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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事总是要说，他也见不得严妈妈这样难过。
每天都见，每天难受。
他看着严昊潇，这家伙默默的流着眼泪，嘴唇一动一动的。
魏韬问他叨叨什么，他转头看了一眼，喃喃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亲人都要受这样的苦。他们都是好人……他们都那么好。魏韬，你说，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坏人，那么多比明着杀人放火还要恶毒的人，为什么他们就能好好的？”
严昊潇哽咽着问，一字一句之间很是有力。魏韬顺着他的背：“你别这么想。”谁料他突然转头，大声问：“魏韬，你说为什么！？”
魏韬一噎，“我不是上帝，我评断不了。”
严昊潇苦着脸道：“也是。我太天真了。”
他说着，擦干了眼泪，强装出笑容进了病房。
魏韬知道，他是在用笑容支撑着母亲走完最后的一段路。
可严妈妈一日比一日差，到后来，能清醒的时间已经很短了。不是疼醒，就呕吐恶心，一点儿东西都吃不下。魏韬知道，日子快了。
一个星期都没到，严妈妈就已经到了生命末端。
他很是感概，又赶紧着给父母去了电话。电话里他妈妈很是吃惊，连问了几遍，魏韬倒是淡定的。
那天严妈妈又清醒了一点儿，抓着魏韬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认错了人。魏韬赶忙凑到她身边，道：“阿姨，您有话要说吗？”
“潇潇、潇潇……”
严昊潇去打开水，刚进门，听见妈妈的呼唤，立马趴在床边上，只听着严妈妈说：“潇潇、出去。”
魏韬一怔，去看严昊潇。严昊潇也一脸的吃惊：“妈妈，我是潇潇。”
“出去、出去。”
她急了，一直赶人。严昊潇都要哭了。特护过来对严昊潇摇了摇头，让人出了门。
严妈妈那时意识很是清楚，只是说话还是太费劲。可这已经是几天以来，最好的情况。魏韬心里害怕，怕这是回光返照。
“韬、韬。阿姨、有话要说。”
魏韬想不到，她居然要有事交代自己。握紧了她的手，贴近了听。
“你爸妈，之前和我说，你和潇潇……”
魏韬心里一急，知道他担心什么，抢白道：“不，阿姨您放心，我和潇潇就是好朋友，好兄弟，什么别的都没有。是我爸爸妈妈误会了。”
严妈妈听了他这样说，在他脸上看了许久，最后还是相信了他，嘴角往上提了提，似乎高兴了一点儿。她轻轻点了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我不要他像他哥哥一样。”
魏韬懵了，严昊潇有哥哥吗？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起过？回了神，又听严妈妈说：“他哥哥走得早，我没怎么、照顾他，现在我去陪、着他，也好。我只是、放心不了、潇潇。”
“我爸爸妈妈当他是亲儿子，我也把他当亲弟弟，您知道的，我们都照顾他。”
“谢谢、谢谢你爸爸、妈妈。”
魏韬深深吸上一口气，问：“潇潇知道自己有哥哥吗？”
“不知道。我是怀着他嫁的老严、他哥哥比他大十岁，没有人知道。”说着严妈妈似是想到了伤心事，居然流下了眼泪，“没有人、知道……你不要、不要告诉潇潇。”
是不应该告诉严昊潇，一个已经过世的哥哥，有和没有根本没有差别，不过徒添伤悲罢了。可潇潇不应该还有生父吗？这是他最后的亲人吧？
魏韬一问，严妈妈摇了摇头，说：“他父亲、喜欢流浪，找不到的。我们、只会是他的累赘。我把儿子留给他，说过、不干涉。不要找、韬韬，让潇潇过自己的生活。他父亲、和他没关系，他只有老严一个爸。”
魏韬闹不清他们家的事，可严妈妈这样说必然有她的理，只得点头应下，又听严妈妈叫了几声潇潇，赶忙让严昊潇进来。
严昊潇趴在另外一边，眼泪是再也止不住了。严妈妈让他别哭，说什么妈妈累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诀别话。
魏韬实在是听不下去，扭开头，心底也难过非常。
严妈妈说着说着意识也模糊起来，到后来闭了眼睛，严昊潇先是一急，再一看，原来是睡着了。
魏韬给人盖好了被子，抬头看了看严昊潇。
只见他趴跪在床沿边上一直哭一直哭，也不哭出声，肩膀一耸一耸的。
魏韬绕过去，蹲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半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严昊潇浑身一抖，转身扑在魏韬身上紧紧抱住他：“魏韬，我该怎么办？我撑不下去了，我该怎么办？”
魏韬无法回答，只能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这时候，谁都帮不了他，他只能靠自己。
☆、第56章 道歉
严妈妈最后挣扎了一天，还是走了。
比预想中的要快。
魏韬想到那天气色见好的严妈妈，心想着果然是回光返照。
严昊潇家里没有别的亲人，严妈妈的后事也都是魏家帮忙料理的。
到了上山那天，严昊潇穿着孝服走在前面，脸上是一点颜色都无。
他除了那天哭过，之后就再也没流一滴眼泪。
严妈妈的墓地早就买好，就在严叔叔的旁边。严昊潇看着母亲入土，终于掉下一滴眼泪来。
魏妈妈可怜他，蹲在他旁边安慰。魏爸爸就看着两尊坟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魏韬低着头，闭了闭眼睛。他望着这座公墓，叹了口气。
小时候的记忆全都闯到脑子里，那么温柔和蔼的阿姨，就这样痛苦的离开了人世。
她恐怕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早的离开儿子。
魏韬现在只要一想到她痛得打滚和几乎把胃都吐出来的样子，就觉得十分背痛。
无法忍受似的转过身。魏韬抬头一看，距离严妈妈墓地不远的地方，就是闵文斋的墓。那一天，拜祭的外公时候，蒋臻一袭黑衣站在那发了很久的呆。
大约过了一刻钟，魏妈妈把严昊潇扶了起来，安慰几句后，一行人往公墓外面走。
上了车，魏妈妈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说：“潇潇跟阿姨回家吧，一个人总是会瞎想，阿姨也不放心。”
严昊潇点了点头，望着窗外。
魏爸爸开车，魏韬和严昊潇坐在后座，魏妈妈时不时的回头看看他们。魏韬靠着半眯着眼，严昊潇却是精神着，一路上保持着一个姿势。
到了家，进了屋，魏妈妈嘱咐马姐煮几个清淡营养的菜，便让潇潇上楼休息。
魏韬没上去，坐在他爸身边。
他这阵子都在恭县，家里情况也不清楚，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
魏爸爸看了看一脸忧色的魏韬，“没听到什么消息，那块地我就让搁置着了。”
魏韬微微安心，魏爸爸又说：“你注册的那个公司怎么样？”
“我都盯着，还行，平台已经做好了，书生这几天忙着推广找客户，我回来后也得帮着。”
魏爸爸道：“你看看毕业了是到公司来，还是自己做，好生想想。”
魏韬点了点头，“我会好好考虑，不过我估摸着您可能还得多费心公司的事。”
这言下的意思就是想自个儿创业，魏韬又补充说：“互联网时代已经慢慢靠近，未来的这两三年十分重要，三年内必然形成新型产业模式，所有企业都得转型。爸，咱们也得做好准备。”
“蒋总教你的？”
魏韬笑了笑：“我摸索着的，他就旁敲侧击的说了一点儿。我看蒋臻也寻找着转型契机。”
“别管别人，你要是能自己打拼出点成绩，我也高兴。”
魏韬一笑，说：“放心吧。”
魏爸爸摇了摇头：“我是放心不了，你趁着家里还有资源就多用点儿。”
“怎么这么说？”
魏爸爸叹了一口气，也不瞒着了：“现在家里被地拖着，项目上要是稍微出了点儿问题，那就牵一发动全身。”魏爸爸拿起报纸：“政策上的事情不好说啊，最好的就是按原定计划建火车站。”
魏韬明白，现在的这块地，就像鸡肋，你不知道他的未来发展，却又舍不得卖。
“项目都上轨道了，应该不会出问题。”
魏爸爸说：“但愿如此。”
父子两聊了一会儿，魏韬就上楼休息去了。他回来也没联系蒋臻，不想用现在的这幅样子见着人。睡了一觉之后，吃了晚饭，魏韬捯饬干净自个儿，才出了门。
他妈妈见他要走，问他去哪。
魏韬说：“去看看蒋臻。”
魏妈妈了然，转头劝严昊潇多吃点儿饭。
魏韬出门前交代：“我回来的晚，有可能直接住学校，再过一周我就考试了，不一定回来。”
严昊潇一听，忙道：“魏韬，你带我一程，我也回学校。”
魏妈妈看着严昊潇：“阿姨不是让你住家里吗？”
“耽误了专业课，我想好好补补。”
他这样说，魏妈妈也不好说什么，由得两孩子结伴出门。
一上车，魏韬就给蒋臻去了电话，问他在哪。
从电话里得知陆凡林一天前出了院，现在在家休养，他刚从他家出来。魏韬挺高兴，说一会儿去找他，挂了电话才发动汽车。
先把严昊潇先送回了学校，嘱咐两句，掉头就往蒋臻家里赶。
魏韬想不到的是，蒋臻没有上楼，坐在楼下的花园里等着他。
他穿着淡蓝色的衬衫，外套挂在椅子的扶手上，优雅得抽着烟。
魏韬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坐在人旁边，一手搂过蒋臻的肩膀，把他嘴里的香烟抢过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三个烟圈，魏韬说：“你可不常吸烟的。”
蒋臻摸了摸闲下来的手指，道：“闲的也是闲的。”
魏韬掐灭了烟，托着蒋臻后脑勺，亲上他的嘴，浅浅一下。“阿姨走了，今天刚入土。”
“我知道。”
魏韬靠在蒋臻肩膀上，现在已经挺热了，可蒋臻身上却是凉凉的，他的体温好像比一般人低一点儿。魏韬蹭了蹭，放低了声音说：“他临去前跟我说了点事儿，我心里挺难受的。”
“因为严先生？”
“嗯。觉得他现在无依无靠，可怜兮兮的。我妈估摸着和我一样想，就把他接回了家。”魏韬抓着蒋臻的手，摸着他的手指，“也不光这事，我感觉我爸这几天老了一点儿。”
蒋臻明白似的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魏韬的脸：“家里事吧？你放心，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一听这话，魏韬笑了出来：“我可不是来搏同情，我就想和你分享一下心情，让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家里的事，你也别插手，免得我爹心里疙瘩。”
蒋臻抿着嘴，倒不说话。魏韬抬起头看着他，蹭了蹭他的脸。“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心宽得很。你要是有什么可也得跟我说。上次陆凡林的事儿，我们要能早把心里的想法开诚布公的讨论，也不会有误会了，是不是？”
蒋臻又点了点头。
“我没多久要考试了，下学期大四就没什么课，我本来想再去你那，可手头上有自己的事儿。”
蒋臻望着魏韬，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魏韬的车边上站着，说：“那样也好。”
魏韬蹙眉，跑上去按住蒋臻：“好什么好，你就不能说句中听的话。”
“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你个家伙，每次都让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魏韬抱着蒋臻，气息喷在对方的耳朵里：“你知道吧，有时候你脸色一冷，我就不敢和你说话，因为我怕惹你不高兴。可我可能没想到，我不说话，你可能更不高兴。”
蒋臻没反驳，默认了他的观点。
魏韬说：“你知道，我没给你认真的道过歉。所以，这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
什么地方，当然不能现在告诉他。
魏韬把人塞进车里，自个儿坐上驾驶座，开车前往a市的江边。
这地方一到夏天，人就特别的多，好在他们去的不是纳凉的围栏那。找了僻静的所在，让蒋臻背靠江边坐在大石柱上。就像他答应和他在一起的那个那个晚上一样。
蒋臻看了看周围，问：“怕别人听见？”
魏韬握住蒋臻的手，亲了亲他的手背：“对不起。”他抬起头，看着蒋臻：“我不够成熟，不能成为你的依靠，有时候还很傻很天真。我说着想让你在我身边不用顾及，却没做到真正的相信你。非常惭愧。”
蒋臻道：“我已经说，原谅你了。”
魏韬不接这话，紧盯着蒋臻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原谅了我，可我总不能这么轻易的原谅自己。蒋臻，你不知道当你的情人是多么幸运的事。你总是这么无所畏惧，给予我真正的信任。而我，不及你万一。”
蒋臻笑了：“难道我的眼光，这么差？”
魏韬看着他，他看着魏韬，“我想对你好。”
能得到蒋臻的这五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