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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唯,你不应该跟着我过来看这些的。”楚云熙眼睛看着战场上说道,又自语道:“像做一场醒不过来的恶梦!”
“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帮长公主?”小唯脸色苍白,闻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忍着胃里翻涌,终是问了出来。
楚云熙回头看了眼小唯,又去看那已尸骸遍野的战场,眼睛却望着虚空发愣,她眉头轻蹙,似也在思索这问题,却半天无言。
“师父不为功名利禄,那等解了长公主之危便和小唯一起去寻找解毒之法好吗?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小唯永远都会陪在师父身边。”小唯坚定的话语却是以一种商议而卑微的语气说出。
楚云熙听了回身轻轻拍了拍小唯的肩,安慰似的冲她笑了笑,眉却未展,只是说:“小唯,你我年龄相仿,平日相处也是亦师亦友,那我就跟你说说我心里现在想的。”楚云熙说到这抿了抿嘴,似在组织措词。
小唯认真的看着楚云熙,静静的等着。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脑子里一团乱,我也想知道长公主和我之间究竟算什么,我不想去想她,但总感觉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推着我向前走,向她接近,无论我逃的多远,隔着千山万水,我还是会去找她,会回到她身边,似乎我来到这个世界便就是为了她而来,以前我以为报完仇后就能无牵无挂,逍遥天地间,但现在我发现报仇对并不重要,我能走但我不知道我要去哪?朝堂之中和山水之间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分别,你懂我现在的感受吗?”楚云熙有些苦涩的说完,看着小唯,往昔明亮平静的眼睛里,如今竟带着深深的迷茫和无助。
“师父,我们离开这,现在就离开,走到哪里就是哪里,就当你我已和前面那些无数将士一般,已经死去,再也不管这些人的你争我夺,不管这一切,重新活着,为自已活着……”
“当逃兵吗?”楚云熙苦笑问道,神情有些犹豫,似在思索可行性。
小唯一愣,神情有些激动了起来,急急的说:“就当是逃兵吧,师父,现在不逃等他日你……”
“禀侯爷,叛军顽固抵抗,右翼林将军请侯爷速从侧翼进城请皇上下令增派援兵。”二名前线传令兵高声禀报,让楚云熙并未听清小唯后面的话语。
楚云熙远眺远方的城墙,那里仍无任何动静。
“皇上会增派援军,此是机密情报,除本侯和李副使外并无人知晓,让林将军安心,务必奋勇杀敌为要!”楚云熙面容平静,语气坚定的对那两个传令兵说完,目光转向了战场。
楚云熙采取的是侧翼辅助中央进攻,而现前锋人数明显锐减,李墨带的主力在撕开的战线上寸土争夺,侧翼更是被阻挡不前,和敌方胶着纠缠。
“师父,我去和军医医救伤兵。”小唯说着便欲走。
“危险,别去,别让我分心。”楚云熙头也未回的说道,又一面指挥旗令兵让主力猛攻边向右翼靠拢。虽然知道战场作战调动艰难,但希望多少有用些处。而且现在是双方殊死搏斗,而且她这方兵力弱且少于敌方,也无援兵,但白冽那一方,因为瘟疫闹的人人自危,李泰和齐王也不会出兵绕远道而来。如今,她要入城,白冽也决不退怯,新仇旧恨,便是你死我活。
战斗从上午一直打到夜色漆黑,金戈铁马,血肉撕杀,尸骨如山,万里赤殷,双方打了个势均力敌,谁都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战士杀红了眼,战甲被鲜血和汗水浸透,手中的刀剑长矛断掉卷刃后一换再换,战况惨烈非常,直到月上中天,喊杀也从嘶哑渐弱,有谁欣喜来报:敌主将中箭而亡,敌军溃逃了……
清冷的月光照在战场那些染红的战衣上,断刀上凝固的暗红血渍处还泛着寒光,此时的寂静无声更显得格外的凄凉,楚云熙听到远处传来似有似无的古琴声,似流水流淌,却让楚云熙眼泛泪光。
天明之后,清理战场,十四万白家军命丧疆场,白冽的尸体也早已验明,胸中一箭穿心,其身上还有十二处外伤,而溃逃的五万兵将多被追击全歼,抓获的一万余俘虏也多为伤残。
此战,白冽战死,白家军全军覆没,等于削了华夫人一臂。但楚云熙一方也不过是惨胜,已战死的将士高达九万,失去战斗力和伤残人员近二万,而且李墨受伤不轻,先锋张寒更是重伤晕厥随时可能送命,右翼林业也带伤在身,这一战是确确实实的损兵折将。
楚云熙正在军帐内处理战后诸事,忙的焦头烂额,亲卫兵却进帐禀报:“禀将军,徽州城内来人。”
☆、第45章 再见之后
建文十二年元宵,华夫人在京称女帝,楚云熙见到长公主,病情已严重)
那种活在自己世界里,喜欢上一个外面的世界的女孩,然后笨手笨脚地想要对她好,又不知道用什么方式
建文十二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华朝公主华夫人在京城改华夏国号为金凤,年号凤舞,金凤的国旗图腾便是浴火重生的不死凤凰,华夫人也成为华夏数千年来第一位女帝。
后来的史书上将此次改朝换代称为‘龙凤之劫’,即‘落凤之劫’和‘龙陨之灾’,龙凤齐聚,灾难相缠,便是龙凤大劫!当然这些都是综合后来事件由记史人所写,当时谁也不知道,之后竟然是那般的结局。
正月十五的清晨,徽州城内,藩镇军凯旋入城,城中百姓欢欣鼓舞,朝廷派来一队仪仗队出城相迎,城内又有二列士兵,三步一隔站立两侧,清开道路,维持秩序。
仪仗队过后,楚云熙一身青袍便服,头戴玉冠,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骑马在前,李墨和林业二人穿铠甲佩长剑骑马在后,三人成‘品’字形前行,带着身后跟的三千将士披甲映霞动地而来。
经昨一战,似大浪淘沙,剩下四万余人,而楚云熙奉命进城觐见,便只带了三千兵将,列阵而行,刚经过一场残酷杀戮的人是什么样子?那将这些杀气腾腾的人聚列成队伍,又是什么样的?楚云熙带的这三千兵也许不是最精锐的,但却是精心选挑的最勇猛将士,三千战甲银光闪闪,装备齐全,军纪如山,气势如虹。而百姓多数却只争相观看那个在铁甲阵中青衣飞扬的少年,呼喊“楚郎”、“侯爷”、“战神”、“将军”、“驸马”的声音不绝于耳,楚云熙不经意的扫视了下围观的百姓,人数并不是很多,她也没有回应什么。
这次虽然是李墨带的兵将筹的粮草赶来救援,也亲自上阵杀敌,论功劳属他最大,但湖州归属楚云熙名下,此次也是以楚云熙的名号号召青幽二州组成勤王之师,百姓们知道并口耳相传的也只有楚云熙这个名字而已。
楚云熙在心中估算着此次面圣有哪些危险,又能借功捞到什么好处。其实勤王还有很多种情况,有些是瞎起哄的;有些是来清君侧的,也有些是志在夺权的,勤王之师造反弑上也有不少先例。而各个帝王对勤王之师的态度也各不相同,楚云熙身为帝婿,带兵勤王是忠孝节义的美谈,但以当今皇帝对楚云熙的防备来看,此次面见皇上福祸难料,以防万一总是要做些准备的。所以除了林业神情有几分激动外,李墨只是表情冷淡勾唇浅笑,看不出其他任何情绪。
徽州城并不大,楚云熙带的三千将士分了二个平地才算扎营安顿下来,而越向城中心行去,见到的百姓也越少,到处都是穿甲的军人来回巡逻。
“长公主呢?”楚云熙在城内小小的府衙外又一次见到太子后,下马见礼便以淡淡的语气直接发问。
太子带着笑像以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迎了上去说:“皇姐身体不适,父皇让孤来迎接各位有功将领,并且已备好酒宴为诸位凯旋接风洗尘……”
“让人领我去看看,太子先带着其他人去赴宴,张将军有伤没来,这林将军和李将军都是上阵杀敌的有功之臣,而且李墨可替代我决断诸事,有事找他便可。”楚云熙打断了太子的话,翻身上马,态度强硬。
太子皇甫承乾神情有些不自然,却还是挥手让跟着的二名宦官去牵马过来给楚云熙带路,而他踌躇一会才问道:“小唯姑娘没跟爱卿一起来吗?”
楚云熙扫了太子一眼说:“小唯还在城外医治伤员,等二日才进城。”
太子点头,又想问些什么,楚云熙见那宦官已出来,便对着李墨点了点头,二人眼神交汇,李墨看了旁边林业一眼后,微微一点头笑着回应,楚云熙才御马离去。
宦官一路恭恭敬敬的领路,马速不慢却骑行了近半柱香才在一处略偏僻的房舍前停下,房舍不过几间,外面还有不少持刀侍卫守卫。
四周安静的能听鸟鸣声,楚云熙心中有几分不安,那些侍卫是长公主的人,自然认识楚云熙,又见是太子的随从宦官领来,也未阻拦。
楚云熙轻敲了二下门,房内无人应声,便直接推门而入。房间不大,而且药味弥漫,入目看去,长公主正坐在房门左边的书案后处理堆积的奏本,听到开门声也并未抬头继续提笔写着什么,距她对面不远处的桌上是未动的饭菜,已经冷去,再远处靠窗一软榻上放着把伏羲琴,房门右侧被一架红木落地屏风隔断,屏风上画着春梅报晓图,屏风内侧隐约见有一张挂着青纱缦围帐的大床,床被颜色素净,叠的整齐,房内诸物倒是一目了然。
直到门又轻轻关上,而房内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时,长公主这才疑惑的抬头,脸上遮着白色面纱,眼睛定定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
“你戴着面纱做什么?”楚云熙说着就伸手准备揭开长公主脸上的面纱。
“别碰!”长公主语气急促,身子后仰,手也自然而然的挥挡住楚云熙伸出的手。
长公主抬起的手臂长袖微微滑落,楚云熙看到那凝脂如雪的手臂上分布着浅红色的痘点,长公主见状立刻往回缩,却被楚云熙一把抓住,长公主无声的挣脱,楚云熙已掀开了她衣袖,整条手臂上的红疹暴露出来。
长公主也不挣扎了,静静的看着楚云熙,看她搭手诊脉,看她把手放在她额上,也任由揭开面纱看脸上的红疹。
楚云熙仔细检察确认后,看了看长公主脸上不正常的红色,皱眉问:“身体什么感觉?”
“寒颤,高热,头痛,昏厥,酸痛无力,后来出现疱疹,脓疱。”说到这长公主停了停,才说:“会传染。”
楚云熙盯着她眼睛,平静的说:“出现恶心,呕吐,惊厥,发病三五天后出现皮疹,红斑疹……这是天花!”
“是。”长公主轻轻的点了点头,苦涩的笑说明其实早已知道。
“那你还忙?”楚云熙看了看她,语气有些僵硬。
“总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一心等死吧?”长公主无奈的笑笑,又戴回面纱,眼睛里暗淡而绝望的说:“军中已在传播,只是遮掩了消息。”
“你是怎么染上的?多久了?”楚云熙搬来椅子,在书桌对面坐下。
“昨天出的痘,青梅死了,但她也不知是怎么染上的,军中死去将士也挖土深埋再撒上石灰处理,可人数众多传播太快,已经无法再控制。也是因此,所以那些人迟迟不攻徽州,可是疫情还是传了出去,白冽和李泰是率军来屠城的。”长公主说完,似已疲惫不堪的闭上眼睛。天花是种传播迅速致死率极高的病毒,一旦传染上了,命大也许能活下来,但也会因痘痕容貌尽毁,而更多的是大面积的死亡,并且没有药物能够医治或遏制这种病症。
“屠城?也就是说,疫情很严重,我似乎不该来这。”楚云熙仍旧看着长公主,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长公主睁开眼睛看她,四目想对,却是问:“你为什么来这?”
“来寻个答案。”楚云熙背靠倚上,神情认真,缓缓说道。
长公主听了楚云熙的话,眼睛亮了亮,又暗了下去,却还是不自觉的坐正了身,桌下的手也紧握着衣袖,语气带着谨慎小心的问:“什么答案?”
楚云熙看着她说:“以前发生的事总要有个说法!”
长公主以肘撑桌,用手扶了扶额,遮盖了眼睛里的失落,又自嘲的笑笑,才说道:“以前的事?那要说好久。”
“只要你愿意说,我有耐心。”楚云熙看长公主有要说的意思,也坐直身子,看看长公主是否会为她解开疑惑。
“本宫现在还能说‘不’吗?”长公主看着楚云熙无奈的笑笑,眼睛却深邃的似要将她看透一般,又接着说道:“但本宫说了你会信吗?”
“你说,我有自已的判断力。”楚云熙微微皱眉说道,似不耐烦长公主的拖延和啰嗦。
长公主却沉吟了一会说道:“不如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
“你想知道什么?”楚云熙疑惑问道。
“你到底是谁?”长公主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