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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博士犹在叹息不已,旁边的茶客催促道:“快说下去呀,后来又怎样了?”
茶博士为自己倒了一碗茶,喝了一口,道:“就在小孩喝茶的时候,路上忽然驶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在茶摊前停下,我以为他们是来喝茶的,于是忙泡好了两碗。”
卫紫衣已听出苗头来了,不由急声问道:“那马车上坐着的是什么人?”
茶博士脸上已有恐惧之色,连声音也走了调:“我一直都无法看清马车上坐的是什么人,马车上的人也没有下来过,可是我感觉到,那些人一定是世上最可怕的人。”一个茶客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茶博士道:“因为他们的鞭子。”
“鞭子?”
茶博士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马车一停下,就从车中伸出一支鞭子,若不是当时的光线好,我几乎认为那是一条长枪,因为那鞭子竟是直的。”
一茶客听得入神,手中的茶碗“眶当”一声掉到了地上,跌得粉碎,他道:“这怎么可能,鞭子怎会如长枪一样直,我也是赶车的,又怎会不知道?”
茶博士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说书人,并不指望编故事骗银子,我说的只不过是实情罢了,那鞭子的确如长枪一样直。”
众人都看着卫紫衣,他们认为,像卫紫衣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见识一定是很广的,应该知道事情的真伪。
卫紫衣神色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问茶博士道:“那鞭子上灌注了内力,可如长枪般刺人,那么,鞭子刺中小孩子了吗?”
茶博士面露微笑道:“那个小孩可不是个俗人,虽然鞭直如枪,且速度很快,但还是伤不了他,他只是身子一扭,鞭子就落了空。”
卫紫衣在心中轻舒一口气,周围的茶客彷佛也放了心似的,纷纷端碗痛饮,不想茶水早已光了。
茶博士一一添了水,复又道:“虽然小孩躲过了第一鞭,可是第二鞭又来了,这第二次却不是刺,那鞭子忽地变成了长蛇,卷向那小孩的两只腿,我当时已被吓得呆如木鸡,那小孩却好像反而变得开心了,左窜右跳,避开长鞭,口中居然还说”好玩,好玩“……”
他说话时模仿着小孩的声音、动作,众人见他说得有趣,脸上不由也泛起了笑容。
卫紫衣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马车上的人无法立时制住秦宝宝,说明功力不算太高,以秦宝宝的武功、智慧,应该不会有事的。
此时众人又在催促茶博士说下去,想必那茶博士说得精彩,众人已听得入迷了。
卫紫衣极想知道结果,刚要说话,茶博士已又道:“那鞭子无论怎样,都奈何不了那小孩,我真没想到,这小孩如此清瘦,竟会身怀绝艺,真是不简单,不简单。”
一茶客笑道:“这样的孩子哪里是凡人,莫非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吧!”
茶博士极认真地点点头,道:“我看也像,世上的孩子哪有这般好看的相貌、这么大的本事,又怎会在遇到危险时面不改色?又怎敢一个人孤身行走?”
众人也纷纷附和,一时也忘了注意故事的发展。
卫紫衣听了好笑,那茶博士已趁众人七嘴八舌之际,又为众人添了水。
卫紫衣道:“敢问老板,那小孩后来如何了?”
茶客纷纷道:“是啊,后来如何了?”
茶博士道:“那鞭子乱扫一气,扫得尘土飞扬,却是无用,那小孩想必是不想玩了,居然笑嘻嘻地说了一声:”不和你们玩了,我要回少林寺去了。“说完,他竟一弯腰,从鞭子底下溜走了。”
卫紫衣轻轻吁了一口气,算是放了心,于是他向茶博士笑道:“你刚才说那小孩是凶多吉少,但他不是溜了吗?”
一茶客插言笑道:“官人莫非忘了,那些歹人是坐着马车的,小孩的腿再快,又怎及得上马车?何况一个孩子又怎是歹人的对手,就算跑了也可赶上,这岂不是凶多吉少吗?”
茶博士点点头,道:“正是,正是。”
那茶客见有人附和,不由有点得意洋洋,将碗中茶饮尽,茶博士忙又添了水。
卫紫衣微微一笑,并不多言,他是了解秦宝宝的轻功的,以宝宝的轻功不至于跑不过马车。
更何况,这里已是少林寺的地盘,这寺外方圆百里发生的事,少林寺不应该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已放心多了,只是随便问道:“那马车是什么颜色式样?是用什么马拉的?”
茶博士笑道:“当时我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有工夫去注意马车?好像……好像是一辆乌篷马车,黑漆漆的马车、两匹白马。”
他本是站在路边,面对着大路,忽地,他的脸色一变,颤声道:“那……那马车来了!”
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卫紫衣急忙回头,果见不远处的小道上,一辆鸟篷白马的马车正飞驶而来,马车后扬起尘土已遮住了天日。
茶客们纷纷立起,一起抬头远望。
茶博士颤声道:“怎么……怎么又来了?”
他的声音很近,几乎是对着卫紫衣的耳朵说的,卫紫衣忽觉不对,却发现背心已遭了重重一击。
这一击何等沉重,饶是卫紫衣,也被拍得飞起,在半空中就“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他的身形像纸鸢般轻飘飘飞起,重重地落在地上,背后传来了茶博士得意的笑声。
不光是茶博士,还有那群“茶客”们。
茶客们已纷纷抛下了手中的碗,分别从树丛中草堆里取出了刀。
茶客已变成了刀客。
刀在正午的艳阳下寒寒发光,映着持刀人一张张得意的脸。
这一切,原来只不过是个圈套而已,目的只有一个──狙杀卫紫衣。
卫紫衣已站在地上了,当他的身体刚刚沾到地上时,他的身子就一跃而起。
刚才那彷佛可以击倒一切的一击,似乎并没有让卫紫衣丧失搏斗的能力。
卫紫衣,彷佛是击不倒的。
剑已出鞘,闪动如寒星,灵动如毒蛇的银剑,已紧紧握在卫紫衣的右手。
笑容在刀客们的脸上僵住了,他们一起看着茶博士,似在责怪他刚才未用全力。
茶博士的脸色已变得很难看,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十二成“大摔碑手”居然无法击倒卫紫衣。
就算卫紫衣是个铁人,也应该被击倒才对的!
一丝极为冷酷的笑意出现在卫紫衣的嘴角,他用一种令人听了毛发皆竖的声音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茶博士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事?”
他无法拒绝回答卫紫衣的问话,因为卫紫衣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令他处于被动的地位。
卫紫衣淡淡地笑,道:“你刚才说的故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茶博士的脸上直到这时才挤出勉强的笑意,他似乎认为,不笑一笑,难以松弛紧张的心情,他道:“我们只想对付你,至于秦宝宝,他对我们的威胁并不大。”
卫紫衣点了点头,望着手执短刀已在躁动不安的刀客们,静静地道:“你们为什么还不过来呢?想等着我倒下吗?”
立刻就有人带刀冲了过来,短刀化为旋风,盘旋飞舞,甚至已分不清刀耶,人耶?
第三部
第一回 钉子汤
可惜,如此急旋的刀光不是没有破绽的。
破绽只有一处,在左腋下一点。
一点就已足够,卫紫衣的剑惊鸿般飞起,剑尖一挑,从腋下挑至脖颈。
沉重的尸体带动着纤细的银剑,卫紫衣的身体竟被带动得向前走了一步。
体倒下时,传来的是茶博士惊喜的叫声。
“卫紫衣伤得很重,他连站都站不稳了。”
卫紫衣的伤的确极重,刚才那一击已震乱了他的脉息,更震断了不少经脉,若不是他以坚强毅力支持着,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甚至已无法凝聚体内的真气,每运一分气,就带动得五脏一阵阵刺痛。
他希望这些人一起冲上来,这样他便可用残存的一点真力使出“地狱使者”。
此招一出,必招敌魂。
忽听茶博士嘿嘿一笑,道:“大伙儿千万不要一起上,卫紫衣的”地狱使者“一招可厉害啦!”
卫紫衣轻轻叹了一口气,拄剑而立,对方如此深谙自己的武功,这一战恐怕不太好打。刀客们果然一个一个地冲上来了,他们是想用车轮战术拖垮卫紫衣。
一个刀客冲上来,挥刀,砍下,卫紫衣看出他腹部的一个破绽,立刻还剑,剌出!
刀客仆地而倒,可是他手中的短刀却落在卫紫衣的肩头。
鲜血涔涔落下,彷佛他的精力也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刀客们在狞笑着,面前的卫紫衣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也就是说,先冲上来的人最有机会击败卫紫衣。
杀死卫紫衣,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
又有人冲过来,刀剑相击,冒出一溜火花,卫紫衣觉得,银剑已快要支持不住了。
他是努力屏住呼吸,才不至于被震落银剑的。
鲜血,又一次从它的口中沁出。
卫紫衣咬了咬牙,强提一口真气,一个斜刺,刺穿了刀客的咽喉。
刀客倒下时,卫紫衣也倒下了。
卫紫衣一倒下,其余的刀客已冲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是那个茶博士。
卫紫衣倒下时,那辆马车也冲了过来,马车上忽地伸出一条长鞭。
长鞭灵巧地一卷,卷住了卫紫衣的腰部,然后,卫紫衣的身体就被带起,随着长鞭的卷回,飞入了车中。
茶博士第一个冲到马车前,手中的刀已砍向车门。
长鞭又飞起。
如果说,刚才卷走卫紫衣的长鞭如天上的彩虹,那么,这一次击向茶博士的长鞭就如草丛中最毒的毒蛇。
如毒蛇般的长鞭卷住了茶博士的手腕,茶博士被带起,被带向高高的空中。
长鞭又闪电般收回,忽地劈面一鞭,正击在茶博士的头颅上。
当茶博士从空中急速落下时,谁都可以看出,他今生再也卖不出一碗茶了。
马车已冲出很远,将愣愣的刀客们抛得远远的。
艳阳如火。
一面酒旗从林中斜挑而出,旗下是一间小小的草屋,屋前、屋后、屋内坐的全都是人。
这些人都在做同样的一件事──喝酒。
这里的酒很好,并且价钱也很便宜,有些人宁愿赶上千里路,为的就是在这里喝几杯酒。
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并不因为这里的酒好、环境好,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喝酒不用担心被打破头。
怪了,喝酒和打破头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啦!谁都知道,酒的最大好处是可以让饮者飘飘欲仙,忘了自己是谁。
所谓有得必有失,酒的最大坏处,就是会让人忘了自己是谁。
就算一个平时文文静静的人,一旦喝上两杯,就不免要骂骂娘了,万一再遇上另一个醉鬼,两个人就很有可能打起来的。
这一打起来,旁人可就跟着遭殃。
不过在这里你不必担心有人打架,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在这里打架。
因为这里就是少室山下,闻名天下的少林寺就在此山中。
谁敢在少林寺前班门弄斧?
估计没有人敢,就算喝醉了酒也不敢。
此时正是山花开得烂漫之时,酒客们喝得兴起,一个个大吹特吹起来,可是只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是这里唯一不喝酒、不说话,只流泪的人。
他是谁?秦宝宝。
秦宝宝终于来到了少林寺前,他摆脱了那辆马车之后,就径直来到了少林寺。
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走了这么多的路,吃了这么多的苦,早该承受不了,可是秦宝宝并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何况,心灵上的痛苦已让他忽略了肉体的痛苦。
只因来到了少室山下,秦宝宝才感到身上的力气好像一下子用光了,坐在这个很熟悉的地方,秦宝宝彷佛一下想起了许多事情。
往事是甜蜜的。
正因为往事是如此甜蜜,现实又是这么残酷,秦宝宝才觉得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
虽然他又又渴,可是他却似乎已忘记了,他似乎除了流泪,什么事也不会做了。
内心和肉体上的双重煎熬,令秦宝宝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那张本来如雪似玉的脸蛋早成了花脸,本来就不丰满的脸颊现在更加瘦了。本来两瓣不红的嘴唇现在也多了少许苍白。
至于衣服,唉,更不用提了,恐怕连世上最穷的叫花子也比他这一身好一点。
叫花子的衣服最起码还有补丁呢!
那么,现在的秦宝宝又在想些什么呢?还有,他坐了好长时间,也该喝够了,为什么不进少林寺呢?
现在秦宝宝最想做的,是洗一个热水澡,换上件乾净的衣服,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然后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最后,精神饱满地去见大和尚叔叔。
对一个又、又渴、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