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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有交情,是万万不能被一个无足轻重的游戏破坏的。
可这又算什么呢?
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甜枣?
一飞冲天的眼神极端复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商冰镜凝望住他。
他面上蒙着一层灰,眼里闪烁的光看不分明。到底是在假做无事自暴自弃,还是真的想通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凭心而论,作为朋友,她很希望一飞冲天能够想通。可是她也切切实实的晓得,一飞冲天有多固执,而且感情这个东西,向来不是理智所能控制的。
在商冰镜暗暗叹息的时候,一飞冲天动了。他摆摆手,“反正别杀过去了,那样对我们两个帮都没好处的。”
看吧他果然没灰心……商冰镜接受到了慕容团团投来的如上视线,只能苦笑。
又静默了一会,慕容团团突然问:“飞飞,你刚才提到长乐逍遥……是不是今天的事和七月耀阳有关系?”
一飞冲天神色没有露出丝毫异样:“不是吧,难道小阳阳又怎么了?”
“那你刚才怎么说要在长乐逍遥的地盘上对付他们?”
“那是随口一说啦。”
“是吗……”
“不然咧?”一飞冲天瞪圆略有些上挑的眼睛,少了几分妩媚,显得格外无辜。
慕容团团盯他许久,怎样也看不出破绽,只得摇头道:“算了。”反正她想知道的事总能查出来的。
杀不成志得意满,慕容团团急切地想要将没释放的怒火发泄在怪物身上,于是提议去练级。
一飞冲天看了看堂前燕,这个徒弟安静地待在不远处,看着任何人的视线都是不加遮掩的直视。
他忽然很羡慕这种坦然,第一次,他竟然羡慕起这个等级不足自己的1/5,傻乎乎的徒弟。于是他说,“我就不去了,我要带徒弟。”
慕容团团即刻道:“那怎么行,我们队不是就缺人了?”
固定队的默契不言即明,虽然组队的上限是十个人,但任何一个空缺都会让其他人少掉点行动力,所以才有商冰镜不在大家便自由活动的情况。
一飞冲天摆摆手:“缺什么人嘛,六个人也照样练啦。”
慕容团团瞪他。
一飞冲天眼波稍一转动,将北洋鼠拉了过来,被拉住而突然呆滞的北洋鼠一回神就嗖地朝旁边一退,与他保持足够的距离。
慕容团团眼中现出愠色。
一飞冲天指着北洋鼠:“你要七个人,不是有他吗。”
“他?”
“我?”
慕容团团和北洋鼠对看一眼,同时撇过头,表示这种假设很可笑,很荒谬,很无稽,很不可能!
堂前燕抬眼:“老鼠你要和他们去练级吗?很适合吧,你们等级差不多。”他们之前就是因为总也处理不好两个人的差距,没有组队,才有了他死在北洋鼠剑下的乌龙事件发生。
商冰镜端详着北洋鼠,点头道:“九十九级,等级确实还算合适。”
一飞冲天笑得明媚:“是吧,完全可以代替我跟着你们去龙宫玩玩,经验应该也可以拿到不少。”
“喂,我不要,我是燕子的监护人!”北洋鼠心想我才不要咧,谁知道放一飞冲天跟堂前燕一块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飞飞!他是金系的,不能冰怪。”
“我能够封怪的好不好!”
“你不是我的监护人。”
“练级不需要冰怪啦,而且金系攻击肯定比我高,速度不会慢啦。”
“我是。”
“那他不能加防!”
“我是有行为能力的人。”
“团团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了,怪打你们又不疼。”
“比喻!燕子你中学语文没学过吗!”
“他没你好看!”
“我学过,但这不是比喻,应该是借代。”
“我这叫帅气!”
“就这样说定了,他和你们一起去龙宫练级,我去带燕子。”
气氛突然喧闹到无以复加,在这一片混乱的对话中,接下来的行动被单方面武断地敲定了。
目送一群人腾空飞离,npc对面只剩最初的两人,好象刚才的热闹是假的,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只是两人谁都没有想过,有什么东西在暗地里悄然变更着。
“走吧,我带你练级。”
“好。”
走了几步,堂前燕忽然道:“师父。”
“嗯?”
“你也挂了吗?”
“……”喂喂,你这问的是什么问题啊!
一飞冲天鼓起脸颊,气咻咻地道:“是的,我挂了,跟你一样!”
“哦。”
“……”
“师父,挂了没关系,再练回来就好了,我以前老挂呢。”
“……”
虽然说着让自己有些哭笑不得的话,却不知怎么的,让一飞冲天忽然有种被安慰了的感觉,他弯起唇角笑了一笑。
谁知堂前燕却道:“师父不开心吗?”
“啊?你都看出来了?”一飞冲天有点紧张的拿剑照,“难道……是我现在笑得很难看?”
“不是难看,但是没有高兴的时候好看。师父,只有我在这里,可以不笑的。”
还真是够有堂前燕风格的回答,一飞冲天无语地摸了摸脸,道:“不笑的话,难道还要你师父我哭不成?”
堂前燕很认真:“老鼠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哭也是一种发泄。”
话音刚落,一飞冲天的眼眶蓦然又有些酸涨。
刚才的泪意涌起得让人措不及防。
人们常常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格外坚韧强悍,被安慰的时候才剥掉强硬的外壳,露出里面脆弱的柔软。
17
十七、这是最后一次了 。。。
一飞冲天不想让朋友们担心,却并不表示,他的心情真的已经平静。他想那更像是一种虚伪的装饰,内里该腐烂的照样腐烂。
在游戏里死亡很正常,虽然有点疼,但老实说,最多也就跟抽血扎针相提并论。可他现在,仿佛都还能回忆起剑在身体里的感觉,锋刃在血肉中穿梭,摩挲出割裂的感觉。
明知道不过一场游戏,一个不得不破开的局面,要他不伤心,也是很难的。
中午的风轻轻吹,头顶太阳暖暖地照。
明明是春末夏初的和暖天气。
一飞冲天却觉得身体一阵一阵发冷。
一直冷到心里,不,那寒意的源头分明就在心脏。
之前那些笃定那些自信此时想来是如此苍白如此可笑。
心底一个声音在质问着:你凭什么认定志得意满不会下手?
一飞冲天摇了摇头。
只是因为两个人在现实认识吗?
是的,不过是“认识”而已。
不是亲人,更非爱人,连朋友都不一定谈得上。
见面时能自然地彼此打招呼都已经是若干年前的事了,如果志得意满母亲不在,他们的相处比陌生人还要生疏。一飞冲天是热情如火,志得意满却很坚决地冷淡着。当然,在现实里他们如今见面的机会实在不多。
若干年是个含糊的概念,一飞冲天开始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一起调皮捣蛋勾肩搭背宛如兄弟的两人有了天堑般的隔阂?
或许是那时候。
那时他刚刚发现自己与其他的男同学不一样,一起看A片的时候别人盯着的是白花花的女体,而他看的是另一部分。在最初的恐惧和彷徨后,他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然后他模糊地向志得意满表明了心迹。
然后……
他就被那个人用一种令人心寒的、义无返顾的态度躲避着,那个人又被他用一种执著到冥顽不灵的态度追逐着,很多年。
再然后,两个人都开始玩飞仙online,游戏里的接触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一飞冲天是真没有想到,他们在游戏里其实没有真正冲突过。虽然志得意满总是被他气到跳脚,虽然总是张口闭口说着你恶不恶心啊这样的话,但是除了帮战的时候,通常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飞冲天偶尔也会忍不住想,是不是现实你追我躲这么多年,志得意满那颗坚定的心终于有所松动。
就算那天晚上的相亲宴里他没被正视一眼,就算志得意满和那个女人相谈甚欢,他有时候也想骗骗自己。
但终究被欺骗的也只有自己,大幕揭开,真相只会让他绝望的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志得意满一直就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他想去掰弯他本来就很异想天开了不是吗,又怎么能奢望对方还牢牢记着过去那点情分,在关乎英雄会帮众和极品宠物的时候对他手下留情呢?
心底那个声音低低咆哮着。
一飞冲天,你别傻了,那个人根本弯不过来的!
不管你的姿态放得多低,不管你的追求多猛烈,不管你有多爱他有多坚持,他会动心的只会是女人,女人。
他就是一堵南墙啊,你只会撞死在墙下!
一飞冲天苦笑着,喃喃地念出志得意满的名字。
他也许真的不该放任小时候兄弟般的情义在心底慢慢发酵变质,对这世界上大多数人来说,那毕竟是畸形的感情。
他又怎么能奢望一个彻头彻尾的直男去接受呢?
或许除了他一飞冲天,根本没几个人能那么自然地接受爱同性的事实。
费了老大的劲,过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让父母对他彻底失望而不闻不问,是管不了也是放弃。
连至亲都无法理解,他还能够让谁理解?
是啊,他们觉得你是怪物,觉得你恶心,觉得你是人妖娘娘腔,真的不出奇。
可是他还有关心自己的朋友,并肩战斗的伙伴……他不哭,即使再难过,他也能让自己笑得无比开怀,若无其事得好象一点也没有受伤。
只要这样能让朋友们放心。
他没想到,真正安慰到自己的,会是堂前燕,这个刚收不久的徒弟。一飞冲天拍拍堂前燕的肩膀,叹息一般道:“或许……今天发生的也算是好事……所以我才不哭……”
“好事?”
“嗯。”
因为他终于感到了一丝灰心,尽管目前还无法动摇,无法让他就此放弃。但是,或许等到灰心越来越多,积累到心脏再也承受不住的时候,就终于能够不去爱了吧。
堂前燕有听没有懂,只能任由一飞冲天的目光几乎是凶狠地在自己身上逡巡,让他更加茫然:“师父?”
一飞冲天的脸色猛然垮下:“燕子你果然又死过了,连白板装都不齐了,这样太破坏我的形象了嘛!”
“哦。”堂前燕默默思考,为什么自己装备被暴掉会破坏师父的形象。
一飞冲天也开始思考,是先带堂前燕去买点二十级的装备,还是先去练级——反正要从二十级练到更高级也是眨眼间的事,低等级的装备并不重要呢。最后他注意到了另一点,问道:“燕子你还没进门派?”
飞仙中有五大系的门派,分别是金系的云霄派,木系的盘虬洞,水系的斗阙宫,火系的乾元楼和土系的撼地门。
“没有。”
一飞冲天也没问他为什么到二十级这么久都没加门派:“那现在先去加门派吧,燕子有没有想去的门派?”
“没有。”
一飞冲天斜睨住他,揶揄道:“燕子,我倒觉得你很适合盘虬洞的。那是木系的,和你的气质多么契合呀!”
“哦。”堂前燕开始往前走。
一飞冲天不解地问:“燕子你去哪?”
堂前燕比他还要不解:“去加入盘虬洞啊。”
“……”一飞冲天终于明白,玩笑这种东西开到自家徒弟身上就是对牛弹琴,不,对奶牛弹琴貌似还能催奶呢,应该是对朽木弹琴!
既然决定先加门派,他们就得顺着官道前去离无名小村最近的镇子找到接引童子拿任务。一飞冲天从沉思中骤然醒转,朝四周一看,就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燕子。”
“啊?”正在打怪的堂前燕,茫茫然朝他看了一眼。
一只山猫迅疾地抓过来,在他手上留下一道伤痕。伤很轻,堂前燕毫不在意地用剑朝山猫砍去。山猫被砍得嗷嗷乱叫,再飞快抓来。
再原番不动的砍去。
抓来。
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