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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化摇头答道:“在下一无伤病,二无中毒,只是有桩勾魂约会,订於今日黄昏,我有自知之明,多半逃不过这场大劫数了!”
叶白“哦”了一声问道:“公孙兄是得罪了什么夺命凶神,勾魂太岁?”
公孙化轻叹一声,道:“不是太岁,目是位太岁娘娘!”
叶白越发引起兴趣,扬眉问道,“公孙兄与这位太岁娘娘,是订於何处相会?”
公孙化伸手指着楼下的江面,答道:“时间是在今日黄昏,地点就在这黄鹤楼前的江面之上。”
叶白目光一转,含笑说道:“公孙兄,我们在楼下雇舟,一面游江饮酒,彼此订交,一面听听公孙兄与那太岁娘娘,怎样结下仇恨,互定约会,或许我能帮你度过这场劫数,也未可知?”
她本想一面发话,一面略显功力,但又觉此举太俗,遂不曾付诸实现。
公孙化大喜道:“在下早已看出叶姑娘风神绝俗,好似江湖侠女,居然被我料中!但那位太岁娘娘,委实太淫太凶太毒,武功高明,厉害无比,我何必连累你呢……”
叶白伸手作势,叫他下楼,边行边自笑道:“公孙兄不要担心,我们既已订交,便当祸福与共,我久居粤桂一带,对湖广云梦之间的黑白两道人物,有点陌生,不知你所说的太岁娘娘,究竟是何脚色?”
公孙化道:“中原绿林道上,有位业已死去的凶神恶煞,名叫“紫面太岁”皇甫松,叶姑娘可听说过?”
叶白颔首道:“知道,那“紫面太岁”皇甫松是水寇巨擘,号称“五湖一霸”
,业已死去十余年了,却与公孙兄订约相会的太岁娘娘,有何关系?”
这时,二人已到黄鹤楼下,公孙化雇了一只有蓬小舟,并命舟子特别置办些精美酒肴,以便舟中享用。
等到了舟中坐定,公孙化命舟子解缆以后,方对叶白笑道:““紫面太岁”皇甫松昔年共有一妻四妾,个个貌美如花,并各有一身厉害本领,其中数最后一位四姨奶奶最淫最荡武功最高,她姓洪,名玉乔,当时江湖人称“夺命嫦娥”……”
叶白听得颔首说道:““夺命嫦娥”洪玉乔之名,我也听人说过,她是以十二柄月牙带刺飞刀,一根七孔银龙软鞭,和“五毒迷魂掌”绝技,驰誉江湖……”
说至此处,突然心中有悟,目注公孙化道:“公孙兄,你为何特别提起她呢?莫非昔日的“夺命嫦娥”洪玉乔,就是如今与你黄昏订约的太岁娘娘吗?”
公孙化点了点头,微微一叹道:“廿载红颜成逝水,满头玄发杂银丝!洪玉乔风神容貌,无复当年,她不好意思再叫“夺命嫦娥”,遂自己替自己取了个“母太岁”的外号。”
叶白失笑道:“这“母太岁”三字,倒相当新颖有趣!”
公孙化双眉一挑,冷然说道:“谁知这“母太岁”洪玉乔妖妇的风神貌相,虽已无复当年,但其淫凶的本性,却不止丝毫未改,反而变本加厉……”
叶白笑道:“洪玉乔妖妇是为了何事与公孙兄订约呢?”
公孙化俊脸一红,不曾答话,持壶替叶白斟了一杯美酒,并为她挟了一粒特制的“簑衣丸子”。
叶白虽然看出公孙化似有难言之隐,她却故意加以追问道:“公孙兄怎么吞吞吐吐?常言道,大丈夫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
公孙化被她这样一激,只得无可奈何地,红着脸儿说:“我偶游洞庭,巧遇洪玉乔妖妇,竟欲引诱我和她干那苟且之事,被我大加斥骂,妖妇因当时尚有急事,不便翻脸,遂与我订下今日黄昏之约。”
叶白“哦”了一声,娇笑说:“公孙兄翩翩风采,卫玠风神,难怪有佳人垂青……”
一语未毕,公孙化便苦笑说道:“不单洪玉乔青春已逝,并非“佳人”,即令她仍具倾城之姿,绝代之容,也比猪狗不如,那里当得起“佳人”二字!”
叶白看了公孙化一眼,扬眉笑道:“名驹纵老,骏骨犹存,“夺命嫦娥”洪玉乔虽然改称“母太岁”,但算算年龄,也只不过了四十出头,总有几分残余风韵,她不会丑得像猪狗吧?”
公孙化剑眉双挑,目闪神光道:“我所谓“猪狗不如”之语,乃指其心,非指其貌,因为为女子者,最重坚贞,洪玉乔放肆荒淫,面首无数,她那里还算人?”
叶白听至此处,心中一震!她知道休看公孙化外貌倜傥,却是个生性守旧的方正君子。
对付这等人,自己不应该放荡形骸,只应倚仗绝代姿容,故作高雅,使对方倾心追求,方可擒纵如意。
否则,即令能图一夕欢娱,也无法令他永远臣服裙下!叶白眼珠一定,点首笑道:“公孙兄说得极是,自古男儿当意气,由来女子重贞操,小妹有句冒昧之言,不知可否……”
公孙化本对叶白的天人颜色,颇为倾心,再听他一口一声“公孙兄”,又自称“小妹”,心中越发受用,遂不等叶白话完,接口便笑道:“叶姑娘说那里话来,我们虽然如风来水上,云度塘,但黄鹤楼头,因缘一合……”
“因缘”二字一出,他自觉措词失当,深恐叶白羞恼,遂赶紧赧然住口。
叶白看出他颇对自己倾心,当然正中下怀,毫不在意地,嫣然一笑说:“公孙兄为何住口,怎不说将下去?”
公孙化见叶自毫无愠容,心中一宽,朗声说道:“在下是说我们虽风萍初识,但芝兰同臭,相当投契,叶姑娘有什么话儿,尽管教我,不必用那“冒昧”之语。”
叶白妙目流波,含笑问道:“小妹是想请教公孙兄的师承派别,因在江湖道中,这等事儿,往往极关机密,对初识未深之人,不便相告,故而……”
公孙化笑道:“叶姑娘无须如此见外,先师“峨嵋逸客”……”
这“峨嵋逸客”四字才出,便把叶白震得“呀”了一声,连连摇头,说道:“小妹不自量力,太多事了,原来公孙兄竟是名震八荒,位列“风流三剑”之一,“玉潘安”萧凌的师弟,武功得自“峨嵋”一脉真传,以你这大来头,对付区区一个“母太岁”洪玉乔,必然绰绰有余,那里还用得着我再横生枝节,多管闲事?”
第三十四章
公孙化从脸上浮现了一丝愧色,向叶白连连摇手说道:“叶姑娘,千万莫要把我捧得太高,在下从师不久,先帅便功行圆满,坐化“峨嵋”。故而一身艺业,均是师兄代师父所传,加上资质鲁钝,成就方面,比起我那“玉潘安”萧凌萧师兄,差得不可以道里计了。”
叶白听了公孙化这番解释,又见他脸上神色,嫣然笑道:“我相信公孙兄语出肺腑,不是谦词,但常言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强将手中无弱兵”……”
公孙化接口笑道:“对付寻常江湖凶邪,在下当然绰有余裕,但那“母太岁” 洪玉乔凶名久着,艺业甚高,我曾仔细衡量,觉得未必是她对手,但大丈夫应当言而有信,不可背约不赴……叶白不等他再往下说,便摆手娇笑说道:“公孙兄放心,小妹不信合我们两人之力,会斗不过一个半老妖婆……”
公孙化俊目凝光,盯在叶白如花娇脸之上,扬眉问道:“叶姑娘,你的门户师承……”
叶白最怕他问起这一方面,故而心中早有打算,闻言之下,应声接口答道:“家师“十灵圣母”,久隐天南,从来不在江湖走动,公孙兄大概不曾听说过吧?”
公孙化委实不曾听过这个“十灵圣母”之名,只得赧然笑道:“在下行道未久,见识浅陋,尤其对於东南诸省的武林人物,更是极为陌生……”
叶白笑了一笑,扬声叫道:“船家……船家……”
船家应声进舱,恭声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叶白笑道:“少时我们在江面上可能会遇见一些武林人物,甚至於互起争斗,但这是江湖之事,你尽管放心驾船,不可惊慌,万一船只有甚毁损,我加倍赔偿就是!”
说完,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元宝来,微伸二指,从中一夹,便把元宝夹成两半,然后递给船家,含笑说道:“船家,这先给你,万一有甚意外,我会另行赔偿。”
湘潭云梦之间,一向异人甚多,船家曾有见识,加上叶白二指断银,又显示不俗功不,自然使船家“喏喏”连声地,称谢退去。
叶白安顿船家以后,又向公孙化问道:“公孙兄,时光快黄昏了,“母太岁”
洪玉乔是怎样来此?大概她也雇舟游江……”
公孙化道:“不,不必雇舟,洪玉乔目已有只相当华丽的“太岁舟”,我料她泛船为家,多半长年累月地,都住在舟上。”
叶白彷彿想起甚事,目光一转,轩眉说道:“公孙兄,你所说的“太岁舟”,是不是一只相当庞大的双桅楼船,船尾上画着一钩下弦残月,船头上则画着一个白色虎头?”
公孙化颔首道:“正是,叶姑娘居然见过这舱“太岁舟”吗?”
叶白笑道:“我来“黄鹤楼”前,是在上游处,见到这舱怪舟,当时只知定是不甚正派的江湖人物所乘,却猜不出它的来历,如今,听公孙兄这样一说,才明白船尾下弦残月,是代表洪玉乔过去的人称外号“夺命嫦娥”,那船尾的白色老虎头,便是象徵她现在的自封外号“母太岁”了。”
公孙化钢牙一挫,恨声说道:“正是此意,洪玉乔委实无耻已极,她那艘“太岁舟”上,胡帝胡天的花样多呢!”
叶白梨涡双现地,含笑问道:“如此说来,公孙兄登过“太岁舟”了?……”
公孙化俊脸一红,点头答道:“在洞庭湖上,我曾应邀登舟,便因舟中情景,太以不堪入目,才对洪玉乔严加斥骂,彼此遂订了今日之约……”
叶白明知故问地,柳眉双扬道:“公孙兄,那“太岁舟”中情景,究竟是怎样不堪入目呢?”
公孙化道:“她……她……们……”
他只期期艾艾地,说了“她……们”二字,便一张俊脸,胀得血红地,再也说不出其他话儿。
叶白一笑而罢,摇了摇手说道:“公孙兄既有碍难,不说它也罢。“太岁舟”
业已来了,我可以上得舟去,自己见识见识……”
公孙化举目望去,果见上游江面,有只漆着白色虎头的双桅大船,正乘风破浪,向黄鹤楼前驶来。
这时,叶白已向船家吩咐道:“船家不要害怕,且迎着那艘漆有虎头的双桅巨舟,慢慢驶去。”
片刻过后,两船业已接近。
公孙化遂走出舱来,巍然卓立船头。
“太岁舟”头之上,站着一个青衣侍婢,年虽妙龄,貌相却生得十分丑陋。
她一见公孙化,便恭身含笑说道:“公孙兄,真是信人,我家的太岁娘娘,请你登舟一叙。”
叶白从公孙化肩后,闪身而出,轩眉笑道:“烦劳姑娘向你家太岁娘娘通报一声,就说公孙相公有位友好,要与他一同登舟。”
青衣侍婢注目看时,不禁为叶白的容光所夺,怔了一怔。
公孙化沉声道:“姑娘叫你家太岁娘娘,把舟中收拾乾净一些,倘若仍像上次那般不堪入目,休怪我立即拂袖而去。”
青衣侍婢又向叶白看了一眼,恭身问道:“这位姑娘可否赐告芳名美号,婢子才好向我家太岁娘娘通禀。”
叶白答道:“我叫叶白,树叶的叶,黑白的白,由於初出江湖,还没有什么外号。”
其实她不是没有外号,只因看出公孙化品行端正,不愿把那相当风流放诞“消魂奼女”之称,让公孙化知道,以免对自己的“彩凤求凰”举措,有所妨碍,不容易将这个英俊郎君,掳获到石榴裙下。
青衣侍婢恭身一礼,退回舱内,去对那位“母太岁”洪玉乔转禀各事。
叶白向公孙化笑道:“公孙兄,洪玉乔昔年也是位有名美人,怎么她所用婢女,竟会如此丑陋?”
公孙化想了一想道:“这大概是由於一种心理作用,故意如此,因为洪玉乔尚有几分残留姿色。”
稍顿,公孙化续道:“但毕竟青春已逝,遂不愿再用俊俏婢女,把她自己比较得……”
叶白听至此处,嫣然笑道:“这样说来,洪玉乔身边所用,不尽是些丑八怪的仆妇丫环了吗?”
公孙化颔首答道:“半点不错,方才在船头传话的那位姑娘,还算得是长得最整齐的一个。”
他们说至此处,适才那名青衣侍婢,业已再度从舱中走出,向公孙化,叶白二人,恭身说道:“我家娘娘请公孙相公与叶姑娘入舱相见。”
公孙化尚未答话,叶白已柳眉剔处,一声冷笑说道:“好个高傲慢客的主人,公孙兄,我们且登舟吧,小妹倒要看看,这位太岁娘娘,究竟有多大超人艺业?是甚么的惊天动地人物?”
她边自发话,边自以一式“风颺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