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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
心神被夺,云芸出口之声战栗。自修炼天人冰心蝶舞大法之后形成的冰冷,好像在这一刻尽数消散。
她这副神态,配合其样貌,就仿佛惊恐过度的小女孩儿,在寻求怜悯与庇护一般,让人见了心中便是一软。
云华的神色却无半点的异常,眉宇间的温和与怜爱不改,只是淡淡地,以若有哀伤在其中声音徐徐说道:
“妹妹莫怕!”
“这是我们姐妹的宿命,你就留下来吧,会有姐姐陪你。”
说话间,云华仙子双臂与羽翼坚硬如钢铁,环抱如锁,将云芸紧紧地扣住,任由其百般挣扎,不曾松动分毫。
“你……你疯了,真的疯了。”
“放开我,放开我~”
云芸娇美的面容彻底扭曲,脸上煞白一片,也不知是心中恐惧,还是被环抱得太过紧,以至于血气不通。
倏忽之间,两个紧密相连似连体婴的姊妹,全身上下浮动起了一抹金色的光辉,显得耀眼无比、凄美无比。
生死之间,最后的美丽。
“不要啊~”
舞恋骇然失色,大呼出声。
然而在这个时候,即便是号称云中第一神将的她,亦不敢回过头去搭救,因为那全无意义,不过是在众神金光下,多出一个牺牲品而已。
在舞恋的惊呼声,云芸的挣扎怒骂声中,云华微微笑着,略抬起头迎接着豁然抹下的金光,眼中一片空明,似是将此时的生死全然忘却。而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一般。
少时被母亲冷落的不解、痛苦;
苦苦修炼只为了母亲多看自己一眼的执拗、无奈;
得知真相后的心如死灰,掩盖脆弱心灵的冷傲;
以及……
以及那成为张凡傀儡,好像将所有东西一齐放下,任何的难事都有那个坚强的背影去承担的轻松。
可怜云华仙子有云中公主之称,有元婴真人修为,一生之中最美丽也最值得回忆的时候,竟是生为他人傀儡际。
着实可悲、可叹!
……
“牺牲一人,成全一人,是对是错,没有人能知道,但是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别人而牺牲。”
“所以……我的宝贝妹妹,我们一起死吧!”
云华的脸上,若有光辉浮动,自语道:“这,就是我们姐妹的宿命啊!”
“不~”
在云芸尖利的叫声中,云华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动不动,任由那抹过天地的金光,将她们一齐笼罩。
霎时间,两个身负雪白的羽翼,紧紧地拥抱在一齐的美丽女子,在众神金光之中,永远地定格。
“别了~~~”
似是错觉,又如真有人在毁灭的金光中呢喃着、告别着。
“不……”
舞恋一个“不”,从口中迸出,却只来得及送别那两个被金光染成了纯金的美丽身影,相拥相抱,一起化作了齑粉尘埃。
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便是这对姐妹的宿命。
“噗~”
气急之下,舞恋胸中一闷,一口鲜血喷出,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竟是……这么一个结局!”
“云渊主,你真的错了。”
她想到了成,想到败,却不曾想到,这对姐妹竟是如此归宿。
想来,远在中州的云海瑶,也是万万没有料到。
人心,是天地间最难把握的东西,云海瑶自问可以任意安排女儿的人生,做出自以为最妥当的取舍与安排,却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任由她摆布。
至少,她的那个女儿不会!
“罢了!”
舞恋摇了摇头,在金光抹过的瞬间身子一沉,彻底地掉入了豁然大洞,深不见底的通道当中。
随着舞恋与云远的离去,整个天地彻底地安静了下来,也只有那充斥天地的金光,扬扬洒洒不分彼此的尘埃,摇摇欲坠似受重创的乌巢,见证了这姐妹同归于沉寂的一幕。
稍顷,金光散尽,云气弥漫,空气中一声爆鸣,也不知是繁华落尽的哀叹,抑或是对这对姐妹结局的惋惜……
正文 第一一八二章 神木芦棚,小惩大诫
第一一八二章 神木芦棚,小惩大诫
“隆隆~~”
长虹破空。洞穿万里烟云,弥天境的边界从天边浮现了出来。
虹光闪过,空气中一阵波动,现出了张凡的身形。
在他身体的周围,棉花似的云气浮动着,仿佛一件云做的天衣,若即若离。
张凡的脚下,还有大地延伸出去,然而在不到一丈远近的地方,大地豁然断绝,惟有一片虚空,云气缭绕。
灌注灵力于双眼中,目力洞穿云气,可见得天高无穷,渊深无限,好像整个弥天境是漂浮在云气中的浮萍一般。
“呼~”
张凡长出了一口气,到了这个时候才放松了下来。
以他的实力,只要离开了弥天境,即便天人三尊祖亲自追杀,他也有把握可以逃离、暂时隐忍,直到灵寂期过。元神凭依完成,再寻上门去,杀个干净。
念动间,张凡的拳头不觉间紧握。
“哗~”
红光一闪,乌巢变幻成巴掌大小,从袖口滑落了他的手中。
此时的乌巢看上去暗淡了不少,不仅仅是张凡灌输入其中的灵力耗尽的缘故,倒更像是被伤到了根本。
见得如此,张凡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眼中隐含不舍之意。
乌巢跟随他数百年,从炼气期起就救了他不知道多少次,若说对它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云华手中时,乌巢先是压榨出了所有的力量,助她挣脱束缚,继而又受了众神金光一击,已经伤到了最本源的部分。
即便是张凡亲自出手祭炼,没有个数十年功夫,怕是也不可能回复到原本的状态。
看着外表上不过稍稍暗淡,但内里实已残破,张凡苦笑一声,衣袖一展就想将其纳入其中,好生蕴养,等到寻得机会再好好修复。
动作刚刚做到一半,他的神色忽然一动,若有所思了起来。
“难道……”
张凡的带点玩味之色,将乌巢在手中掂量着,神识探入其中。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这么多年来,乌巢早就如他身体的一部分般,熟悉无比,稍稍探查,立刻感知到了觉得异常的所在。
正是由于伤及了根本,动摇了根基,此时的乌巢呈现出了一种相当诡异的状态,外在不显,但却瞒不过神识的探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凡下意识地抹过腰间的先天八卦金钱,感受着它若有若无的震动,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一时不得正解。
半晌后,他并没有多做什么,只是将乌巢收起,转而望向身前仿佛万丈深渊般的虚空深邃。
乌巢上的异状,似有玄奥,若有机缘在其中,但这并不是一时可解的,张凡也就没有在其中纠结。
“别了,弥天境!”
张凡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他成就化神的地方,随后头也不回地一步踏出。落足虚空。
待得他日,故地重游,定然已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轰~”
若投石而入水,空气中阵阵爆鸣,张凡并没有张开身后的天人羽翼,就这么毫无缓冲地笔直从弥天境的边缘落下。
“呼呼呼呼~~”
天地源源不绝呼吸一般的风吼声充斥在他的耳中,利刃似的劲风在他的体表刮过,气流绕体恍若一道气柱接天连地。
“撕拉~”
先是羽毛,继而羽翼,再是体形,张凡化身的天人一步步分解,当从空中落下近万丈距离的时候,再不复天人模样。
玄衣罩体,衣袂带风,宽袍大袖,神色肃然,此时的张凡仿佛自太古天庭上步下的仙人,从天而降下。
天人伪装的解体,非是张凡本意,也不是劲风凌厉,而是丹宝血引化形的崩溃。
这件丹宝在这数十年间承受了天地间无穷无尽的威能,张凡从云池中破出的过程中,更有内外强力的震动,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若不是张凡强行压制,怕是早耗尽了威能,成了天地间的一点尘埃了。
这毕竟是一件丹宝,而不是张凡最擅长的器道,故而他也只能延缓这一过程,却终究无法逆转。只是让这一切来得慢上一些罢了。
一声叹息,洞穿了呼啸的劲风,远远透出。
此时,一株擎天巨木跃入了他的眼帘。
——中州神木!
张凡眼中顿时一亮。
当年他便感知到了这株中州神木与九曜栖日之间存在特殊的感应,与他身具的太阳金焰也是如此。
现在元神大成,虽因灵寂之故,实力不能完全发挥,然论及感知却与真正的化神道君无异。
这么一来,他更清晰地感到,随着他的下落,与中州神木的接近,一股发自内心、灵魂的亲近、共鸣之感,从这株擎天巨木上发出。
数十息后,虹光一闪,张凡脚踏实地,里许之外,便是一木擎天,中州神木。
“嘶~”
张凡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数十年的光阴,便在这一呼一吸间消散无形。
数十年前,他也正是在此处,借着天人接引候选尊者的空子。这才能进入弥天境,寻那化身的一线机缘。
“现在……就是另外一个机缘了。”张凡的眼睛缓缓亮起,探手入怀:“上一个机缘让我成就化神,这个机缘,却可让我纵横天地!”
当怀中的手掌再次伸出的时候,一个残破的人偶出现在了掌中——裂神偶!
即便是在张凡的掌握中,裂神偶仍是剧烈地颤动着,好像急于归家的游子,不愿意有片刻的耽搁。
“叔通!”
张凡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微笑,自语道:“恭喜你了,战皇叔通!”
“我说过。你能赢的。”
在他成就化神的这么多年来,叔通定然是已经将两个元神合二为一,重新成为一个完整的化神道君。
情况很明显了,最终得胜的定然是战皇叔通,至少他的因素要占了主要意识的绝大部分。
若是最终占据主动的是中州之鼠,那个在枯井中自我封锁的叔通,那么他合二为一后的第一件事情,绝对会是逃之夭夭,有多远就跑多远,遑论主动召唤了。
叔通其人,关系到张凡的化神凭依,若是裂神偶没动静,说不得他只好凭借着裂神偶与叔通之间的神秘联系,千万里追杀过去,用尽手段也要让他屈服。
现在,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张凡将手一握,把裂神偶紧紧地攥在手中,随后纳入袖里,叔通所在的地方,他已经知晓了。
微笑着,他抬起头来,眺望中州神木之下。
那里,数道或熟悉或陌生,却一概强大的气息若隐若现,以张凡元神境界修为,堪堪能将其捕捉。
恰在此时,数个小黑点,由小而大,逆着张凡的视线而来。
倏忽之间,黑点近前,却是两个故人。
“舞恋,见过前辈。”
“云远,见过前辈。”
两人皆与张凡有关交集,但他们此时的神态表情,却是截然不同。
他们两人从弥天境中离开,比起张凡来也不过是早了片刻而已,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是甚至连换上一身衣着都没有,还是那一副在弥天境时的打扮,有着大战之后的狼狈不堪。
躬身行礼之后,舞恋目光闪躲,似是心中有愧,不敢正视张凡;云远则是不然,他虽然面露羞愧之色,却是坦坦荡荡,还有几分仰慕与崇敬之色。
“有话要说吗?”
张凡冲着云远略略为点头,淡然说道。
他说话之时,并没有特意望向舞恋,但是舞恋心中却没有半点侥幸之心。
张凡是何等人物,他这样的大神通者完全可以从战场上的痕迹还原出当时的真相来,别说他们走得匆忙,压根就没有机会抹去痕迹,就是做了,怕是也没信心能瞒过张凡的眼睛。
“舞恋有过,任凭前辈处置,绝无怨言。”
舞恋无一句辩解之词,只是深深地将头低下,一身灵力尽敛,全无反抗之心。
她的实力固然是远不如张凡,但这般作态,也未尝没有其他的意思在其中。
张凡瞳孔收缩了一下,诸般念头闪过,瞬间将其中的内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与其说是舞恋的态度,倒不如说是中州云渊的态度,云海瑶的态度。
云华仙子与张凡关系密切,这点毋庸多说,他们虽然不知其中内情,却也明白要是不消去张凡的怒气,对后面的大事大有影响。
舞恋代表的是云海瑶的态度,张凡对她的处置,则是代表了他对此事的态度。
至于云远,怕是他父亲东云渊主特意遣来的。
云远在当时的表现虽于事无补,但怎么也算是站在云华这一方,张凡这一边的,人情要卖在明处之意。
“哼!”
张凡轻哼了一声,抬头望向中州神木之下,那些强大气息的源头处,一处芦棚若隐若现。
“舞恋你的作为本座心中有数,也不用将一切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说着又是一声冷哼,似旱地惊雷一般,远远传出,伴着冷哼声,还有四字传出:
“小惩大诫!”
“砰~”
舞恋若被铁锤迎面击中,整个人倒飞而起,重重地砸落地上。
一直到她落地为止,其丹田处一个火红色的掌印才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