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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所以要好好调养才是,不可再如此掉以轻心。”
肖亦龙颓然地后退了几步,脸色苍白。送走大夫后,肖亦龙神色恍惚地回到自己的书房,默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声响。
老管家正为他整理案头的书卷笔墨,见他神色异常,忙关切地问:“庄主,你怎么了,身体不适?”
肖亦龙摇了摇头,疲惫地轻叹一声。
“一早不是出去应战吗?怎么就回来了?”老管家问。
肖亦龙道:“对方得到丧父的噩耗,便匆匆赶回去了,我们约定数月后再战。”他忽然想起什么,吩咐道,“帮我磨墨吧。”
他提笔沉吟了片刻,在白纸上写道:十月初八,与剑无痕之战未了,约定再战。此人善用剑,出剑无痕,身手诡异,身份暂不详……
他又换了一页,提笔间迟疑了良久,一滴墨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渐渐化了开去。他恍惚地看到那张令他难以忘怀的脸,含着动人的微笑。他忽然轻叹一声,颓然地丢下毛笔,喃喃低语:“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难道这辈子我们真的扯不清了吗?”
“夫人……”老管家忽然喊了一声。
肖亦龙一怔,回头见肖夫人正轻盈地走来,忙起身将她扶坐在椅子上,心疼地责备道:“怎么不在床上好好休息又起来了?”
肖夫人淡淡一笑道:“我又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没事的。”她回头对老管家道,“你先下去吧,我和亦龙有些事要谈。”
老管家便知趣地告退了。
肖夫人凝望着身侧的丈夫,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紧紧的,两人都没有言语。
第十二章 两个女人(下)
良久,肖夫人轻轻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肖亦龙微微一愣,道:“怡悦,你听我说……”
肖夫人轻轻摇头,淡笑道:“你什么都不必说。我只问你,你要怎么安排她们母子?”
肖亦龙一惊,道:“你都知道了?”
肖夫人道:“我刚听到了。从我第一眼看到她,直觉告诉我,她是为你而来。不奇怪,因为你优秀,有女孩子倾慕你、喜欢你,我也不会乱吃醋,跟她说清楚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有了你的孩子……”
“怡悦……”肖亦龙正要开口解释,肖夫人又道,“听我说,作为一个女人,我知道孩子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为她心爱的男子生下孩子,是女人最一生中最慎重也最幸福的事。这个孩子会成为她生命的动力和延续,是她活下去的力量……”
“如果她知道孩子不是……”肖亦龙若有所思地喃喃,他轻叹一声,望着妻子,充满了歉意。
肖夫人苍白一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你不必向我抱歉,作为丈夫,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很多。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一个心结未曾打开。当初你是为答应我爹临终嘱托要照顾我一生,才娶我。你真的很好很好,我很感激,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自私,我束缚了你。你有权利寻找真正所爱……”
“怡悦,我们的扬儿都已经五岁了。”肖亦龙轻声道,“不要再说这些,好吗?我既娶你为妻,就会爱护你一生,我不会负你。至于破月的事,我会向你解释的。我承认管不住自己的心,我糊涂过,但是现在我该清醒了,我该告诉她一切真相,不能让我的优柔寡断害了她,也害了我们。我现在就去跟她说清楚。”
“不要!”肖夫人拦住他,急切地道,“我也承认,我见到时她很慌乱,我怕她夺走了你。可是你想一想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们不能这么残忍是不是?”
肖亦龙疲惫地叹息一声。
“现在……你去看看她吧,她快醒了。”肖夫人淡淡一笑,“把她留下,我………愿意和她共处。”
肖亦龙感激地凝望着她,没有说话,只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破月躺在陌生的床上,隐隐嗅到枕边散发的芳草清香。她抬了抬涩重的眼皮,恍惚地看到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向她走来。她想起身,却感到疲惫不堪。
那个身影缓缓走来,浑身散发着浓重的杀气。他举起手,手里是一把透着寒气的匕首。
破月警觉,自然地将手伸向身侧的长剑,却什么都没有摸索到,她心里一惊,吃力地发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他用嘶哑的声音低沉地答道。
“你为什么要杀我?”破月努力地侧身想要爬起来,却不能如愿。
“你是天玄城的人,已足以有理由让我杀你!”他冷冷地道。
破月苍白地一笑道:“我不管你和天玄城有什么仇怨,我现在……还不想死!”
“那可由不得你!”他冷笑一声,挥刀猛刺而来,破月急忙翻身避过,匕首落在被褥上,泛着清冷的寒光!那人微微一怔,第二次举刀扑去时,一阵低低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那人一震,迟疑地收回了匕首。两人沉寂片刻,破月忽然开口费力地喊:“进来!”
那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眸里含着无尽的恨意。他轻叹一声,倏然闪身不见。
破月松了口气,颓然地躺了回去。
肖亦龙推门而入,神色凝重地走到床边,望着破月苍白的颜色,心中一紧。
“怎么样?”他低低地问。
破月偏过脸,赌气地不去理他。
“真是一个孩子。”肖亦龙轻叹一声,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想要帮她理一下贴在脸颊的散发,顿了顿,又黯然地收回手。
沉默许久,破月忽冷冷地道:“你来干什么,不陪着你的夫人,不怕她再被人伤害?”
肖亦龙神色一变,沉声道:“你就是这样任性,什么人都怨,什么人都恨。怡悦刚才还关心地问起你……”
“她这是以退为进,女人的手段你恐怕还没有见识过。”破月冷冷地道。
“你真是不可理喻。”肖亦龙淡淡地道,他顿了顿道,“当日来福客栈一别已快三个月,这些日子你都在哪里?”
“你这是关心我吗?”破月轻笑一声。
“你怎么想都行。”肖亦龙道,“我只想劝你一句,善待自己,不要整天像只刺猬似的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如果你能宽容一点,善良一点,还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子。”
破月深深地凝望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自嘲地道:“是吗?可惜我大概永远也成不了你心中的可爱女子了。即使如此,我还是很高兴你能对我这么说。”
肖亦龙淡淡一笑,道:“你如果能一直都这么明白事理就好了。”
破月笑了笑,向他伸出手去,轻轻地道:“扶我起来。”
肖亦龙迟疑了一下,将她扶起身。破月忽然紧紧抱住他,不肯松手。
肖亦龙一惊,想推开她又有些顾虑,只呆呆地任由她抱着,没有说话。
破月笑望着他,眼眸里充满了媚惑,她低低地道:“你喜欢我的是不是?”她将自己的脸靠近他的脸,如兰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她轻轻一笑,忽然一口咬住他的唇,紧紧的,仿佛要发泄所有的爱和恨,直到腥味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来。
她笑得像个媚惑的妖姬,她在他耳边低低地道:“肖亦龙,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我要你欠我一辈子!”
肖亦龙擦去嘴角的血迹,呆呆地望着她。
破月放开他,笑着对门口面色苍白的肖夫人道:“这是我还你的,肖夫人。”
肖夫人脸色惨白,她无力地依靠在门框上,娇弱的身躯在微微发颤。
“怡悦!”肖亦龙担忧地望着她。
“这样就不能忍受了吗?”破月冷笑道,“你不是还想留下我,大度地想我共事一夫吗?我若真留下来,恐怕姐姐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肖夫人呆呆地望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忽然转身离开。
“怡悦!”肖亦龙起身追去,破月拉住他,任性地道:“我不许你走!”
“放手!”肖亦龙沉声道,“我不会再相信你,你这蛇蝎般的女人!”他猛地挣脱出手,愤怒地离去。
破月轻轻地一笑,笑容里含着无尽的凄凉。她挣扎着下床,一步步走出屋去。路上经过的侍女以异样的目光望着她,窃窃私语,神色很不屑。她走上前,猛然给她们每人一记耳光,冷声道:“你们给我听着,管好你们的嘴巴,姑奶奶可不是好欺负的!”
那些侍女呆呆地望着她,竟没人敢再说话。
破月出了肖家庄的大门,再回首时,看到那个老管家正以冷漠、诡谲的眼神凝望着她。她心中一颤,正要开口,门被猛然关上。老管家怪异深沉的神情掩埋在大门背后。
她下意识地轻抚着自己的腹部,柔声、凄然地喃喃:“孩子,娘现在只有你,只有你。”
她忽轻轻一笑道:“肖亦龙,我不会让你如此好过的,你等着瞧!”她陡然转身,看到小男孩肖扬正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她,手上捧着一怀绛红色的果子。
“姐姐,这个送给你吃。”肖扬将果子全部放在破月的手上,笑呵呵地道,“很好吃的,我在树上摘的。”
破月望着天真的他,心中一动,俯下身,吻了吻他光洁的额头,低声道:“谢谢你,姐姐不会忘记你的。”
“姐姐再见!”肖扬向她招手。
“再见。”破月微微一笑,转身毅然离去。
肖亦龙扶着夫人出来时,只见到破月隐约的背影。
“姐姐已经走了。”肖扬在一边道。
肖夫人望着神色模糊的肖亦龙,轻轻说道:“去把她追回来吧。”
肖亦龙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他黯然地回头,满怀的伤痛袭来。
第一章 为恨而生(上)
夜,半寐半醒。
有月如钩,凉如水,她一袭黑色披风,长发在夜风中肆意舒展。
她静立于幽冷的崖头,微风低诉,裙袂飘飞,如夜的乌眸中凝着无言的幽怨。远处,忽有洞箫呜咽,如泣如诉。
她下意识地用纤指抚摩微凸的腹部,目光在一刹那变得无比柔和,那是一种只有做母亲才会有的深情。在漆黑的崖间,这位美若黑夜的女子,独自体味着初为人母的喜悦,心底和着淡淡的失落。这女子如一首低柔的抒情诗,在孤夜里寂寞地弹唱,那哀怨的洞箫是最妥帖的背景乐。
他会来吗?
女子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会吗?她苦笑。
爱情会让所有的女子温柔似水。天玄城昔日那位呼风唤雨,英姿飒爽的风云女子破月,为了今生所爱,毅然放弃了一个女子所有的骄傲。她甘愿付出这一切,只因为他是她心中最伟岸的男子。
肖亦龙——真正的侠者,无论是他霸道的剑气,还是独属于侠者的翩翩风度,或是玉树临风的外表,都是令她着迷的理由。崖巅的一战,他赢得很漂亮,很有风度,她为之暗自倾慕。
英雄和美女相逢的结局往往令人期待。她亦有心留住他,从此会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可惜——他为正,她为邪,背道而驰。况且已有一位贤惠端庄的女子成为他的妻子,并为他生下一个天资聪慧的儿子,令他无比自豪,得意的儿子。
肖亦龙深爱他的妻子和儿子,以他的为人也不可能扮演一个背信弃义的角色。她很清楚这一点,她无望地爱着他。
天意弄人。她凄然地一笑。但她没有放弃,因为她体内流着和她父亲一样的血,狂妄,霸道,目空一切。
直到有机会让她怀有他的孩子,她最后一次,约他出来;最后一次,问一个结果。
夜色正浓。
静夜般的女子破月微仰脸,如水的月光撒了一身,凄美而动人。
肖亦龙还是如约而来,尽管比预期的要晚。
看得出他的内心挣扎过。俊逸的脸上有一抹难言的疲倦。一身深色长衫,手持长剑,飘然而至。
“你来了?”破月回首,嫣然一笑,艳足倾城,“好久不见。”
“何事?”肖亦龙问,淡淡的口吻。
“我们的事,不该就这么结束吧?”她望着他,神情像一个搞恶作剧的孩子。
“你想怎样?”肖亦龙无奈地叹息一声。
“我想怎样?”破月凄然一笑,缓缓地动手解开风衣。
“你……”肖亦龙一时对她的举动无措。
破月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那里有一个小生命在微微颤动。
“你的孩子,”破月笑靥如花,“我给他取名为云,肖云,无论男女,喜欢吗?”
肖亦龙的手触电般地缩了回去,面色苍白。
“你在报复吗?”肖亦龙苦笑。
破月冷哼了一声。
“破月,”他对着苍茫的夜色,目光游离,“我们何必……何必相互折磨下去?”
他不稀罕,不稀罕!绝望在心底叫嚣。
“所以,我……求你,不要让他出生……”
“凭什么?”她冷冷地逼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