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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真是发生了许多好事,好得令人几乎不敢相信。
发生了许多好事,所以熄灯躺下之时,本以为自己会心绪纷繁到一时难以入眠,但事实上,头沾上软枕不到片刻的功夫,意识就已经渐渐地陷入了模糊,数十日来接连不断发生的种种状况到如今总算是告一段落,心中紧绷的一根弦彻底放松,戒备悉数撤去,只余下疲惫占据身体每一寸。
正要沉沉睡去,身边却微微动了一动,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了视线,似乎有人支起身看过来,同床共枕的只得一个,想也不用多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回手碰了碰身侧的存在,闭着眼含糊道:“……唔,怎么了?练儿……”
没听到回答,视线感却还在继续,这次神智总算清醒了一点,揉了揉眼,勉强睁开一条缝,又昏沉沉道:“怎么?是歇下太早了,睡不着么?”
熄了灯烛,房间里自然一片黑暗,好在有窗外月光弥补,倒也不至于什么也瞧不见,睡眼惺忪间看到那少女果然在里侧屈肘支起一点身,正定定的居高临下瞧着我,神色尚谈不上严肃,但唇边已不见了平时常带的一丝笑意。
“练儿?”见她神色有异,瞌睡顿时荡然无存,我放下手,睁大了眼看了她,诧道:“究竟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再三追问,她才摇一摇头,开口道:“我是没什么事,有事的明明是你。”说完又锁眉道:“白日里没留意,但你睡着时呼吸很沉,内息修为显然比当初退步得多了,这个可不是随便什么外伤能致的,之前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你都没讲,究竟又瞒了我什么事?”
她说这话,虽然未像白日那般发脾气,但神色中淡淡的不悦还是毫无掩饰的流露了出来,我未料到她有此一问,“哦”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这件事倒并非自己故意瞒她,只是闲话之时,并未特意提及受伤后的种种经历,自然也略过了这一段,何况安心之后,就将一切搁在了一边,背上的伤还需常常留心,时不时用隐隐作痛来提醒你这一处伤患的存在,但练儿到了身边后,自己就不必操心与人交手过招的问题,平时也没什么不方便的,随即将内功被抑之事忘了个干净,即使偶尔想起,却也觉得没特意说出来的必要。
孰料练儿敏锐至此,竟能从睡着后的呼吸声中听出端倪,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她未发脾气,但淡淡的不悦却令人更不习惯,我赶紧将一切大略解释了一番,未说跳涧,只说了晕过去后被人所救一段,末了道:“……左右再过小半年自然会好,有你在也不必担心什么,所以就全抛在了脑后,并非要故意瞒你,练儿你要信我。”
她一言不发听完,最后吁了口气,释然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不然还能怎样?”说完躺下&身去,看了帐顶,再道:“定军山隐了这样的高手,我竟不知道,先且看半年吧,若到时恢复了倒还好说,若有个什么不对,把定军山翻了也要把人找出来讨个说法。”
这话与其说是交谈的,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微微一笑,面向里侧转过身来,握了她的手道:“不必担心太多,人家既然肯出面,就不会相害,否则当时见死不救就好了,不是么?”
练儿闭目轻哼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见她阖了双目,就以为她想休息了,正要也跟着闭上眼酝酿睡意,忽地腰间微微一紧,那具温热近了几分,再睁眼看,那少女已从她自己的软枕上,移到了我的枕侧。
距离靠拢了很多,那双黑眸在暗色中尤为清亮,彼时窗棂未遮,夜风微熏,只见她嘴角边掠起一缕嫣然巧笑,扬眉问道:“是了,如今就可以碰你的双唇了吧?”
话入心湖,荡起圈圈涟漪。
表述不甚清楚的一个碰字,但已很清楚她讲的是什么,要的又是什么,离别太久,如斯亲近何尝不曾渴望,更何况承诺已定,似乎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莫再当做是一场比拼就好。”我叹息一声,叹声未落,清香袭来,就被柔软的温热衔住了口。
唇与唇重叠时,余光瞥见了那女子带笑的神色。
随后就闭上了眼。
不同于上次厮杀般的压制与反压制,此次或者是顾忌着伤情,又或者练儿真的是把那句话听了进去,所以她虽沿袭了上一次的动作,但很是轻柔,即使在唇舌相触后力道稍大了些,仍然算得上是小心的。
而这一次有了准备,自己也不曾由着冲动去试图征服她,只是配合那好奇的探索,用手轻轻撑住她的后颈,小幅调整角度,方便她种种探究。
时间静静流逝,这回并没有待到意识朦胧呼吸困难,彼此分开时只是微微有些喘,练儿近在咫尺的的唇色愈发诱人,却忽地轻轻一笑,道:“你似乎是想错了呢,我当时确实是很不忿,但不忿之余,却先是非常喜欢这种亲昵的,想赢,却不是因为想赢才要继续,你可要明白才好。”
说完这一句,她又笑盈盈地凑了上来,这一次,却已经知道略略偏头了。
而这一日,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到令人几乎不敢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为过渡章节,末尾算是福利吧,算是吧……
但是没期待,亲完了就抱着睡觉觉了,所以不准嚎……
☆、明月峡
…
原本以为歇上个三五日就能出发,毕竟伤也伤了近一个月了,愈合得也该差不多了,哪知练儿却不允,非但不允,还逼着店家满世界找郎中,且一定要女的年纪大的医术高明的,亏得这延安府也算是大城,最后居然真给找来了一个,请到店里,见了伤处,眉也不抬的打开家什拿出药酒小刀,说是要剜去一些伤边腐肉放血。
这时候才知道虽说堪堪结了疤,但伤口周围已然感染不少了,一路上自己瞧不见所以毫不担心,幸而也没出什么事,只是难怪练儿初见时反应那么大。
剜肉放血听得可怕,经历过程却毫无印象,因早提前被一指点晕,待到黑甜乡中醒来,除了背上鲜明的疼痛外,倒也一切如常,连对面正把玩着那把闯祸短剑的练儿也是神色如常的。
之后又换了几次药,休养了十来日,还是自己按捺不住,再三提议,这才终于促她同意上路出发。
离了延安府,一路折返往川西而行,沿途兵勇仍旧不少,练儿厌了麻烦,每日只昼伏夜行,趁着夜色见了官兵能避则避,以她的能力原本不消几日就可入蜀,只是如今却要兼顾于我,以至慢了不少,好在马是好马,脚程倒也不弱,不至于太耽搁事儿。
待到入了蜀地,情况渐渐就开始好转,沿途所经所见还算太平,一路且行且打听,毕竟是上百号人,再行踪隐秘也难免留下线索,何况绿林有绿林的法子,这般循着线索追踪下来,这一日,就到了广元。
广元乃蜀北重镇,也算是繁华之地,镇上贩夫走卒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自从盘查少了,练儿也就逐渐恢复到了白日行动,毕竟住店打尖更为方便,只是人多眼杂,两名女子行动起来多有不便,所以入了镇子,早早就寻到一处清静店家,要了楼上雅间住下,洗浴换药,偷闲亲昵一番,直到过了饭点,才拉我下楼来果腹。
这家店似在当地很有些名气,即使过了饭点,仍然零零星星坐了几桌食客,这倒正是我们想要的,当下找了角落坐下,一边吃饭,一边留心旁人说话,市井之中往往传言最多,或者其实就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果不其然,闲聊之间,就有人提及数十里外的山中近日仿佛不怎么太平,说有贼人出没,可奇得是但凡采药打猎的见了,非但不惧,反而个个敬畏有加,称其中都是巾帼英雄,常言道道广元水土出女杰,果然无误云云。
我和练儿对看一眼,心中有数,初来乍到就得了如此有用的消息,自然是颇为满意,那头谈着谈着已转了话题,当下我俩也不再多听,专心用饭,倒是练儿听了几句不明就里的,问我道武曌是个什么女杰,差一点把人难住。
为难归为难,既然是练儿问起,自己还是将所知的那些故事低声一一讲给了她听,练儿边用饭边专心聆听,听完了却一放筷,哂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女英雄,却原来是个女皇帝,又不是自己打下的江山,勾心斗角得之,有什么好?倒是这最后这无字碑之举有几分豪气,算是令人敬佩。”
对这位人物此世大多是不屑评价的,唯独广元一带乃女帝故乡,所以民间提及,仍存了有几分自豪与敬佩,练儿如此不以为然的说法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幸亏是在角落,我看了看左右,不见有人侧目,才松下心来。
这边才松下心来,却听到门外一声:“如此说来,那人也确实了不得,只可惜一生依附太多,却也算不得英雄。”
这一句太巧了些,几乎让人以为就是在接我们的对话,往那处一看,却见两名清瘦的男子攀谈着从客栈大门迈进来,一个朗声说话,一个低声笑语,迈进来也不往里走,只往柜前一站,道:“掌柜的,听说全镇就数你这里卤物最好,有什么肉啊肠啊,尽管各切它几十斤来,我们要包走。”
那掌柜见来了大生意,自然不敢怠慢,一面着紧吩咐手下去做,一面好声好气攀谈起来,这两人背对我们,说话听着有几分奇怪的沙哑,背影却似乎甚熟,自己还有些犹豫,却见一旁练儿已经起身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位肩膀,挑开竹笠含笑相望,那人疑惑转身,表情先惊后喜,脆生生一句:“哎呀!原来是你!”却分明换成了女儿家声线。
她这一声倒引来了旁人不少关注,那老掌柜更是吓了一跳,旁边一人忙替她解围道:“抱歉,舍妹顽皮了,她常爱扮这样出来游山玩水,您老见谅。”声音虽有几分刻意的压低,却正是穆九娘无疑。
那铁珊瑚见别人看她,也不在意,索性冲老掌柜做了个鬼脸,又拍拍长剑道:“女子又怎么了?腰间三尺剑是真得就成。”惹得周围目光又纷纷转开。
本想是待打听清楚明天一早再去郊外山中寻找,却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惊喜之余,我自然也欣然离座上前,一来打个招呼,二来堵在门前太过碍事,想将她们拉过来坐下再叙旧,谁知道才上前要说话,那铁珊瑚无意中瞥过来一眼,面色刷地一白,跳到穆九娘身后惊道:“有鬼!”
她这反应太大,我和那穆九娘都发了个怔,倒是练儿闻言当即不乐意了,伸手将她从穆九娘身后拎出来,扯到我面前站定,笑骂道:“什么鬼?看清楚了,青天白日,有身有影,是好好地一个人,你这小丫头可不准胡说她!”
铁珊瑚还在兀自惊疑间,穆九娘却已经几步过来,欢喜道:“真是竹姑娘,这可真是太好了!大家都当你……嗨……”她为人果然比铁珊瑚稳重得多,说到一半,看了看左右,又止了情绪低声道:“这里不好说话,若方便的话能不能一起上路?寨中姐妹多聚在七十里外的明月峡,知道你们来了,定要高兴得不得了呢!”
事到如今自然不必再于镇上逗留,当下结账出门,却原来店外还停了一架拉货的小骡车,其上堆放了许多生活用具,那穆九娘驾辕赶车,铁珊瑚骑了一匹快马,而练儿与我仍是同乘一匹坐骑,出城上路,结伴踏马而去。
路上且行且聊,才知道这二人是出来采买置办的,她们也算老江湖,这段时间领了山寨姐妹一路辗转到此,看中了附近山势险要,又离繁华之地不远,官兵也不严,于是在此驻扎下来,想待外面风头过了,再趁隙联系陕地各方同盟传递消息,哪知才安定下来不多久练儿就主动寻到,真是喜出望外。
说完大致情况,那铁珊瑚又迫不及待与我说起话,问及之后经历,她道那日大雨之中见兵营四乱,就如约撤去,到林中迟迟不见我这路返回,当夜又趁着黑摸去大营擒了个兵勇来审,却听到高官被刺,两名女匪一个被当场乱刃砍死,一个被乱箭射杀于溪涧……当时她还不全信,主动领一小队人多留了几日,待官兵撤退便去尸堆中寻,结果分辨出了其中冬笋尸首,还寻到那把短剑……
“说是你被射杀于溪涧,当时暴雨之下连涨大水,谁知道被冲去哪里了?实在不行,我只得领人做了个剑冢,也算是不亏待你,然后救出那些躲藏的重伤员和大部汇合,再辗转到了这里,谁知道……哎,不是说都被射成刺猬了么?这样你都能大难不死?”铁珊瑚好奇道,一双眼不停往这边扫,似乎想看看我身上有几个窟窿。
“哪里有什么刺猬,官兵说话你也全信了?他们的高官被杀,若还说贼人逃了,岂不是要被重责?”我答道,一时只觉得好笑,这铁珊瑚虽江湖经验不少,可惜并不懂多少人心,刚笑了一会儿,忽听身后的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