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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蒙冷月-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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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美人要在“三下”看——月下、帘下、灯下,可是又有谁知道灯下看光屁股美人的韵味呢。兆老爷才刚晓得姑娘高张的艳帜下,为什么这么多人趋之若骛,争先恐后,生怕赶不上趟,挤不进门。
酒冷肴残,俩人的衣服也一件不剩,都跑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姑娘抱着签筒,懒得再摇,直接抽出一支,凑到灯下眯着眼看,签词儿是——嫦蛾思凡会孙猴 一展歌喉曲未休。
姑娘扭摆扭摆地走到地中央,左手持小碗右手持竹筷,醉态可掬地展颜一笑,亮歌喉,吐芳芬,绕梁之音带着酒韵儿顿时彻耳。
在阅人无数的兆老爷朦胧醉眼里,姑娘无疑是西施王嫱织女嫦蛾。看着那滑腻白皙的肌肤,大如笆斗的肥乳,圆如磨盘的屁股,细如黄蜂的柳腰,柔如初月的削肩,再思摸自己一生嫖妓所遇,无非是些土狗木鸡罢了,没得令人汗颜。这时候,只听姑娘唱到:
小楼昨夜雨兼风,
银钗剔灯红,
檀郎一去水流东。
衾冷似铁又似冰,
素手懒弄筝,
相思一曲倩谁听?
妈妈进来续酒。大概见惯这种光着屁股的玩法,不惊诧亦不回避,只是嗔道:“夜深啦,你不嫌冷,不怕姐夫凉着!这娃儿,真苕道。”说着,给兆老爷换热酒,换热茶,“天可不早了,姐夫,俩人歇了吧。”
“妈妈,你别管。乱掺和啥子?快去吧,快去吧。。。。。。”姑娘颠着一对笆斗大的乳房,扭着黄蜂般的细腰,满脸不高兴。
兆老爷哪知其中窍道,摇摇晃晃站起来,强拉妈妈坐下喝一杯。似乎是盛情难却,妈妈坐下,端起酒杯,想了想,又放下,起身走到床前,拿块被单,抖了抖,嘴里嘟囔着:“你不怕冷,也不怕凉着姐夫。来,姐夫,披上点,披上点。。。。。。”说着,走到兆老爷身后。
突然,被单里抖出一把尺二尖刀,迅雷不及掩耳直插兆老爷后心。兆老爷什么人?战场上摸爬滚打,血海尸山侥幸活着逃出来的老兵油子,什么阵仗没见过。他杀过人,也一次次被人追杀,有时候就差那么一线线一丝丝。战场上千百次死里逃生摔打出来的,哪里会轻轻易易遭人暗算?
好象凭着第六感觉,兆老爷双脚勾住桌撑猛地向后仰去,柳罐斗子大的脑壳铁榔头似地硬生生撞在妈妈的胸口上,砸得她踉踉跄跄倒退四五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兆老爷珍珠倒卷帘,翻转起扑过去,抬脚直扫妈妈的面门。姑娘早就举着座椅劈头盖脑砸来,兆老爷举火烧天架住,抬起的扫堂腿转向,去取姑娘的命门。
妈妈鲤鱼打挺跃起,抄了烛台掷去,端端正正砸住兆老爷后脑勺,砸得他黄狗抢屎爬在桌上,盘盘碗碗哗啦啦飞了一地。。。。。。
娘母俩有备而来,又略具武功,兆老爷呢,事出仓促,又被酒醉色迷,还挨了重重一击,但毕竟是经历过大阵仗的老油条,势也均,力相敌,一时间谁也占不了便宜,谁也压制不住谁,打斗越发激烈。
兆老爷从桌子上滚落地面,躺在那里佯装不动,偷着眼观瞧。妈妈和姑娘略微喘气,一瞬间同时扑上来,一个直踏小腹,一个猛踹脑壳。
兆老爷睃眼瞧得仔细,不慌不忙,看着两只要命的脚电光石火般临近,春燕剪水扫倒妈妈,探手抓住姑娘的脚髁,顺势送出,直直地送到床上。娘母俩被击跌倒,都有点筋疲力尽,爬不起来。兆老爷来了劲,抖擞精神,冲到床前,扯开姑娘的腿就要动强。
姑娘不急不怒,反而嫣然一笑,细眯着的眼睛里透出妩媚或风骚,似鼓励又似怂恿,一动不动软瘫了一般,仿佛打斗半天就是巴巴地等着这一刹那呢。
兆老爷胆壮如虎,气壮如牛,直冲冲趴了上去。姑娘蜷腿,一招兔子蹬鹰,踹在卵根子上,随即顺势跃起,直冲冲扑向麻袋也似地跌倒在屋门口的兆老爷,抬脚就取面门。这时候的兆老爷捧着小腹,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这一脚挨得着着实实,疼得彻骨透心,哪里躲得开疾如霹雳闪电般的一击,眼睁睁看着黄泉在即,命悬一线,这一线也即刻就断,间不容发,刻不容缓了。。。。。。
“砰”地一声,紧接着稀里哗啦一阵乱响,院里院外楼上楼下呼儿喊叫打呀杀呀乱成一片。随即屋门倒地,一伙持刀弄仗的人闯进来,梁栋打头,破着嗓子喊:“老爷没事吧?老爷没事吧?”
娘母俩被牢牢摁住,捆了。光不溜丢儿的兆老爷爬起来,恼成羞,羞成怒,一迭声地喊:“。。。。。。送衙门,送衙门。。。。。。拿我的片子。。。。。。”喊着,喊着,一屁股软瘫在地上。
天已大亮,太阳依着凤翅山欲出未出,撒一片星星点点的黄金碎片在树梢草丛,石壁溪涧,茅舍田畴,晨岚笼纱,晨露晶莹,晨风凉爽。归家途中,惊魂甫定的兆老爷此刻最恨的不是那娘母俩,而是关键时刻出手搭救他的管家梁栋。他带来更坏的消息——家里出事了,事儿出得更令人后怕。




 第五章

兆老爷前脚出门,桂莲后脚就钻进了厨房。二灶刘全切菜切了手,正撅着嘴自己给自己吹,稀稀溜溜,呲牙咧嘴,一脸怪相。见桂莲进来,赶忙迎上去,殷勤小意儿地悄悄说道:“三娘,贵人不踏贱地,你来这里做哪样?有事吩咐孩儿一声嘛。”
“该是又切了手?咋个不小心点呢。我看看,我看看。。。。。。” 桂莲惊惊乍乍的说着,一把抓过黑黢黢血乎乎的手指头,塞进嘴里,连嘬带舔。刘全一边使劲往回抽手,一边贼头贼脑打瞭门外:“三娘,放开,快放开,让别人看见,你我都是个死。求求你了,三娘。。。。。。三娘。。。。。。”
“谁死?咱才不死呢。让老东西死吧,‘嘎巴儿’就死,死在窑子里,死在婊子的肚皮上,死在骚货的屄眼眼里。。。。。。”
“老爷又去逛窑子啦?怪不得三娘不高兴呢。”
“高兴。三娘我高兴得很呢!哎,今个晚上。。。。。。”
“我咋个进去呢?”刘全推推褪褪,七分不情愿三分巴不得的样子。
“自有办法,都安排好了。你就听我的吧。”说着,扒在刘全的肩头,嘀嘀咕咕好一气,一边说一边笑,一边说一边笑,最后又在满是油腻的腮帮子上着着实实啃一口,才扭搭扭搭走了。
桂莲嫁进兆府四年,一共被使用三回,头一回是刚刚娶回来那天,当时老爷还算认真,一枪中靶,竟让她怀了孕,来年就添个粉团儿似的胖小子。孩子百天,老爷又光顾一回,就那么巧,十个月后又添个雪藕似的胖丫头。这些天,后花园工程上紧,老爷亲自监工督阵,出不得门,住在她的房里。可是天地良心,除了头一天,还算差强人意,做点贡献之外,无非是房里多了口打呼噜的猪,还不够烦心的呢。十八不到的少妇独守空房,怎不叫她心焦气燥,寂寞难捱?怎不叫她嚎也嚎不得,哭也哭不不得,一口秽气堵得心口疼?这十多天,恼坏了桂莲,也憋惨了桂莲。这不,老爷前脚出门,她后脚就来约偷会之期。
自打去年搭上厨子刘全,桂莲一改往日的头不梳脸不洗,衣服油渍麻花,邋里邋遢的模样,刻意打扮起来,穿红着绿,涂赤抹白,头发梳得水光水滑。她整日价贱不叽叽地往厨房跑,睃见没人,就敢搂了脖子着劲儿啃,隔三差五还要约夜半相会。其实早有闲言碎语,桂莲听到了,她不怕。大娘常常拿带钩钩的眼睛死盯着她瞅,桂莲看到了,她照样不怕。爱咋着就咋着,谁还敢含口凉水把咱活活吞了?
从厨房到桂莲的院子,要经过前院、中院,再进后院,穿月亮门,经过二娘的院门口才能到。去早了人多眼杂,恐怕被人看见,去晚了一道道大门落锁,锁得铁紧,刘全要想赴高唐之约,只能跳墙。跳墙可不容易,从他的下处到三娘的院子要越四道高墙。兆府的院墙修得高,又有家丁巡夜,还养着二十多条护院狗,稍有不慎就会当贼给拿下。刘全每去一次胆量就减掉一分,去得次数越多越是后怕,越是两腿抽筋,他见着三娘就叫苦,就诉委屈,摆出一副要打退堂鼓的架势。
桂莲心焦不已,怕生巴巴扯散这场露水姻缘,于是想出个自以为甚是高明的法子。饶是神仙也想不到,就是这个法子,把俩人的性命双双送过奈何桥。
大概亥时初刻,刘全按照桂莲教给的法子,穿着老爷的一件雨过天青生丝细纺圆领长衫,光着头,趿拉着鞋,摇着折扇,走前院,过中院,进后院,穿月亮门,大摇大摆,张张扬扬,还不时咳嗽一声,打个响动,旁若无人地进了桂莲的院子。你还别说,光从背影看,刘全和老爷的身板还真差不多,高矮胖瘦,走路架势都有那么点象。如果不留心,不细看,黑灯瞎火的,谁也不会疑心,黑老鸹竟敢长肥了胆儿,眼瞅不见飞进鹞鹰窝。
一个黑衣人紧随刘全身后,隐身形,蹑足行,轻抬脚,慢呼吸,闪闪躲躲,藏藏掩掩,亦步亦趋,走前院,过中院,进后院,穿月亮门,进桂莲的院子,一头钻进窗下石榴树的阴影中。
梁栋安顿好后花园工程上乱七八糟的杂事,回到前院,已是初更时分。他吩咐家丁仆人院里院外再巡查一遍,然后关门落锁,注意火烛,小心值守。吩咐完毕,进了耳房,烫壶酒,就着花生米,捧着从老爷书房借来的《搜神记》,津津有味地读起来。梁栋识字不多,看书忒慢,不过以神怪故事佐酒,慢慢咀嚼着却也别有风味。读两行书,抿一盅酒,嚼几粒花生米,他摇头晃脑,恣恣咂咂,不知不觉间,一壶酒没了,花生米只剩下几颗瘪粒粒,梁栋仰在躺椅上,以书盖面,扯起细细的噗鼾。
一场好梦正作得朦朦胧胧,就听得“砰——叭——”一声爆响,把梁栋吓得差点从椅子上翻下来,钻到桌子底下。
一阵杂乱,有人蹬蹬蹬地跑,有人声嘶力竭地喊,紧接着就是女眷娃儿的哭叫,整座兆府沸翻盈天,乱成开锅粥。直到听出家丁仆人的声音,梁栋才稳住神,推开门,大声喝问:“整哪样?整哪样?”
“。。。。。。不晓得哪个在院子里放了个起升。。。。。。大门不晓得咋个就开了。。。。。。门外台阶上扔着件血糊淋淋的衣裳。。。。。。”大伙儿七嘴八舌地嚷嚷。
人多势壮没哪样好怕,再说责任所在,怕也没用。梁栋把手一挥,说:
“走,看看去!”
人马撒开,吆吆喝喝,诈诈唬唬,一边壮胆一边驱贼,灯笼火把,一通搜检。前院没事,中院没事,后院没事,刚刚穿过月亮门,就闻见扑鼻的血腥味,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明白,事情出在这里。
三娘桂莲的房门大开,屋里红烛通明,亮晃晃的亚赛白昼。一进堂屋,先看见桂莲身无寸缕,倒在门口的血泊中,头外脚内,翻过来看,胸口正中挨了一刀,鲜血糊了一头一脸,右臂直伸,手中紧握一蓝布条子,显然是和凶手拼命,撕扯下来的。卧房里,一个男人也是一丝不挂地死在床上。仔细看,从小腹到胸口豁了个大开膛,肠肠肚肚肝花联贴心胆肺抛在地上、桌上、几上,血搅和着当天晚上吃下去的饭,溅上墙壁,溅上房梁,流的一道一道,正在往下滴。
梁栋从月亮门看起,仔仔细细一寸一寸查勘。其实用不着查勘,当他看清楚死在卧室里的是刘全时就什么都明白了。桂莲不安于室,与厨子有染,他早有察觉。因为这不是可以多嘴的事情,作为管家的他只是冷眼观瞧,未敢多置一喙。他心里骂着,老爷刚一出门就他妈的勾了上床,也忒迫不及待,浪成东洋大海啦。那么,凶手是谁呢?为啥子动刀呢?杀个刘全又图哪样?有多大仇恨,杀了人,还掏了心肝?为啥子临走还弄个响动,放个起升?他手举蜡烛正要退出,猛然间看见粉墙上有字,凑过去细看,是蘸了鲜血写的碗大的十个字:
杀人者为苗霈霖之事也。
梁栋出汗了,一身冷汗。苗霈霖的事他知道,十二年过去了,仇人还是寻上门来,这仇结得也太深。大概凶手侦知老爷这几天住在三娘屋里,不曾想狸猫换太子,刘全替他挡了一劫。思忖有时,梁栋说:“把女眷们都集中到太太的上房,多派几个人保护。。。。。。叫几个人,带上家什,跟我去接老爷。。。。。。其他的人,谁也不许再睡,该值守的值守,该巡夜的巡夜,嘱咐厨房,每人煮碗汤圆消夜。”
猛然间,他想起三娘的两个娃儿,收住脚步,赶紧去找,五间正房里没有,东厢房里没有,再去西厢房找,发现两个娃儿横躺竖卧睡得正香。轻轻地叫,叫不醒,提高声音还是叫不醒,梁栋去摇,谁知摇也摇不醒。他猛然明白,这是三娘浪不可耐,又怕走露风声,给娃儿喂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梁栋长长地叹一口气。
刚近教场坝,就听到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梁栋真的急了,发声喊,带头冲上去,千钧一发中的兆老爷才从奈何桥头抽回脚,撤回步。
兆老爷既没去桂莲的院子看出事现场,也没见任何人,直接进前院偏厦,躺在梁栋的床上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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