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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和归老大是几十年兄弟,交情很不错啊?”矮胖老头急忙说道:“女侠你明鉴秋毫,这回事没有我的份。”
“枉你做了这么多年强盗,禁忌还不懂么?你简直一点眼光都没有,还在绿林中逞什么强,称什么霸?”终于,少女褪了笑容,面色一沉,对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呵斥。
于是花厅中就现出了好笑一幕,一个年纪大把的矮胖老头子,正被一名俏丽少女训了个狗血淋头,偏偏越听骂还越是露出了宽心的神色,而旁边一群黑压压的大男人,个个皆是垂手低头,神色紧张沉默不语。
不知情者或者只会觉得好笑,甚至会为那老头屈辱,但我很清楚,而那矮胖老头显然也是清楚的,等到骂完,已是完全定下了心的神情,倏的左右开弓,自抽了两耳光,高声说道:“是小的瞎了眼睛,是小的还没资格做强盗,望你老人家多多教诲。”
却听练儿喝道:“你若然自已知罪,我就免你的罪,你过来,把你的把兄杀掉!”
之前她做那些,自己都还觉得没什么,唯独这一句却真有些过了,手刃结拜,在不懂人情的练儿看来或许只是显示诚意的方法,顺便还能帮朋友解脱痛苦,没什么不好,却不知这在普通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果然,矮胖老头闻言,霎时脸色惨白,甚至比刚刚还过,即使那红面老人滚了过来,眼中露出哀恳的目光,却还是无法抬手。
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引来众怒,难以收场,我吸了口气,正想要出来阻止,不料一旁那武当的耿绍南先忍受不住,纵身而出,亢声说道:“归有章是无恶不作的独行大盗,你把他处死,也算是替绿林道中清除一霸,没人说你不对。但你叫他兄弟相残,这却不是正派所为!”
练儿面色一变,忽又一笑,问道:“你是那一派的门人?”
“武当派的第二代弟子!”这人好似对此十分自负,动辄傲然抬出师门,先前我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却感觉十分碍眼。
“哦,武当派的,失敬,失敬!”幸而那厢,练儿反应并不大,只是秋波一转,眨了眨眼,对了矮胖老头笑道:“邵宣扬,我这是试你心术,你虽与归有章一夥,还不似他那样胡作非为:找叫你杀他,你也还不是一味屈服奉承,不愿杀友自保,好,凭这两点,我就免了你行刑之责。”说话之间,轻轻补了一脚,就把那满地打滚的红面老人也结束了。
这一幕转折,不知别人看在眼中此刻是何感受,我却只得掩口退下,默默含笑,这孩子,什么时候学的这般滑头……
谈笑之间杀了三个大盗后,练儿挥挥手,笑了一笑,对那些绿林人道:“你们,随我回去定军山一趟!”又指了这边道:“你们也是,都一同随去,连同那位卓老大人和所有行李银两,都给我搬上山去!”
那帮绿林人皆诺诺称是,这边众人却露出了各自不一的神态,惊惶有,茫然有,认命有,那武当耿绍南心高气傲,显得很有些不忿,却被王照希抛了一个眼色拦住,我冷眼扫过他们,又见那辞官返乡的老人满脸失落,忍不住上前劝了一句,告之保证无事,这老人也算豁达,叹口气道:“只要性命保得住,那些身外之物由他去吧。”
我笑了笑,又低声劝了两句,再抬头,又看了看门前,那名被柔光环绕的少女。
好久不见,练儿。
初次见面,玉罗刹。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了,对话还会远吗……
连续日更四千+,这三天爆肝对口怜的作者君已是极限了……明天休息……OTL
☆、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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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了一夜的纷扰,其时已是天色微明,晓霞隐现。
我混在这一群人中,连那一干强盗,还有随身的车辆马匹等,一起沿着山道前行,练儿远远的在最前面,只看得到一点身影,而与她同来的那一队女子此时却分散在这只队伍的周围,好似督促,又像是押解。
就这样行了一阵,渐渐偏离了大道,直向大巴山的支脉定军山而去,沿着小径从山脚绕行而上,先还没觉得有什么,等快到山腰时,就隐隐瞧见上面峭壁之间旌旗招展,瞭望森严,栅城围绕,俨然一副山间大寨的模样。
正张望走着,隐约耳边听得有人交谈,我留了心眼,当即慢了两步侧耳倾听,却是那武当的耿绍南在和队伍中的老镖师打探消息,正悄悄问道:“老镖头,你久在西北保镖,这玉罗刹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玉罗刹是最近两年才开山立柜的,真名只有同行耳闻过,叫练霓裳,至于来历谁也不知,更不知她是从哪儿练来的一身惊人武功!”老镖头小心看了看左右,才低声回道:“听说两年前她初出道,就以双掌一剑连败十八名大盗,她和群盗相斗时,陕西武林名宿李二斧曾在旁观看,之后对人说,练霓裳的剑法掌法与武林各派全不相同,辛辣怪异为他平生仅见,他还说,不用十年,天下第一高手,就得让位给这女娃儿了!”
他一席话说的既急且快,仿佛害怕一不小心就被外人察觉,我在前面默默走着,一时只听得内心五味杂陈,若此人所言属实,那练儿竟是在我第二次离开后区区一年,甚至一年不到便下山闯荡了,而她这两年多的经历,自己竟然要靠从不相干的人口中偷听才能窥知一斑,怎能不让人……
心中满是懊恼翻涌,深悔浪费了太多时间,自以为有约定做后盾便可高枕无忧,竟放心按自己计划而行耽搁了那么久……其实早就该知道,所谓世事弄人,命运无常,从来就不是什么能轻易掌握的东西……
或者只因为意识深处,仍难以真正将我的练儿,当做“练霓裳”看待,那些未来遥不可及,思之仿佛还远在天边。
然而仅仅一夜,传说般远在天边的未来,突然就大步流星近到了眼前。
直到耳畔一声号角,才勉强从神思恍惚中收拾起了心绪,抬头一望,不知不觉已行至寨前,只见寨门开处,一群女盗涌出迎接,手持兵刃,傲立两旁,北地胭脂本就有男儿气概,经过训练更是英姿勃勃,兼刚健婀娜两者之长。
多少有些讶异,我隐约知道练霓裳是该占山为王的,一路所见所闻也印证如此,却不记得这原来竟是一支雄赳赳的娘子军。
入了山寨,没多深入,有人将我们这一行人引到片侧的偏堂安顿,其余大盗和那些车辆行李押去了哪里就不清楚了,此时天已大亮,经了一夜折腾,人们俱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外面又戒备森严,看守的寸步不能移动,是以我也没多动心思,只顾着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直到下午时分,才又来了两个女盗,进来叫道:“我们寨主请各位前去赴宴!”
大寨之中处处岗哨,进得厅来,摆着几桌酒席,我们之前已有人入座,两排望去皆是粗豪汉子,之前同路的那些绿林大盗也在其中,只是此时全都噤若寒蝉,畏畏缩缩,反倒是周围那些敬酒上菜的执役女子,一个个扬眉吐气,睥睨群雄,顾盼生姿,对比之下,很是有些相映成趣。
而大厅尽头,台阶之上,主位中端坐了一名意气风发的少女,不是那位小煞星还是谁。
第一眼看见她时,便低头按了竹笠,隐在人群之中越发的低调,并非不想相见,不过眼前情势不对,而且可以的话,我也想再听听这些人私下里是怎么看待她的。
人心难测,这是个难得时机,他们交头接耳时不会想到,旁边就坐了一个将玉罗刹视作至亲之人。
宴席开始,倒也没有什么,不过好酒好菜怕是没几个人真心去品,我自然也不例外,一边留神听周围的窃窃私语,一边时不时偷眼看上面,发现她几乎没怎么动杯,才放下心来。
待到酒过三巡,主位上的那小煞星终于站了起来,把手一挥,叫道:“把送给王公子的礼物拿上来!”后面就有侍女捧上五个金盘,上覆红巾,乍一揭开,但听旁边的老大人当即吓得惊叫一声,再定睛一看,盘中竟是几颗血淋淋的首级!
幸好离得远,我低头闭眼揉了揉鼻梁,自己的适应力已算是极好,也懂这是什么世道,所以之前见她取人性命都还觉得没什么,此刻却也难免……
闭目之间,就听身边有镖师颤声低语道:“喂,右边那三颗……不是昨夜出现在客栈的那几个锦衣卫么?怎么半晚之间就……”
“是吧,我当时就说了……那仨锦衣卫肯定是冲王照希来的,看吧,这小子给玉罗刹千里送礼,玉罗刹就杀了这几个追踪他的锦衣卫回礼,一定错不了……”
不听还罢,一听之下心情更沉,即使历史再不佳也知道锦衣卫意味着什么,绿林中人占山为王与官府为敌是难免,但练儿竟然做到这种程度,还是大大出乎了意料之外,我只记得她将来似乎该与江湖正道很有一番势不善罢甘休,但看眼前情形,莫非以后和明朝廷也会有大纠葛不成?
仅仅是这样设想,太阳穴就已经隐隐作疼。
我在这边替人头痛,可惜当事人却毫不以为意,还在那边神采奕奕的将那王照希引荐给座上的其他绿林人,原来这年轻人也是他们同道,父亲还是个陕北绿林的领袖,此番前来其实就是为了笼络新势力拉近关系,只因绿林中地盘疆界分明,所以才身怀重宝独自上路,谁想引来锦衣卫盯梢的同时,还引来了不知情的大盗垂涎。
听了这番来历,我自然皱眉不语,却见不远处那武当的耿绍南也面色不善,想来他是受不得自己被利用做了挡箭牌,此人心高气傲,又顶着武当名头,在我心中格外敏感,总是莫名感觉很不放心。
谁知道,自己越不放心什么,有个人还就偏偏越要招惹什么。
那边练儿说着话端着杯,和纷纷起立的群雄们干了杯酒,然后掷杯一笑,瞥了这边一眼,就招来一名女盗吩咐了几句,过了片刻,那女盗又从侧门带出了四个人来。
看到这四人穿着打扮,我心中就是一紧,而那耿绍南抬头间无意发现了,面上顿时显出一阵愕然,见那玉罗刹笑吟吟的领了这四个人走过来,赶紧起身道:“几位师兄弟,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他这一句,我听得真切,简直当场就要扶桌痛心疾首起来,这孩子,即便不知情,也注定要与我对着干么?突然又想起,那已死的红面老人曾经说过,说武当派来了四名都给别人擒了,难道这个别人就是……
我想到的,那耿绍南应该也想到了,脸色更是难看,练儿却视而不见,让那四个人坐下,拿了酒杯,笑盈盈的招呼道:“这边就坐,让我也有机会与武当派的高人亲近亲近。”
所谓亲近,有太多意思,何况练儿又是这般笑颜,我偷眼看着越发觉得不妙,却见那耿绍南还不知死活,先还有点难看的脸色,在面对少女的笑容可掬后,渐渐又缓和了下来,之后换过热酒,浅谈轻笑,大约是起了几分酒意,不知怎么想的,甚至对着练儿有些魂不守舍心猿意马起来。
我瞧在眼里,心中暗气,几乎有些开始恨这男人太没眼力,他旁边那四个师兄弟明明一个个都似意存顾忌,不敢畅谈,内中一两人且苦笑作态,这人竟恍然未觉,即使是因酒意,也实在可恶。
哪知还有更可恶的,这般又坐了一会儿,这男人酒酣耳热,突然昏头昏脑就冒了一句道:“练女侠武艺超群,不知尊师是那一位?耿某若得机会,当向女侠讨教,那真是快何如之,只可惜红花绿叶,虽出一家,枳橘殊途,甜酸却异。只怕以后再难有机会相聚了。”
他同门一听慌忙说道醉了,需知这话表面听着似恭维倾慕,但言下之意却含惋惜倨傲,暗指练儿,甚至我等师门乃是“逾淮之枳”,与他正派殊途!偏偏此人还摇头摆脑强调:“我没醉,谁说我醉!”
再不能容忍,我将手中杯重重一顿,抬头直瞪向那边,却见练儿站起了身来,面仍带笑,眸心已冷,低头说了些不知道什么,那耿绍南喜上眉梢,顾不得身边同门眼色,起身随练儿一同从侧门离去了。
这边前脚离去,那边后脚就有人来,将那几个武当同门也一并请了走。
此时大厅上已是觥筹交错满座喧哗,那些豪杰毕竟摸爬滚打惯了,过了最初的紧张忌惮,看着没什么,便渐渐放开怀来,这边一行镖师也不怎么敢东张西望,是以现场竟没什么人察觉到这微小一幕。
直到那送宝的王照希从一干敬酒的绿林群雄中脱出身来,见这边少了几个人,面色一僵,拉了一个站岗的女盗问了几句,顿时神情大变,急匆匆就要往外而去。
我正苦于看守太严难以脱身,又不好硬来,见状立即迎了上去,也不多言,直接单刀直入道:“王兄,我与你同去。”
他闻言先是一诧,然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