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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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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  作者:南窗影

☆、楔子

  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自己走出过去的阴影,我总是在说,你阴影太大,我气短,卫缭,很多时候我在想,我到底是怎么爱上你,然后又是怎么深陷在这种爱的漩涡里不可自拔。身边萦绕了太多你的影子,我总是在捕捉那些不真实的存在,你又怎么知晓,这三年来,不过是把我当做妹妹而已,所有的关怀,仅仅这一句话就可带过,你可知,当我说出那句你是我姐姐的时候,是有多么决绝和无奈?
  张衍,高三日记。
  很久以后,张衍总是梦到那一天晚上,六月的四川暑气逼仄,她和沈卫缭一起坐在天台上看书,卫缭拿着英语报纸扇着风,张衍窝在角落里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她身边有一沓物理卷子,她没有半点翻动他们的欲望。她的目光停留在卫缭扎的头发上,很久以后,卫缭转过身来,看见了她的样子,走过来,抚过她脸上汗湿的刘海问她怎么了。她只是呆呆地问她,十年之后,你会记得我么?卫缭莞尔一笑,憨包娃儿,莫说十年,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梦便在这里戛然而止,张衍会突然醒来,然后面对深夜的黑暗默默地发呆。幻想着当时自己行动的无数可能,要是自己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抱着她,给她一个吻,世界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真实的事情是,在卫缭这一句话后面,还有一句,你是我妹妹。这也是让衍最垂头丧气的话。多久没有联系她了,衍会这样想,是自己故意躲着她不见么?还是自己真的没有见她的欲望了。衍常常嘲笑自己的书读得太多,有的时候难免有点迂了,这样的感情算是什么呢?初恋吧,然后又是什么呢?内心深处的阴影和永无止境的伤害?张衍并不是一个由欲望控制的人,她很理性,所以她用理性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欲望。结果得到的却是这样无线循环的答案。
  张衍,是一个植物学家。
  她师从国内最权威的导师,参与多次国际合作项目,发表大量论文,申请好几个国家级科研项目,同时又是某知名科普杂志的创办者和写手。她现在28岁,大学客座教授,学术界新星。学术界比较有钱的年轻人之一。
  张衍这样的名头有很多,但事实上张衍常常对朋友们说,她不过是一个种树采花的外加一个教书的而已,最多再有一个身份是写手。但事实就是这样的,上帝看似不公平给了张衍她这个年龄应该得到的东西的好几倍,让周围的人都羡慕得直痒痒,张衍内心的恐惧,又有谁明白呢?只怕连她自己也看不透吧。
  她常常看着过去的事情慢慢失神,但在工作中一丝不苟,在学生面前又侃侃而谈,她流着干练的短发,有些自然地微卷,在学校常常穿着牛仔裤和帆布鞋站在讲台上。在科考队又以狠绝和耐心称着,在社交界——她是一个写手,又是杂志的创办者之一——她为人风趣幽默,看起来又是那种讨人喜欢的机灵样儿,很多男士女士还有学生都暗自倾心或者仰慕她。
  她是张衍。
  从母亲体内衍生出来的生命。
  这辈子,也就只有一个人,在她耳边轻轻地呼唤她,衍。
  衍,十年之后,你还会记得我么?
  衍,你会不会考去杭州?我想去上海,这样我们还是很近啊,你周末到上海来好不好?
  衍,帮我买一瓶绿茶。
  衍,帮我买一杯酸奶,不要草莓味的哈。
  衍,我奶奶做的面超好吃哦,明天我给你带一份来。
  衍,给你。
  衍,我们去天台看书好不好?
  衍,不要再哭了,再哭我也要哭了。
  衍,衍,衍……
  仿佛咒语一般的词,伴随着四川人说话特有的入声和卫缭温婉的语调。张衍总是陷入这样的梦魇无法自拔。
  作者有话要说:额,不会有太多外面的描写,内在感情倾向比较重吧,这两个人理论上讲应该是纠缠一辈子的纠结娃,不虐哦~纠结而已。


☆、甲烷(改)

  作者有话要说:在另一个主角出现之前,会有大概两三章交代张衍的事情,张衍的人格比较复杂,如果不交代的话,也许会觉得她这个人有点神==!  改动了很多,因为原稿和大纲都在学校里是纸质的==!,之前的那一部分又是在家里码的,生硬不说而且漏洞百出硬伤无数。大家包涵一下啊~
  飞机降落在一个小小的机场,此时正是黄昏。张衍拿了行李从安检口走出来,呼出长长一口气,盆地里一如既往地湿冷,她上了的士,司机问她去哪里。她听到熟悉的乡音,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她试图开口说出方言,张口确是正字圆腔的普通话,乡音好不容易挤出喉咙,自己听着也觉得有些怪异。半晌,才用普通话报出宾馆的名字。司机见她这样,笑呵呵地问她是不是本地人,她回答说是,但是出去了快十年了。
  十年了,十年没有回过自己的家乡,她看着窗外游离着的墨绿色的树影,江水浊浊,江轮驶过,拉响长长刺刺地江笛声便在整个城市间晃荡。江对面的城市,这几年来,无非是多了一些房子,江面上又架上了两座大桥,远远望去,整个城市铺满了淡淡的金色的薄暮,桥上川流不息地车辆。她记得她离开的时候,有一座斜拉桥正在修,那时正是长江汹涌澎湃的时候,她就坐着车,从那边的城市过来,怀里抱着父亲准备的油辣椒酱和若干杂物,身边放着一个书包,外面挂着卫缭缝制的布偶。独自离开。那时是满眼翠绿,空气中充满了燥热和有点酸腐的汗味。城市正在扩大,到处都是被挖开的黄色和赤色的泥土。工地上耀眼的黄色工程车和白色的混泥土搅拌车时不时从她身边经过,头上的头发乱糟糟地扭成一团,满脸都是没有睡够的样子。有人过来搭话,问她是去哪里,做什么。她淡淡的看了人家一眼,然后告诉别人,她是去读书的。她现在不想说话,这些天她的思绪随着开学时间地逐渐临近变得焦躁不安,最终等到这一天的时候,没有人来送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骄傲且独立起来。
  车在宾馆门口停下,她的思绪才回到现实,她从后面拖出行李。安顿好后走过熟悉的街道,寻找到了当年熟悉的麻辣烫。那里依旧人声鼎沸。夜市喧哗,周边的路上已经被各个小摊贩占领,从棉花糖到糖炒栗子再到麻辣烫煎饼,身边徘徊着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味道和声音,张衍拎着一袋奶油和糖都放的充足的爆米花拣了菜坐在小凳上,她要了一碗热乎乎的银耳汤正喝着,周围依旧是一些十三四岁的孩子。大一点的和她差不多大,只是带着孩子家人,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相比之下,她一人坐在那里就显得孤单了。当年她也和那些少年一样,呼朋引伴常常三五个人一起来吃东西,少年们手头都不宽裕,尽是点些素菜但大家都高高兴兴地,生活没有太多烦恼。
  吃完饭后,她沿着长江走了好长一截,满脑子都是空白。她这回回家,没有跟任何家里人说,完全是临时兴起,于是匆忙地买了一些东西就回来了。前段时间才从云南回去,在热带雨林里遇到了一些状况,同队的好多人都受到惊吓,上面给他们放了大假。她对着长江呼出大口的白气,身边三三两两的人经过,没有人陪的她顿时觉得无趣。早早地回到宾馆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空灰沉,才走出去手就被冻得发白。她去吃了一碗米线,老板换做是当年打下手的那个小伙子,现在已经是中年人了,她在作料里加了很多辣椒,鼻子辣得通红。她将自己塞在一件黑色的棉衣里,头发凌乱着,看看起来非常的沧桑,她便拎着行李走了。这个城市只是她少年时期求学的地方,她的家乡,是属于这个城市管辖下的一个小镇,叫铃溪。她来到处于广场的车站,还是那个上世纪七十年代修的建筑,门厅大大的,就和她小的时候热播的各种红色偶像剧一样的风格,隐隐约约可以看出前苏联的痕迹,和她当年来上学的时候没有什么改观,她买了车票,走到车上把东西放好,到报刊亭买了一份报纸。周遭寒风凛冽,一片干枯的梧桐叶吹落到她的手上,她顺手便将其卷在报纸里了。
  这个时候,她开始怀念自己珍藏在抽屉里的那一根杜鹃枝,二十年过去,是否被虫蛀了,抑或枯萎得脆弱不堪?
  小时候张衍,是个让父母头疼到死的角色。
  本来她的父母再生她之前,还生养得有一个哥哥,可惜那小孩子命薄,才三岁,就得了急症死了,具体什么急症,父母也没有跟张衍讲,家里面哥哥存在的痕迹随着张衍的出生便被一扫而空。不知为何,张衍的比其他孩子成熟得要晚一些,同岁的孩子都会走了,她刚会爬,家里人怕是这个小孩先天不足加之之前又死了一个,这个便越发珍贵起来了,从奶奶到姑姑一家子人当成心肝宝贝似的护着养着。
  回到二十年前,她才八岁,是流着鼻涕吃烤山芋的年纪。那时张衍家住的地方,是一座工厂的家属楼。独家独户,坝子里有茂盛的梧桐树,水泥路是奶奶辈的工人修建的,常年的磨损和工厂卡车的往来,已经变成大块大块的碎片,缝间灌了黑乎乎的沥青,鸡蛋大小的鹅卵石几乎有一半暴露在外,路面深深浅浅,下雨过后会在低洼处形成一滩滩水洼,下面沉淀着山上冲刷而来的泥土。周遭的景色倒映在水中便统统失去原有的色泽,重重叠叠,变成或深或浅的茶色影子、从坝子往下走,是通往镇上的一条路,周围植有矮小的梧桐。梧桐的后面,是一圈圈梯田和依旧住人的土坯房,蜿蜿蜒蜒直到山下的城镇,站在高处,便可看见镇上楼房的屋顶以及远方工厂高耸的烟道。
  上学了,大家才发现,这个小孩是个闹腾的主。心智晚开,身体的发育还是跟得上的,甚至由于家人的呵护,她长得比一般人都要大个一些,小脸红扑扑的,有那么几颗小小的晒斑,扎了两个羊角辫拖着脏兮兮的红色书包整日和男生在山坡上乱跑。她是个性格怪异的孩子。在和孩子们在一起时会疯的没完没了,然而一有大人出现,便腼腆害羞得话都说不出来,也不常常喊人。她和伙伴到山上放风筝,捉蚱蜢,偷山芋红苕烤来吃。从来没有穿过白色的衣服,应为不出半个小时,就会弄得满身是泥巴,关键的是她还经常不做作业。老师隔三差五找到家里面来,她妈妈就守着她做作业,一个小学生,经常能将作业写到晚上十一二点,张衍觉得自己真是一朵硕大无比的奇葩。对老师的恐惧,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消失,但是很久之后,在张衍坐上公交车或者什么车地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坐在靠门那边,她思量自己是怎么养成这个习惯的时候,才明白过来是小时候坐校车害怕碰见老师,要侦察,所以养成的这个习惯。
  张衍磨人,张衍那个时候和现在完全是不相干的两种人。那时的张衍为了一颗被父亲割掉的蒜苗可以哭一早上,为了家里的棕榈树的死亡哭到声嘶力竭,张衍对一切事物抱有感情和敬畏,她穿梭在家后面山坡地里,挖红苕,摘桑葚,偷草莓,晚上的时候,和院子里的孩子跑到黑不溜秋的山坡上,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柑子花的味道,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小孩儿的心目中,这样的日子就算是永恒了。秋天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金色的野菊,院子里的婆婆充分利用小崽崽们的旺盛精力帮她采了满满一箕菊花,晒干后做成枕头。那年夏天好多人家都开始爱上这种菊花枕头,可是张衍不,张衍和她妈妈共用一个长长的蒲花枕头,那是爸爸托船队的朋友从洞庭湖带回来的蒲花做的,松松软软,这样的枕头好,张衍这样想着,我可以梦见更多太空战士而不是种草莓那个恶婆婆扯着破瓜嗓子放狗出来赶他们的恐怖场面。
  十岁的时候,他们家要搬家了。张衍舍不得周遭的梧桐树,舍不得山顶炎炎烈日下的竹林,舍不得后面那一片片玉米红苕地。张衍从小到大,没有失去过什么,但这一次,她失去得很彻底。那些割出她手臂上细小伤口的玉米叶子,可以做成耳环的红苕茎,白色的雏菊,还有漫天的翡绿的梧桐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东西都会充斥着她的梦境。直到现在,28岁的她还仍旧时不时梦见破碎的场景。
  然而在她无意间听说了关于那个死去的哥哥的事情的时候,她突然觉得生命是那么脆弱,人和蚱蜢没有区别,说什么时候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而且那样的睡眠,才是永恒。在她将来的日子里,这种恐惧感被无限缩小,然而在有的时候,又呈几何倍数放大。当张衍七岁的时候,有一天在姑姑那里,无意识地认识到一个问题,每个人最终都会走向永恒。她全身战栗,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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