝,对不起,对不起……
第67章
窗外,夜色沉沉,江怀溪抱着膝盖坐在窗台的沙发上,侧着头,看着这个深夜已经陷入了寂静的城市,看着那些仅剩着的亮着的点点如星的谁家灯火,神色,比夜色更寂寞。
不知道,没有她在身边,子筝会失眠吗?
风从半敞着的窗户吹进,带来了丝丝冷意,刺激着江怀溪愈发痛楚的神经,让她不自觉地,愈加皱紧了眉头,抱紧了双腿,把脸埋进了膝盖。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傍晚陆子筝和她说道“有家人的关心唠叨、有家可以回去,感觉真好,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时,那神色间的甜蜜幸福与向往,还有那时,自己心间因着陆子筝的喜悦快乐而生出的满足幸福的感觉。
脑海中,随着这个画面响起的是,却是多年来如同梦魇一般缠着她的,她偷听到的主治医生对她父母坦白的那句“即便现在手术成功了,寿数还是会有所影响,若是恢复的好,兴许可以达到五十”的断言。江怀溪抱着自己双腿的手掌,渐渐收紧,抓的小腿,隐隐出现了青紫的痕迹。
一个连自己未来都无法保证的人,到底是没有资格去追求所谓幸福,终究,还是不过无端去拖累了别人啊。
离开的时候,连萱质问她:“江怀溪,你在怕什么?”
这句话,很多人都问过她,包括她自己,也曾经问过自己无数遍,江怀溪,你究竟在怕什么?
其实,答案是那么昭然若揭啊。
除了陆子筝,她又有什么好在乎,又有什么好怕的。
害怕陆子筝后悔,害怕陆子筝伤心,害怕陆子筝难过,害怕陆子筝失望,最怕,看见陆子筝的眼泪。
好不容易,她才让陆子筝那样开心了一点点,好不容易,她才让陆子筝对生活又重新有了一点点信心,好不容易,她才重新再给了陆子筝一个家,她要怎么告诉陆子筝,生活,又和她们开了一个玩笑,又要给她一个重击?
她要怎么告诉陆子筝,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其实,我早知道我给不起你天长地久。
子筝,对不起,我该怎么告诉你?明明知道你是那样害怕失去,明明知道你是那样,会因为知道最终会失去,便宁愿不曾开始不曾拥有的人,明明知道一切,我却还是这样心存侥幸,没有对你坦诚。
对不起,我竟一直自欺欺人,奢望着,能不能瞒着你久一点,再久一点,让你的美梦,做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最好,最后我可以,完美的瞒过你一生,让美梦,做成了真。
我其实,就是这么糟糕,这么卑鄙,这么胆小,这么懦弱的人啊……
江怀溪,你就是个骗子……
有晶莹的泪珠,从江怀溪的胳膊与膝盖的间隙中渗出,顺着她光洁的小腿滑下,最终,在深夜的死寂中,消泯于沙发的一片湿濡中。
没有江怀溪在身旁,在这个陌生的家中,陆子筝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直至凌晨三点多,陆子筝才勉强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陆子筝就惊醒了过来。她第一反应就是抬头要去看江怀溪得睡颜,看到枕头和被子整整齐齐空空如也,她怔了好一会,才记起江怀溪不在家这个事实,不禁哑然失笑。她竟保持着往常被江怀溪拥着的姿态,一动不动地睡了一个晚上,江怀溪似乎帮她养成了一个不得了的习惯了。
只是,一早上,陆子筝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江怀溪。显然,江爸爸江妈妈他们似乎也不清楚江怀溪去忙什么了,知道江怀溪昨晚一夜未归,还带了几分惊诧地询问陆子筝:“怀溪有说她去处理什么了吗?”
陆子筝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临近中午,江妈妈见江怀溪还是没有回来,见陆子筝一副心不在焉想打电话又隐忍的模样,善解人意地打了电话询问江怀溪在忙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端江怀溪的声音有点哑,略踌躇了一下,对江妈妈道:“我昨晚没睡好,好像感冒地有点严重,刚刚去医院看了一下,主任开了些药,说最近流感有点多,让我注意一些。我担心过两天家里比较忙,传染给你们就不好了,这两天就先不回去了吧。”
江妈妈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双眼扫过正竖起耳朵认真听她们对话的陆子筝,皱了皱眉道:“明知道自己身体差,还不注意一点。不要把我们想的和你一样脆弱,不回来是要让我们担心死吗?不怕我们担心,你也不怕子筝担心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半晌,江妈妈终于听见江怀溪让步道:“那我吃了药,现在去睡一觉,傍晚就回去吧。”
江妈妈这才满意道:“恩,等你回来吃饭。”
挂了电话,江妈妈温和地对陆子筝笑了笑,告诉陆子筝道:“我给怀溪打电话了,她说让你不要担心,她有点感冒,要去医院看一下,傍晚就回来,没什么事的。”江妈妈心疼江怀溪,怕她累了,不忍心让她不睡午觉就赶回来,但也心疼陆子筝的紧张,怕陆子筝听见她没事还不回来不高兴,于是便取中调和了一下。
陆子筝闻言,神色中显而易见有了些担忧,江妈妈见状,温声安抚道:“没事,就是一个小感冒,过几天就好了。”
陆子筝勉强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隐隐有些忧虑。这半年来,江怀溪感冒的次数,太过频繁,她还是做的不够好,没有照顾好江怀溪。要怎么样,才能够让江怀溪的身体强壮一点,免疫力好一点?
傍晚,踩着饭点,江怀溪终于回来了。她带了一个大大的医用口罩,严严实实地掩住了她下半张脸,露出来的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倦色。陆子筝看的担心又心疼,忙迎了上去嘘寒问暖。
江怀溪不着痕迹地和陆子筝拉开了点距离,眉目间露出了些淡淡柔和笑意,安慰陆子筝道:“医生说没什么事,就是普通流感。后天怀川和乔昕就要订婚了,我担心传染给大家,所以才这样武装起来的。别担心。”
陆子筝担忧的神色略略放松了一点,而后便心疼地建议道:“戴着口罩太闷了,等回房间了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就摘掉吧。”
江怀溪摇了摇头道:“传染给你了怎么办?”
陆子筝凛然正色道:“我不怕。”
江怀溪的眸色一沉,半晌,才无奈笑道:“可是我怕啊。”
陆子筝蹙着眉,央求道:“怀溪……”
江怀溪眨了眨眼睛,笑道:“戴着口罩确实是有些闷,所以,我晚上去隔壁房间睡吧,这样我就可以把口罩摘了。”
江妈妈皱了皱眉不满道:“没关系的,摘了吧,你这样带着难受,我们看着也难受。”
江怀川也点了点头附和。
江怀溪却坚持着不肯摘掉,陆子筝看她认真,叹了口气,不想让她为难,便答应道:“恩,那好吧。”
江怀溪的眉头这才微微舒展,放心了些。
吃饭的时候,江怀溪摘掉了口罩,比之往常的慢条斯理,今天异常地迅速,只吃了一些白饭,喝了一碗汤,就停了筷子,表示吃饱了,又带上了口罩。
所幸,家里吃饭都有公用筷,洗过碗后,都会放进消毒柜里消毒,让江怀溪松了一口气。
吃过晚饭后,餐桌交给了阿姨收拾,江爸爸和江怀川进了各自的书房忙碌,江妈妈扶着江奶奶去客厅看电视,江怀溪说有些累了,带着陆子筝一起上楼回房间休息。
上楼后,江怀溪先陪着陆子筝回了她们的房间。没有了外人,陆子筝这才肆无忌惮地伸手摸了摸江怀溪的额头,确认她的体温,手又继续往下,想要解开那个会让江怀溪难受的口罩。
江怀溪却手疾眼快地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笑道:“想玩偷袭吗?”
陆子筝无奈道:“怀溪……”
江怀溪却固执地摇了摇头,示意不可以,陆子筝叹了口气,只好妥协。
江怀溪坐在窗台的沙发上,伸手翻了翻茶几上陆子筝随手放着的书,看着也在对面沙发落座的陆子筝,食指与拇指轻轻地摩挲着书页,提议道:“子筝,之前和你聊过之后,我就联系了你一直想去的x大那边的老师,等怀川和乔昕订婚后,我们回学校去复习吧,考取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