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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阵,他们只怕便未必动兵了。嘿嘿,沈先生有伤,这下一阵必是帮主登台了。咱们不如以大局为重,且输他一阵两阵的,又有什么要紧了?”
何竞我当先扬眉叫道:“陆大人此话从何说起,咱们代国出战,如此畏敌输阵,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况且皇上怪罪和你那三掌之誓,陆大人全然不顾了么?”陆九霄老脸一红,却道:“这擂台咱们只要撑下来就行,皇上那里,老夫自有话讲。那三掌之誓,本来就是蒙混蛮夷的,咱们管他作甚!”众人听这缇骑首领、大明武尊说出如此话来,均觉哭笑不得。郑凌风却冷冷道:“陆兄要输便输,郑凌风明日必然血战到底!”也不待陆九霄回答,霍然立起,大步出帐而去。陆九霄讨了个老大没趣,不由眉头皱起,目光闪烁。
“陆兄,依我浅见,俺答野心勃勃,你这‘输战’之策其实只会给他抓住把柄,实则没有半分效验。况且七星风云会上咱们一败涂地,必会使边军的军心浮动,两国交战在即,如此岂不贻害无穷?”何竞我眼见陆九霄讪笑不语,便又接着道:“不过咱们也不会白白在此苦撑。我说的第三路么,便是速搬救兵。离此最近的就是大同府,请陆大人修书一封,咱们遣人送至仇鸾之处,请他发兵接应!”陆九霄皱眉道:“这主意甚好,只是仇鸾胆小怕事,未必就肯出兵,这送信之人谁去是好?”良久不发一言的曾淳忽道:“我去!”见众人面现诧异之色,他又道:“边关众将与我熟捻,若是仇鸾实在畏战,我便请其他边将出兵。”
要曾铣向他的大仇人仇鸾前去搬兵求救,这于心高气傲的曾淳实在是一个莫大的折辱,也是一个莫大的考验。何竞我双眉一展:“公子此举忍辱负重,以大义为重,着实令人钦佩。只是你一人势单,还请梅道人一同前往。”梅道人点头笑道:“嘿嘿,公子悲天悯人,老道便也跟着一同做做善事。”
当下,陆九霄立时就在挥毫书信,一封写给大同总兵仇鸾,一封写给首辅大学士严嵩,请他们速做安排。曾淳和余震北分领了书信,当下众人依策而行。只沈炼石性子倔犟,只说自己没受大伤,说什么也要留下观战,众人也只得由他。
翌日一早,果然久久不闻号角之声,日近午时,赵方才遣人邀众人应战。到得擂台前一看,昨日擂台下的数千蒙古百姓这时已经全然不见,倒是远方的毡帐蓦地多了十余座,里面杀气隐隐。众人这时才知耶律弘所言不虚,沈炼石冷笑道:“西崖老弟,咱们这也真是知其不可而为之呀!”何竞我长笑一声,还未回答,身旁陆九霄却低声道:“老郑,我还是昨晚那句话,咱们不如以大局为重,输他一局又有何妨?”郑凌风冷哼一声,并不言语,只是大踏步向擂台走去。何竞我瞧着他昂然果决的身影,忍不住点头赞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想不到郑凌风倒是条汉子!”
蒙古群豪也早到了,只是西首高台上挑起的幔帐已经撤去,昨日许多锦袍高帽的蒙古显贵已经少了一半以上。赵方向挺立台上的郑凌风唱个大诺,才说出他今日的对手:青海黄叶上人。
一声锣响,台下便闪过一个高大的黄衣老僧来。郑凌风的身材已算高大,这老僧却又比他高了足足半头,每一步踏出,那擂台就微微一晃,当真是举步迈足,天摇地动,便好似洪荒初开时的巨人复生一般。台下的陆九霄忽然冷笑一声:“嘿嘿,密宗的大力龙象功,老郑这一阵未必能胜!”
“你是郑、郑什么什么的?”那黄叶上人嗓音粗猛之极,一口中原话又是半生不熟,台下众人听来就觉滑稽无比。但郑凌风却一点也不觉得可笑,只要看一看黄叶手中的那把碗口粗细的黄金宝杵,他便知这一战必将艰险之极。但郑凌风的话语却冷定之极:“在下郑凌风,你是黄什么什么的?”台下青蚨帮弟子听得帮主拿这番僧打趣,一起哄笑凑趣。
猛听黄叶一声大喝,声如雷震,黄光闪动之间,那把宝杵已经劈头砸下。众人眼见这番僧说打就打,而这一击快若雷霆,威猛无比,惊骇之下那一片笑声登时改作了一片惊呼。郑凌风踏上一步,掩日剑竟直迎上去。剑杵相交,却悄无声息,但一道逼人的劲气迸发出来,擂台四周的四五杆大棋如遇狂飚,扑簌簌一声,竟齐齐折断。
黄叶叫一声“了不起”,大杵横着扫向郑凌风喉下天突穴。适才那一砸刚猛十足,这一扫却灵动无比,走的竟是判官笔的招术。郑凌风身子微侧,长剑“力挽天河”也是刺向他喉下天突穴。黄叶眼见他身子微晃之间,已经避开自己的灵动一击,而这一剑后发先至,委实高妙之极。他性子也是老而弥辣,大叫一声:“比快么?”一个大步跨出,快若疾风一般绕向郑凌风身侧,黄金杵奇快无比地点向郑凌风京门穴。
片刻之间,二人迅猛如风地急攻了数十招,均是以快打快,这几十招过后,剑、杵居然未交一下。台下众人看得心荡神摇,冷汗浸浸,喝彩之声不绝于耳。郑凌风眼见战这番僧不下,心中登时焦躁起来,剑法陡然一变,由快转慢,轻飘飘粘在了黄金杵上,这一招“天风云涛”是他新悟出的刚柔相济的妙招,黄叶急将大杵力挥相抗之时,郑凌风剑上的劲气已经一发而收。就在黄叶一愣之间,郑凌风的长剑立时狂挥出那招势道威猛的“九重天火”,一连九重劲力狂涛怒潮一般地直撞了过来。黄叶面色凝重,突突突地一连退了八步,擂台上便一连现出八个深浅不一的脚印。西首高台上耶律诚翼眼见了郑凌风这霸道之极的一招,也不由霍然站起,面现骇异之色。
猛然间却听黄叶大喝一声,左手一抖,忽然自黄金杵内抽出一把细如拇指的小杵来,反手击向郑凌风前胸,这一招出其不意,只求敌人回剑自救,先解这招“九重天火”的燃眉之急。哪知郑凌风并不撤剑,大喝声中,长剑摧山蹈海一般地直压过来,剑气到处,那细杵吃力不过,砰然而断,与此同时,黄叶的身子犹如风中稻草一般飞退回去,远远摔在了擂台之外。这人也真了得,身子在地上一粘即起,脸上神色立时回复如常,但双方打擂,他跌落擂台之外,这一阵说什么也是输了。
不过适才黄叶双杵分进合击,那细杵在折断之前,劲气喷涌,也使郑凌风受了些许内伤。但郑凌风性子刚强,身子始终挺立如山,不现丝毫受伤之相。
耶律诚翼的身子这时霍然站起,郑凌风这一招已经使他心生寒意,他自度也全无把握抵挡这样威猛这样诡异的一记杀招,何况郑凌风身后还有名气更大的聚合堂主何竞我和号称大明武尊的陆九霄!他的眉毛慢慢拧起,大手在空中陡然一挥,冷喝了一声:“杀!”
一声令下,杀声四起,满野的蒙古兵如怒潮一般直向此处杀来。中原群豪这时心中全升起一阵胜犹不胜的凄凉无奈,国势不振,兵衰将庸,这比武胜又如何?
但这时杀机四起,也只得一拼了!人生在世,许多时候明知道前面这一条路千难万险,但仍要你迎上去,撑下来,从满路荆棘中死拼出一条血路来。当此之际,除了咬紧牙关去拼去闯,再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聚合堂群豪汇集一处,刀枪并举,齐往得胜堡方向退去。
最惨的却是青蚨帮,耶律诚翼此举似是锋芒直指郑凌风。他的数百弟子立时给乱箭射得乱作一团。郑凌风双目喷火,喝道:“迎上去,迎上去!”数十高手明白帮主的意思,蒙古长于骑射,短兵相接便少了优势,急忙率众迎上,但如此一来,立时就陷到了重围之中。何竞我、沈炼石等聚合堂弟子倒是平安冲出,眼见郑凌风身陷重围,何竞我忽道:“沈兄先退,我去助他们!”沈炼石叫道:“一起去罢,怎么着也不能让郑凌风这小子死在蒙古人手中。”
众人刚要反身杀回,人群之中忽有一道身影快若流星般地飞起,凌空一掌,疾向郑凌风拍下。郑凌风大吃一惊,眼见四处刀枪齐到,这一掌避无可避,危急之下只得肩头一甩,卸去了大半劲力。这一掌虽在他背后一粘即走,却仍有一股巨力震得他口吐鲜血。
“陆九霄!”郑凌风怒喝如雷,“好手段,好手段!”与此同时,水若清、阳流云忽然兵刃齐举,也是反向帮中弟兄痛下杀手。青蚨帮众人全力应付蒙古兵,浑没料到自己人会在此刻叛帮内讧,惨叫声中,千变鬼王林惜幽、金钟霸王杨霸等数位好手转瞬间便纷纷横尸荒野。
陆九霄一击得手,已经翩然而起,自一众蒙古兵头上远远跃出,笑道:“你坐霸一方,我和严大人早有除你之心,郑兄一世聪明,怎地没料到鸟尽弓藏这一途?”长笑声中,双掌齐出,将两个蒙古汉子打下马来,自己翻身上了一马,却将另一匹马向旁一送。水若清娇笑一声:“多谢了!”飞身上马,百忙之中还不忘和陆九霄柔情蜜意地对望一眼。二人打马如飞,当先杀出。
郑凌风眼见随着阳流云等叛帮的还有四五个高手,适才骤然发难,已有十余位帮中高手惨呼倒地,再加上四周疯狂涌到的蒙古兵的夹击,青蚨帮几乎精锐尽丧。郑凌风心如刀搅,蓦地纵起,势若疯魔般地反手一抓,已将阳流云提到手中,喝道:“为何叛我?”阳流云料不到他重伤之下仍是如此神武,眼见他怒发欲狂,心中仅存的一点胆气也烟消云散,惨然道:“帮主饶命,全是……全是水若清这毒妇教我的。她……她说,跟着青蚨帮到老也是个贼,只有归顺朝廷、才是、才是……”郑凌风不待他说完,大叫一声,反手将他远远抛了出去。
四周杀声震天,郑凌风却恍若不闻,一夜一日之间,他惊闻爱女惨死、痛看情妇背叛,跟着又见自己苦心经营的青蚨帮精锐丧尽,不由得心中万念俱灰。一瞬间年少时孤高自傲、壮年时气吞北斗的诸般情景在他眼前走马灯似的闪现,难道平生满腔豪气地击楫中流,不择手段地谋勋建业,到头来只换来这天涯望断、黯然魂销么?
便在此时,一个尖细的笑声忽然钻入耳中:“郑兄,你还要逃到哪里去?”却是耶律诚翼飞掠而来,一刀便向他背后劈来。郑凌风叹息一声,这时他身心俱疲,懒得躲避也无力躲避,只有闭目待死的份。危急之间,忽听灵照和尚低喝一声:“不可!”一道指风横掠而来,撞开了这势在必中的一刀。耶律诚翼冷哼一声:“老和尚还有些门道!”刀气如潮,将灵照和尚紧紧围住。
何竞我等人遥遥见了青蚨帮中的惊变,均是又惊又怒,但这时四周蒙古兵如海浪一般层层涌来,聚合堂人手不足百人,已经自顾不暇。沈炼石单刀飞舞,怒叫道:“怎地援兵还是不来?”本来以两大神刀的武功,要冲出蒙古重围自是不难,但要照顾百余聚合堂弟子就是难处重重了。何竞我蓦地长叹一声:“灵照和郑凌风已被耶律诚翼擒了!”众人心内都是一冷,沈炼石回首望时,却见斜阳苍冷,遍野幽红,不知不觉之间众人居然直杀到了黄昏。
激战之中,袁青山忽然扬眉大喝:“公子到了!”声音未毕,一串铜火铳的声音隆隆而作,蒙古军猝不及防,数十人应声而倒,聚合堂弟子乘着蒙兵一愣之间,疾冲而出,和曾淳带来的边军汇合一处。
余震北和任笑云、玉盈秀、陆亮、柳淑娴、顽石等人深夜回京。笑云和顽石二人伤势不重,服下伤药后已经乘马无碍,众人便由得胜堡南下大同,取道宣府,一路快马加鞭直向京师赶去。自宣府东至京师,不过二三百里路程,众人一路不停地奔到京师,已经是翌日晌午。余震北将众人安顿在锦衣卫接待宾客的官舍之中,便急急忙忙赶到严府送信。
哪知严府规矩太大,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根本难进其门。余震北无法,只得先跑到兵部尚书丁汝夔府前奏报。丁汝夔听了他的述说也不敢怠慢,急领着他赶到严府谒见严嵩。年过古稀的严阁老看过陆九霄的书信之后只淡然一笑:“丁大人,边关告急之奏,皇上早已厌烦至极。依老夫瞧来,俺答一群乌合之众,何足为虑,又何足道哉?这等小事也要让圣上烦恼操心,还要你我这些宰臣何用?”他这一笑让心惊胆战的丁汝夔和余震北充分领略了什么叫做“宰相肚子能撑船”,丁汝夔向来对他言听计从,忙点头道:“是,就依阁老所说,我这便传令各处边关,严加防范。”
余震北回来一说,众人相顾愕然,但事已至此,也别无它法,余震北平平安安地将信送到,已算是“不辱使命”,随即忙于往来应酬,终日在同僚之间吹嘘自己如何扬威塞外。
众人也难知七星会的消息,闲极无聊之下便在任笑云的陪伴下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