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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住持袈裟的慧心师太站在庵前等候,身后亦候着十几个年轻的女尼。南雪衣牵着慕绯,把她引到了师太面前。
“少庄主。”师太双手合十,微微屈身做了一个短揖。南雪衣立刻合掌回礼,种种复杂的情绪都凝在了眸底无颜开口。慧心师太又慈爱地打量了慕绯几眼,便执起她的小手,引入大雄宝殿而去。
慕绯很自觉地跪在了佛前,佛像的金光映得她青稚的面容都染上了一层碎金。她听着身后种种准备就绪的声音,碧云庵所有的弟子似乎都聚集在此了,她们在蒲团上闭目打坐,然后齐齐诵经。。。
慕绯试图平静,试图接受。这便是她以后的生活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南雪衣不要她了,虽然她仍站在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就会转身离去。。。
在众弟子愈加激昂的诵经声中,一双枯槁的手轻轻拆下了慕绯头顶的发髻,抚摸她乌黑流溢的发。。。“慕绯。”慧心师太沉声唤道:“你可知今后等待你的,是什么?”
“弟子知道。”慕绯的回答隐隐颤抖,双手合十,努力做出应有的肃穆与无悔:“青灯黄卷,长伴佛前,潜心修行,遗忘。。。所有尘间事。。。”
南雪衣狠狠别开脸去,她陷入了愈加混乱的矛盾与质疑,这样把慕绯推入佛门,她真的能遗忘所有,真的能快乐么?
“好。。。”慧心师太长长叹息,冰冷的剃刀已搁上慕绯莹白细腻的额头,然后在阵阵剃发的疼痛中,看到了满地青丝垂落的痕迹。。。
南雪衣看着她剃度,只觉一切已成定局,心里的愧疚却是丝毫为减。
她木然地走到慕绯身旁,伸出手去想再抱抱她,却又缩了回来。。。从此以后这孩子就成了“世外中人”,曾经相救的恩情与今日的放弃扯平,应是再无瓜葛了吧。
“绯儿。”南雪衣哽咽着开口,“好好照顾自己,听师太的话,好好生活下去!我。。。我走了!”
身旁一阵清风拂过,她竟是真的弃之而去了!慕绯猛然睁开眼,只觉那阵离去的风丝缎般缠绕在肌肤上,一如她那日出手相救时的惊鸿掠影,雪袖飞扬。。。
大雄宝殿内的诵经声停止了,剃度礼成,慕绯战栗着伸手摸了摸头顶,惊电般突然站了起来。。。大殿里无数双陌生的眼盯着她,一如悲悯的神佛几乎要看穿她羸弱的心。另一个小尼姑捧来了一套缁衣,而慧心师太的声音已然是最后的催促:
“从今往后,抛却俗名,归心佛门,赐法号——”
未听到法号是什么,慕绯已箭一般地冲出大雄宝殿,夺路而逃!
她竟然一直奔出碧云庵的大门,直追那个牵马独行的人而去。。。连慧心师太都愣在当场回不过神,待大家追出去,却见慕绯孤零零地站在旷野上,朝着那个尚未走远的背影大叫起来:
“南雪衣!你真的丢下我不管了吗?!”
南雪衣如被雷击地钉住脚步,这是怎么了?她怎么又出来了?不是已经剃度了吗?!她万分惊愕却不敢回头,急迫的奔跑声已经从身后传来:
“你等等我好吗?我反悔了,我不要出家了!南雪衣,你带我回去好不好?”带着哭腔的哀求越来越近,南雪衣觉得自己本就犹疑不定的心思被生生撕扯着,让她难以坚持。她疯了般地跨上马背使劲一踹,骏马长鸣,立刻甩开了慕绯追上的脚步。。。
这么大的事岂是说反悔就反悔,南雪衣拼命想着哥哥的训斥、家业的安危、险恶的江湖和前途未卜的以后。。。绯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拿你怎么办才好!
马蹄扬起的尘土直扑而来,迷了她的眼睛窒住了她的呼吸。。。她怕极了,被人抛弃的感觉有如天旋地转的黑暗将她吞没,夺眶而出的泪水如一团烈焰焚毁了她性子里所有的矜傲固执,和本就渺小不堪的自尊。。。慕绯也不管自己的脚力能支撑多久,她终于大哭起来,泪眼模糊中不顾一切地去追那个策马狂奔的影子。。。
“我知道我错了!我会听话的,我再也不任性再也不胡闹了!求你带我走好不好,南雪衣!不要把我留在这里!带我回铸剑山庄。。。你们怎么欺负我我都不怕了!我求你了,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她竟是哭着“求”她不要走。。。
南雪衣终于忍不住回头,这一看就再是泪如泉涌,所有对慕绯的不舍、内疚、怜惜都排山倒海地一涌而来。。。她攥紧缰绳,身后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让她整个人都瞬间恍惚不知所措。而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了一声闷响,她再次回过头去,见慕绯再也跑不动了忽然跌倒在地,碧云庵的僧尼们急急追上,对她又扶又拖。。。
“绯儿!”缰绳陡然一拉狠狠勒住了骏马的狂奔,南雪衣急得无暇调头,直接从马上跳下来就往回跑。她从一群女尼的怀里把慕绯拖了出来,只见她满脸尘垢满脸泪痕,狼狈的小模样不亚于那天被乌衣追杀。。。通红的泪眼里倒映出了南雪衣的焦灼和懊悔,她捧着慕绯的小脸儿,圆圆的脑瓜顶真是一根头发都没剩全剃光了,却显得她的五官更加精致分明,清秀绝俗,惹人心疼。
“你回来做什么?不是铁了心丢下我吗?”慕绯一见她哭得更凶,整个人都像是风中的枯叶颤抖飘摇:“为什么你们都要丢下我?爹这样、娘这样、弟弟这样、连你也是这样!南雪衣,为什么?你干嘛救我,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了!”
“绯儿!”南雪衣想冷下脸来斥她,却同样哭得泪流满面,又有些啼笑皆非:“你不想出家怎么不早点说,头发都剃光了才哭给我看!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你以为我不想留着你好好照顾你吗?我怎么会救下你这么个小妖精!”
慕绯不辩驳了,一头扑到了南雪衣怀里,哭得她胸口湿了大片。南雪衣紧紧搂着她,陪着她哭陪着她颤抖,她忽然觉得与慕绯相识的这段日子里,到今天才是真正彼此敞开了心扉酝生了信任,南雪衣不曾料到慕绯已对她这般依赖,让她再也舍不下、放不开。
慧心师太缓缓踱到相拥而泣的两人身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笑意深远,如佛陀般参悟众生。
南雪衣顿觉尴尬万分,她立刻扶着慕绯站起身,“师太,我。。。”她直视师太幽深的眼瞳,又看了看还在她怀里抹泪的慕绯,两颊微有些泛红,含着泪笑了:
“我舍不得绯儿,她也舍不得我。。。”
一语道破了她第二次的选择,由心而生,更加坚定的选择。慧心师太颔首微笑:“阿弥陀佛,既然是她命中尘缘未了,你就带她走罢!只是,少庄主如何向庄主交代?”
“我无需向他交代什么,以后绯儿的一切都由我负责。”南雪衣压低的声线极其轻柔缓慢,又将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平定了情绪。她释然一笑,眉睫辗转,眸光清冷,掠过了一丝无人撼动的坚决:“朝廷要是追查到山庄,我就带着她离开,杀手追到天涯海角我就带她逃到天涯海角。抓不到人,以铸剑山庄的江湖地位,女皇江山还没坐稳要赶尽杀绝也不是易事,何苦造孽至此,受世人诟病!”
慧心师太笑而不语,南雪衣语调微扬:“总之,我已决定护她,谁也别想伤到她一根头发!”
慕绯立刻愣了,莹瞳扑闪,却是扯着南雪衣的衣角更加委屈:“我。。。我已经没有头发了啊!”
南雪衣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立刻追悔莫及地弯下腰,又将怀中的小人儿搂紧,满脸堆笑地哄:“小傻瓜,还会长出来的呀!”言罢,竟是在她的小光头上亲了一口。。。慕绯脸上一红,立刻破涕为笑。毕竟还是孩子心性,自从娘去了以后,已经很久没人亲过她了啊。。。
方才哭得生死离别似的两人终于和好如初,慕绯使劲抹了抹脸上的残泪,忽的挣开南雪衣的搀扶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她缓缓屈膝跪地,郑重其事地叩在了慧心师太脚下:“弟子不孝,剃度礼成仍不能潜心向佛,无缘承蒙师太的教诲,求师太宽恕!”
南雪衣又怔住了,细细品着她那句极为敬重又自愧的话语,绯儿这是。。。经历了一波三折的变故磨难,一下子就懂事了么?
慧心师太也恍然顿了顿,无波无澜的语调仿佛佛龛前的一缕轻烟,柔声叹道:“好孩子,人生何处不是缘,人生何处没有道。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
十岁的慕绯无法参透她话中的深意,慧心师太已携着弟子们,飘渺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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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斜阳,南雪衣把慕绯抱上马,两人共乘一骑往回赶,白白折腾了一天路途艰辛,想想有些好笑,却也不曾后悔。
慕绯被南雪衣揽在胸前,却有些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她忽然转过身子凑近南雪衣的脸,嗫嗫诺诺地说道:“那天,那天我不是故意去南堂水榭。。。”
“我知道。”南雪衣笑着打断,那无关紧要的旧事真的没有解释的必要,她虽与慕绯相处不久,却也因这次的出家风波对她的心思看的透彻见底。“是我没有照应好你,应该安排丫鬟时刻陪着,免得你夜里怕黑不能睡。”
慕绯羞窘地低下头,南雪衣长睫微颤,轻轻扯动唇角忽的露出了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既然又打算留你,以后你便是铸剑山庄的一份子应当知道这事。我与南少卿并没有血缘关系,我是南家的养女。”
“啊?!”慕绯惊得娇躯一抖,又被南雪衣扶正身子免得她跌下马去。南雪衣神色不动,仿佛是说着与己无关的故事:“我生父母不详,尚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抛弃在了铸剑山庄门口,那块剑圣石下面。据说那日下着大雪,我周身都被雪覆盖几乎冻死。后来老庄主南震英救了我,并取名雪衣。南家只有一个独子,老夫人怜爱我如同己出,长大了些因为天资出众为山庄铸得好剑,大家才真正把我当做山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尊我是二小姐,少庄主。”
“这么多年过去了,南家待我极好,所以我从不怨恨我的生父母。”南雪衣说着,猛地一抖缰绳,带着慕绯策马扬尘,容颜绝色清丽,素衣霓裳翩跹。。。“所以我必然要救你,因为我们同命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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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铸剑山庄,南雪衣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慕绯接到了自己所住的流音水榭。
吩咐下人把自己闺房对面的那家客房收拾出来,窗明几净,簇新的被褥床单,全套换新的紫檀木家具,文房四宝,整箱的书籍字画,女儿家喜欢的玲珑玉镯、翡翠珍珠,还有一些现在还用不上的胭脂水粉、金钗银簪、白玉指环、耳环坠饰、象牙梳子和一年四季的新衣裳和备用的绸缎布匹。。。
这样的待遇,几乎比南少卿的三个爱徒都更胜一筹。
南少卿自然是大为恼火,据说南雪衣又把人带回来以后兄妹俩吵了不下四五次,南雪衣下定决心再不退让,“一意孤行”之下兄妹俩僵得好几天没有说话。南雪衣估摸着等慕绯的心情彻底调整过来,就带她去“乾坤别苑”看望老夫人和伤重的弟弟。若是得到老夫人的支持,南少卿纵使再有三个胆子也只能忍气吞声。况且距离小公主与小太子的失踪已有一个月了,地方上有三股反叛势力都在暗中寻找皇室遗孤,想以此名正言顺地起事推翻东方端华。女皇为坐稳王座忙得焦头烂额,运筹帷幄间都是平叛之事,似是再也无暇分心找人灭口。
慕绯被南雪衣护在羽翼之下,庄里的人也为了自身安危不得不对小公主的身世封口保密,大家仍是看她不顺眼,可她每天都像个牛皮糖似的黏在南雪衣身边,形影不离同吃同住,任谁也招惹不起了。
而慕绯呢,旧伤渐愈又添新愁,没了头发以后甚是怕羞,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要出去见人。她甚至连镜子都不敢照了,每次摸自己的头都会追悔莫及,长吁短叹。
南雪衣见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蜀中深山霜寒露重,她没了头发更容易着凉生病。于是南雪衣寻思了半天,想起今年冬天做狐裘大衣时曾经剩下了不少野生狐狸毛,于是她翻箱倒柜找到了那狐狸毛,又去庄里的绣房要了不少毛料,当天夜里南雪衣一宿未睡,连夜给慕绯赶制了一样小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会拜师,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养慢了,其实感情戏从14岁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