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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尔古纳河右岸-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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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妮浩垂立着,马粪包则低声哭泣着。妮浩沉默了片刻后,唱起了神歌,她不是为起死回生的马粪包唱的,而是为她那朵过早凋谢的百合花——交库托坎而唱的。 
              太阳睡觉去了, 
              林中没有光明了。 
              星星还没有出来, 
              风把树吹得呜呜响了。 
              我的百合花呀, 
              秋天还没到来, 
              你还有那么多美好的夏日, 
              怎么就让自己的花瓣凋零了呢? 
              你落了, 
              太阳也跟着落了, 
              可你的芳香不落, 
              月亮还会升起! 
              当妮浩唱完神歌,我们跟着她走出希楞柱的时候,看见鲁尼抱着交库托坎走向营地。柳莎哭泣着跟在他们身后。 
              柳莎在采都柿果的时候,一直让交库托坎跟在身边。后来她找到一片稠密的都柿甸子,忘情地采起来的时候,就忘记了照应交库托坎。交库托坎是什么时候离开她的,柳莎并不知道。后来是交库托坎凄惨的叫声,让柳莎停止了采摘。她循声而去,发现交库托坎已倒在林地上,她撞上了吊在桦树枝条下的一个大马蜂窝,脸已经被蛰得面目模糊。透过那棵桦树,可以看见它背后盛开着一簇娇艳的红百合花,交库托坎一定是奔着百合花去的。 
              林中的马蜂比普通的蜜蜂个头要大,这种黄褐色的带着黑色条纹的昆虫的尾部有毒刺,如果你不惊扰它们,它们也就自得其乐地从蜂巢里飞进飞出地悠闲地采着花蜜;而如果你不小心捣毁了它们的巢|穴,它们就会一窝蜂地跑出来报复你。交库托坎永远也不会想到,在纯美的百合花的前面,竟然横着这样一只“拦路虎”。她被这个软绵绵的蜂巢给撞到了天上。鲁尼寻到她们的时候,柳莎正吃力地抱着交库托坎往回走。蜂毒已经在交库托坎的身体里发作,她一阵一阵地打着寒战。鲁尼把她抱到怀中的时候,交库托坎对他微微笑了笑,轻轻叫了声“阿玛”,就闭上了眼睛。 
              那个晚上的营地弥漫着哀愁的气氛。妮浩拔下了交库托坎脸上的毒刺,为她清洗了伤口,给她换上了一件粉色的衣裳。鲁尼特意把那簇掩映在马蜂窝背后的百合花采来,放在她的怀里,然后才把她装进白布口袋里。 
              妮浩和鲁尼最后一次亲吻了交库托坎的额头后,才让我和瓦罗加提起那个白布口袋。我们在朝向阳山坡走去的时候,我感觉手中的交库托坎是那么那么的轻,好像手里托着一团云。 
              我们去的时候月亮还在天上,回来时却下雨了。瓦罗加对我说,你告诉妮浩,以后再也不能给孩子起花朵的名字,世上的花朵哪有长命的呢?她不叫交库托坎,马蜂也许就不会蛰她! 
              我那时满怀憎恨,心想没有马粪包的坏举动,妮浩不去救不该救的人,交库托坎就不会死的。我没有好气地对瓦罗加说,交库托坎这朵花是为你们氏族凋落的,如果你不留下马粪包这种败类,我们会很平安的!我再也不想看到那个讨厌的家伙了! 
              我站在雨中哭了。瓦罗加把手伸向我,他的手是那么的温热,他对我说,我明天就让齐亚拉把马粪包接到他们乌力楞,好吧?我不愿意看到跟我在一起的女人流泪。瓦罗加把我揽入怀中,用手轻轻摩挲我的头发。 
              然而没等瓦罗加实施他的计划,马粪包却以自残的方式,让我们原谅了他的行为。 
              交库托坎死后的第二天,天晴了。一大早,我们就听见柳莎的哭声。我和瓦罗加以为马粪包又在拿女儿出气,就跑去劝阻。然而眼前的,情景却令我们无比震惊,马粪包面色青黄地躺在狍皮褥子上,他叉着腿,虽然穿着裤子,但裤带没系。他的裤裆已被血染得一片乌紫。在他身旁,放着几个干瘪的马粪包,看来他把它们挤破了,用那里的绒絮给自己止血来着。 
              马粪包见了瓦罗加,咧开嘴吃力地笑了笑,那笑容闪烁着寒光。他用嘶哑的声音对瓦罗加说,不要那个东西真好,我觉得自己轻多了,心也不忙乱了。 
              马粪包在黎明时刻,用猎刀把自己阉割了。从此他跟拉吉米成了最好的朋友。妮浩和鲁尼也不再认为他是不该救的人了。 
              马粪包事件之后,我们过着平和安宁的日子。我们依然在春秋时节下山,用猎品和鹿产品交换需要的东西。一九四八年的春天,妮浩又生了一个女儿,她的名字是伊万给起的,叫贝尔娜。妮浩刚生下孩子,伊万就骑着马来到我们营地。他的装束改变了,穿上了军装。伊万对我们说,达西送给他的地图不是一张普通的地图,上面不仅注有山峦河流的名字,日本关东军建的一些军事设施也标记在图上。他们依靠地图,找到了一个装着坦克和弹药的山洞,那里还有两名抵抗的日本士兵,他们并不知道日本天皇已宣布战败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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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人民解放军已开始了对逃窜到山中土匪的大清剿,伊万这次上山,主要告诉我们,说现在山中既有逃窜的国民党兵,也有反共的土匪,一旦发现,一定不要放跑他们,要及时报告。 
              伊万那次还带来了一个令我们震惊的消息,王录和路德以汉奸的罪名,给抓起来了。如果罪名成立,他们有可能被处决。我们很不理解,鲁尼表现得尤其激烈,他说王录和路德又没帮助日本人干坏事,他们一个懂日语,一个懂地形,才会被日本人利用。如果说他们有罪的话,王录的罪在他的舌头,而路德的罪在他的腿上,要是惩治他们的话,割掉王录的舌头,砍断路德的腿也就足够了,何至于杀头呢?瓦罗加说,也许我们看到的只是王录和路德表面的东西,他们还为日本人做了什么事,捞取了什么好处,或许我们是蒙在鼓里的。鲁尼很不高兴瓦罗加这样揣摩王录和路德,他说,要是这么论汉奸的话,拉吉米也逃不掉!他不是留在东大营给吉田吹木库莲了么! 
              鲁尼的话音刚落,久已不说话的依芙琳忽然张口说道:拉吉米给吉田吹木库莲,不是把日本吹得战败了么? 
              她的声音听上去幽幽的,好像一股从峡谷中刮过来的阴风。我们吃惊地看着她,她却依然缝着皮袜子,头都不抬一下。 
              虽然鲁尼为王录和路德的事与伊万有些不愉快,但因为伊万到来时,他刚得了女儿,他觉得伊万还是给自己带来了福音,就请他赐给孩子一个名字。伊万想了想,说,就叫她贝尔娜吧。 
              依芙琳又张口说话了:伊万身边留不住女人,他给女孩起的名字,一准得丢。她说话的时候仍然低着头,忙着手中的活计。 
              伊万叹了一口气,鲁尼则打了一个寒战。伊万对鲁尼说,这个名字不算数,你和妮浩给她另起一个吧。 
              鲁尼说,都起了名了,怎么能一天不叫就废了呢?就叫她贝尔娜了。鲁尼说这话的时候,声调是低沉的。 
              伊万只呆了一天,就离开了。人们聚集在一起,跟伊万道别,目送他骑马下山。只有依芙琳,她弯着腰坐在营地旁的一棵小树下,无动于衷地把玩着一把猎刀。待流水一样的马蹄声渐渐远去之后,依芙琳叹了口气,说,我们没有铁匠了,以后扎枪和冰钎断了,砍刀和斧子钝了,找谁打铁去呢? 
              依芙琳的话使我想起了我保存下来的“画笔”——那些伊万打铁后遗留的赭红的泥土。就在伊万离开的那个日子,一个春光融融的午后,我独自 
            揣着几支已经有些干裂的颜料棒,走了几里的路,在贝尔茨河极小的一条支流旁,找到一处白色的岩石,画了一面印有火样纹的神鼓和环绕着神鼓的七只驯鹿仔。我把神鼓当作了月亮,而那七只鹿仔就是环绕着它的北斗七星。那条河是没有名字的,自从我在那里留下画后,我就在心底叫它温都翁河。温都翁,就是神鼓的意思。如今温都翁河跟罗林斯基沟一样,已经干涸了。 
              那是我留在岩石上的最令自己满意的岩画。因为温都翁河是那么的清澈,我赤着脚站在水中,对着那片白色的岩石画画的时候,感觉鱼儿在轻轻吻着我的脚踝,它们一定没见过水中竖着这样两条白色的石柱。有的鱼调皮和好奇,它们会试探着啃我,当它们发现那不是石头后,就一耸身游走了。它们耸身的时候,水面会发出“啪——”的声响,水波随之绽放。我一直画到太阳落山。当夕阳把白色的岩石和流水镀上一层金光的时候,我已经为即将来临的黑夜升起了一轮圆月和七颗星辰。 
              在那段岁月,我相信照耀温都翁河的是两轮月亮,一轮在天上,由神托举着;一轮在岩石上,由我的梦托举着。 
              当我在月亮升起后回到营地时,瓦罗加站在希楞柱外焦急地等待着我。我在见到他的那一瞬,忽然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因为岩石上的图景和现实的图景都令我感动。我没有告诉他自己去哪里了,因为我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和岩石之间的一个秘密。瓦罗加什么也没有问,他只是为我递上一碗煮好的鹿奶茶。一个好男人,是不会追问女人的去处的。 
              那个夜晚瓦罗加是那么紧地拥抱着我,达吉亚娜温柔的鼾声像春风一样回荡在希楞柱里。我和瓦罗加是那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就像鱼与水的融合,花朵与雨露的融合,清风与鸟语的融合,月亮与银河的融合。 
              也就是在那个夜晚,瓦罗加给我低低吟唱了一支他自己编的歌,他唱的歌与妮浩唱的神歌不同,是那么的温暖。 
              清晨的露珠湿眼睛 
              正午的阳光晒脊梁 
              黄昏的鹿铃最清凉 
              夜晚的小鸟要归林 
              当瓦罗加唱到最后一句“夜晚的小鸟要归林”的时候,他拍了拍我的脊梁。只这轻轻的一拍,却使我的眼睛湿了。好在是在黑夜中,他看不清我的泪痕。我把头深深地埋进他怀里,就像一只鸟偎在温暖的巢|穴里。 
              杰芙琳娜自从流产后,再也没有怀孕。她常常面色苍黄地到妮浩那里,跪在玛鲁神前,虔诚地祈祷着。这情景让我想起玛利亚年轻的时候,不是也常常到尼都萨满那里去乞求玛鲁神赐予她孩子吗?不同的是,玛利亚包着头巾,而杰芙琳娜的头上什么也不戴,甚至连个发夹都不别。她大约知道自己嘴上的缺陷,所以梳头的时候,总是把发丝绾向唇角不歪的一侧,那团头发看上去就像上弦月旁的一朵浓云,把她的不足给遮掩了,使她的整张脸显得端庄了。玛利亚大约也后悔自己当年不该让杰芙琳娜失去怀着的孩子,一到给驯鹿锯茸的时节,她看到鹿角渗出的鲜血,眼泪又会扑簌簌地落下来。 
              一九五○年,也就是建国后的第二年,乌启罗夫成立了供销合作社。原来的汉族安达、那个叫许财发的人,领着他的儿子许荣达经营着合作社。合作社收购皮张、鹿茸等产品,然后提供给我们枪支、子弹、铁锅、火柴、食盐、布匹、粮食、烟酒糖茶等物品。 
              这年的夏天,拉吉米在乌启罗夫捡回一个女孩。 
              那次他是和达西一起去乌启罗夫的。他们在供销合作社换完东西后,到一家小客栈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吃过饭,要出发的时候,达西对拉吉米说,他还要去合作社一趟,让许财发帮助他给杰芙琳娜弄点药。拉吉米明白,达西是给杰芙琳娜讨要治疗不孕症的药去了。拉吉米闲得无聊,就想出去溜达溜达。他出了门,经过客栈旁的马厩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了小孩子“叽咯叽咯”的笑声。拉吉米很纳闷,心想店主人真粗心,小孩子爬到马厩里都不知道,可别让马把孩子给踢着呀。拉吉米返身回屋对店主人说,你们家的小孩子爬到马厩里了,你们不去看看?店主人笑道:我儿子都能帮着开店了,女儿也十四了,哪里还会有小孩子?你听错了吧?拉吉米说,不会,那里传来的笑声奶声奶气的呢。店主说:你一准听错了,我不用去看,这几天来住店的人没有一个是带着小孩子的!他还跟拉吉米开玩笑,说是如果马厩里真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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