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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雪衣闭上泪湿的双眼,心中万般不舍化作一丝丝难忍的绞痛,神情却更冰冷凄绝:“是。。。我不允!你沈慕绯的命是我救的,没有为师亲口允许,你休想踏出山庄半步!”
慕绯涩然失笑,只见她慢慢站了起来,少女修长的指尖忽然抚上南雪衣的剑尖,剪剪秋瞳里映出的泪如火光一样浓烈:“自从上次争吵,原来你还是这么想的。。。你们所有人都认为我回宫是送死,会做俎上鱼肉任人宰割,可为何不是我为刀俎,人为鱼肉!你恨我也好,逼我也罢,徒儿心意已决,求师父成全!”
说着,慕绯竟是并紧两指,朝直抵自己咽喉的剑尖轻轻一弹,这一弹而来的霸道劲气让南雪衣霎时握不住宝剑,哐当一声,心也随着宝剑的跌落碎成了千片。。。
再不能阻止了,如今的南雪衣,还有什么能力阻止要远走高飞的徒儿?
南雪衣恍惚着看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重重地退了一步,墨成香忙奔上前搀住南雪衣的臂弯:“回宫的危险难以想象,她是爱你才如此,剑仙姐姐,你就让她去吧!”墨成香流着泪道,此情此景,竟是真的应了慕绯的托付。。。
“好。。。好!”南雪衣怆然大笑,她猛地挣开墨成香的搀扶,人一步步退后,远离眼前欺骗了她的所有人,泪水汹涌中终于再也看不清恋人的模样,看不清曾经的缱绻温暖,刻骨铭心:“你执意如此,我成全你,我放你走!待我取了最后一样东西给你,我亲自送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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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东宫,又一阵刺骨冷风穿过高堂大殿,吹得主殿内层叠明亮的烛火随风狂舞,险些熄灭。大红色的宫帷长幔亦是离地撩起,犹如跳动着天地间最诡异的舞蹈。
夜色已深,又逢天色大变年关前袭来寒潮,大殿外的青砖上竟黑压压跪满了一圈朝臣,这些人雕塑似地匍匐不动。纵使身着华丽官袍,背影依旧阴森骇人。近日里身负监国重任的皇太女东方若情一直罢朝不管,众臣为了一份前线急报深夜请旨,死死堵住了东宫。
只见那为首的中年男子玉冠蟒袍,虽是跪着,挺直的背脊尽显深沉冷傲。而跪在墨天诏两侧的分别是右相梁惑,左相冯崇民。梁相尖嘴猴腮,年逾花甲,早年为东方家效力,之后投奔墨党。冯相对女皇东方端华忠心不二,无奈常年受梁相牵制,政见摇摆不定,实则韬光养晦。
众臣跪在寒风中苦苦等候,而殿内重重宫帘后,勉强宣见臣子的皇太女东方若情正慵懒地倚在凤座上,她一身醉红盘龙常服,发间的斜插一只鸾凤金步摇。细长的柳月眉下,一双眸子含情潋滟,焕然生姿。而她的玉腿香肩各由四个小太监抚弄按摩,身下的炭盆火星四溅,烤的东方若情两腮酡红。另一个俊俏小太监正替她磨着秘制胭脂,朝东方若情脸上抹去。最后一个捧着果盘,在公主殿下启唇时将鲜嫩的葡萄丢入她口中,换来公主声声赞许暧昧的笑。。。
右相梁惑瞥了一眼公主与太监贴身调笑的不堪景象,脸上浮起极深的佞笑,扑通一声叩拜道:“启禀殿下,临江王世子高逸幽从流亡地逃回中原,在湘西鹤城县以昊天印号令十万湘军举起反旗,逆贼向天下昭告《讨镇远侯墨氏檄文》,诬侯爷是挟天子以令群臣。。。逆贼在十一月初发兵后直取潭州洪州两座大城,开仓放粮,平分土地,在民间一呼百应!”
“微臣跪请殿下以皇天印拟旨发兵,令四十万天子之师南下镇压叛军,保我大靖江山永固!”
“哦——高逸幽?”红唇溢出拖曳绵长的音调,东方若情只盯着铜镜中那浓妆艳抹的绝美容颜,这混乱世道里她早就对叛乱之事见怪不怪,眼角眉梢尽是笃定与不屑:“他不是多年前被母后发配去西昆仑做采矿苦役了么,怎么说回来就回来,说反就反了?”
“高逸幽谋反早有迹象,早在六月时侯爷就曾向殿下请旨,留意滇南深山有神秘兵马出没,殿下执意认为是山贼不足为惧。”梁惑沉声叙述,语意里透着以下犯上的责问:“八月,侯爷得密报渝州城外亦出现了千人兵马的行军痕迹,请旨追查的折子,殿下从来不闻不问。。。”
“哦?”东方若情冷冷一笑:“梁相的意思是,本宫昏聩失责,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了是么?”
“微臣不敢!”梁惑忙重重叩首:“只是那逆贼自称以除墨党、解京城之围、匡扶殿下继位的名义起兵,在民间大肆煽动流言,他甚至昭告天下手中有女皇密旨,与公主殿下有婚约在身,是名正言顺的驸马爷!”
东方若情猛地抬眸,手中的茶盏也被她握得咯吱一响。。。“高逸幽,高逸幽。。。”她心底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姓高的以这借口起兵并不是危言耸听,母后病重移驾暖玉湖畔休养前曾诏若情入宫,气息微弱地告知了所有真相。母后并未收回过高家的昊天印,就是留着高逸幽的性命让他有朝一日回封底统领湘军,对付墨天诏的十五万金陵军,让女儿坐收渔利。与若情的婚约,更是东方端华用于操控高逸幽心思的交换筹码。。。
驸马高逸幽本就是东方端华深埋的棋子,然而没想到他锋芒毕露,反把和若情的婚约当作了招兵买马,攫取人心的又一“利器”。无论高逸幽意欲何为,他的做法都是棋子挣脱控制、甚至反咬棋主的征兆。
“侯爷,”东方若情看向墨天诏,强压下心中不安,淡淡问道:“他当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墨天诏一双冷眸中似有精光掠过:“故微臣惶恐,微臣与皇上自幼相识,为东方家的皇位几十年鞠躬尽瘁。吾皇遇刺后因深受错爱信任,遵圣旨摄政治国,竭尽全力辅佐殿下早当大任。如今却被未来驸马发兵讨伐,微臣实不知这是逆贼撒下的弥天大谎,还是吾皇与公主殿下早有预谋?”
他的话如一柄利剑,直刺向东方若情的痛处。。。
东方若情抬手挥退了身周簇拥的小太监,冷冷的眸光笼着月色,让人也同样看不透她的心思:“侯爷宽心,本宫与高逸幽的婚约纯属无稽之谈!只是我早年便听闻湘军大营虽本属临江王统帅,但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东方若情话锋一转,移开焦点:“高某半年内就声势壮大到敢和朝廷叫板,岂不蹊跷?”
“殿下圣明!”左相冯崇民忙接过话头:“逆贼高逸幽武功诡谲高强,治军刚硬酷烈!据说他跋山涉水,刚逃回湘西封地亮明身份时不能服众,甚至遭遇排挤刺杀。。。高贼一怒之下在校场与湘军大营三位主将比试,让将领朝他射出百箭,而他以血肉之躯截下百箭毫发无伤。最后他又夺下弓箭,将反他的几个小卒一箭射杀,把人生生钉在了箭靶上!众将无不臣服。。。”
东方若情脑海里立刻掠过年轻男子拉弓满弦,一骑扬尘的英武形象,心里微微忐忑。
“还有更匪夷所思的。。。”右相梁惑咬牙切齿道:“他军中有一神秘老人坐镇谋划,用兵如神。还有一个手持双剑,黑纱遮面的女人与他征战沙场,那人剑法如妖魔,战场上有人瞧见她真容,竟活生生吓死了!高贼手下五千死士,七万精锐,三万后方。战时招募大量出身苦寒的青壮年,兵力直逼金陵军,实为大患!”
殿外的众臣闻言,立刻同仇敌忾,异口同声地高呼道:“国之危难,臣等叩请皇太女殿下为江山社稷思虑,执皇天印张扬天威,号令天下拟旨发兵,令恒山营、太行营、华山营、齐营四十万大军火速南下镇压平叛!”
东方若情眉心一凛,一颗心像是被一双双巨手紧紧压着,几乎透不过气来。。。若不出兵,就是明摆着东方母女和高逸幽暗中勾结,故意纵虎归山;若是出兵,一旦朝廷大军将高逸幽镇压下去,甚至高逸幽战死沙场,那母后多年的隐忍谋划就全都前功尽弃了!
不。。。高逸幽绝不能轻易死了,群臣施压,母后又卧病在床,这局面要让她如何掌控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