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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铁花:“他的双掌夹剑,用的仿佛是自扶桑甲贺谷传来的‘大拍手’,轻功身法却仿佛和昔年的血影人路数相同,又对华山派的剑法那么熟悉。他虽然年轻,却有这么高的武功,而且身兼好几家的不传之技,他究竟是什么来路?”楚留香:“这是第七件。”
胡铁花揉着鼻子,鼻子都揉红了。楚留香:“还有呢?”胡铁花叹口气,苦笑道:“一天之内就遇着了七件令人想不通的怪事,难道还不够?”
楚留香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七件事之间的关系?”胡铁花:“我的头早就晕了。”楚留香:“这七件事其实只有一条线,枯梅大师想必就是为了追查这条线索而下山的。”
胡铁花:“哦?”楚留香:“你想想,清风十三式本是华山派的不传之秘,现在却至少已有两个不相干的人知道。这秘技怎么会走漏?枯梅大师身为华山掌门,自然不能不管。”
胡铁花恍然道:“不错,枯梅大师下山,为的就是要追查清风十三式的秘传心法,怎么会给外人知道。她为了行动方便,自然不能以本来身份出现。”
楚留香:“知道清风十三式秘传心法的,只有枯梅大师和高亚男。枯梅大师自己,当然绝不会泄漏这秘技……”
胡铁花断然道:“高亚男也绝不是这种人!”
楚留香:“她当然不是这种人。所以这件事,只有一种可能。”
胡铁花:“什么可能?”楚留香:“清风十三式的心法秘籍,已经失窃。”
胡铁花长长吸口气:“不错,除了这原因之外,枯梅大师怎肯轻易出山?”楚留香沉吟道:“清风十三式既是华山派的不传之秘,其心法秘籍收藏得必定极为严密……”
胡铁花抢着道:“能有法子将它偷出来的人,恐怕只有‘盗帅’楚留香了。”
楚留香苦笑道:“我也没这么大的本事。”
胡铁花也苦笑道:“这件事简直好像和‘天一神水’的失窃案差不多。”
楚留香:“骤然一看,两件事的确仿佛有些大同小异,其实截然不同。”
胡铁花:“有什么不同?”楚留香:“神水宫弟子极多,品行复杂,华山派却一向择徒最严,枯梅大师门下弟子,也只不过七个而已。”胡铁花:“不错。”
楚留香:“神水宫的天一神水,本就是由水母阴姬的门下弟子保管,而清风十三式的剑谱,却一定是枯梅大师自己收藏的……”
胡铁花:“不错,要偷清风十三式的剑谱,的确比偷天一神水困难多了。”楚留香:“由此可见,偷这剑谱的人,一定比偷天一神水的无花,还要厉害得多。”
胡铁花:“这人会不会是……丁枫?”
楚留香沉吟道:“纵然不是丁枫,也必定和丁枫有关系。枯梅大师想必已查出一些线索,所以才会冒那蓝太夫人的名,到这里来和丁枫相见。”
胡铁花:“如此说来,她只要抓住丁枫,岂非就可问个水落石出?”
楚留香笑了笑:“枯梅大师自然不会像你这么鲁莽。她当然知道,丁枫最多也只不过是条小蛇而已,另外还有条大蛇……”胡铁花:“大蛇是谁?”
楚留香:“到现在为止,那条大蛇还藏在草里。只有将这条大蛇捉住,才能查出这其中的秘密,捉小蛇是无用的。”
胡铁花沉思着,点点头:“枯梅大师现在的做法,想必就是为了要追出,这条大蛇究竟藏在哪堆草里,所以她不能轻举妄动。”楚留香笑道:“你终于明白了。”
胡铁花:“但我们……”楚留香打断他的话:“我们也绝不能轻举妄动。因为这件事不但和枯梅大师有关,也和很多别的人有关。”胡铁花:“哦?”
楚留香:“除了枯梅大师外,一定还有很多别人的秘密,也落在这条大蛇的手里。和这件事有牵连的,更都是极有身份的人物。”
胡铁花叹道:“不错!这件事的确比那天一神水失窃案,还要诡秘复杂得多。”
楚留香:“最重要的是,无花盗取天一神水,只不过是为了自己要用;这条大蛇盗取别人的秘密,却是为了出售!”
胡铁花愕然道:“出售?”楚留香:“你想,金灵芝是怎么得到清风十三式秘传心法的?”
胡铁花也不禁动容:“你难道认为,她是向丁枫买来的?”
楚留香:“不错。”接着又道:“这种交易自然极秘密。丁枫想必早已警诫过她,不可将剑法轻易在人前炫露,但今天她情急之下,就使了出来。”
胡铁花恍然道:“所以她一见丁枫,就紧张得很。明明不能受气的人,居然也忍得住气了,为的就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楚留香:“正因为如此,所以丁枫才会故意替她掩饰。”
胡铁花笑了笑:“只可惜他无论怎样掩饰,纵然能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我们的。”
第七章 结交
楚留香:“丁枫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和华山派的关系,也许他还以为,将我们也一齐瞒过了。”
胡铁花:“但他迟早会知道的。”
楚留香缓缓道:“不错,他迟早会知道,等到那时……”
胡铁花变色道:“等到那时,他就一定要将我们杀了灭口,是不是?”
楚留香淡淡一笑:“你的确还不算太笨。”
胡铁花冷笑道:“想杀我们的人,可不止他一个,现在那些人呢?”
楚留香:“那些人是那些人,丁枫是丁枫!”
胡铁花:“丁枫又怎样!难道能比石观音、水母阴姬、血衣人更厉害?”
楚留香叹口气:“丁枫也许不足惧,但那条大蛇……”
胡铁花大声道:“你怎么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条大蛇又怎样?难道能把我们吞下肚里去?”
楚留香沉声道:“甲贺谷的大拍手、血影人的轻功心法,已是武林中难见的绝技,清风十三式更不必说了。他们能将这三种武功都学会,何况别的?一个人若能身兼数十家武功之长,这种人难道不比血衣人他们可怕?”
胡铁花:“哼!”楚留香:“何况,能学到这几种武功,那得要多大的本事?由此可见,那条大蛇的心机和手段,也必定非常人能及。”
胡铁花冷笑道:“阴险毒辣的人,我们也见得不少了。”
楚留香笑了笑:“我也不是真怕了他们,只不过能小心总是小心好些。”
胡铁花冷冷道:“你若再小心些,就快要变成老太婆了。”楚留香笑道:“老太婆总是比别人活得长些。她若在三十三岁时,就被人杀死,又怎会变成老太婆?”
胡铁花也笑了:“亏你倒还记得我的年纪。我这个人能够活到三十三岁,想来也真不容易。”
叹口气,接着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件事不是好对付的。无论谁只要牵连进去,再想要脱身,只怕就很难。”
楚留香:“现在牵连到这件事里来的,据我所知,已有万福万寿园、华山派和紫鲸帮,我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
胡铁花沉吟着:“就算只有这些人,已经很了不得。”
楚留香:“除此之外,我知道至少还有一个很了不得的人。”
胡铁花:“谁?”楚留香:“这人现在就在我们身后。”胡铁花吃了一惊,霍然转身,果然看到一个人早就跟在他们后面。他也看出,这人必定很有些来历。
这是条通向海岸的路,很是偏僻,路旁杂草丛生。
这人穿着一件极讲究的软缎袍,提着个黑色的皮箱。衣服是崭新的,皮箱却已很破旧。他长得很高,腿更长,皮肤是淡黄色的,黄得很奇怪,仿佛终年不见阳光,又仿佛常常在生病。
一双眸子却很亮,和他的脸完全不相称,就好像老天特地借了别人的一双眼睛,嵌在他脸上。
胡铁花笑了。若是别人在后面盯梢,他早就火了,却对这人本来就没有恶感,此刻远远就含笑招呼着道:“我们能在一个池子里洗澡,实在有缘,为何不过来,大家聊聊。”
这人也笑了。他自然就是逍遥池中那个腿长的人。他距离胡铁花和楚留香本来还很远,看来走得也不太快,但一眨眼间,就已走近三四丈,再一眨眼,就已到了他们面前。
楚留香脱口赞道:“好轻功!”这人笑了笑:“轻功再好,又怎能比得上楚香帅?”
楚留香含笑道:“阁下认得我,我却不认得阁下,这岂非有点不公平?”
这人微微一笑:“我的名字说出来,两位也绝不会知道。”
楚留香:“阁下忒谦了。”
胡铁花已沉下脸:“这倒也不是忒谦,只不过是不愿和我们交朋友而已。”
这人抢着道:“我绝非故意谦虚,更不是不愿和两位交朋友,只不过……”
他笑了笑,接着道:“在下姓勾,名子长,两位可听过么?”
楚留香和胡铁花都怔住了。这名字实在奇怪得很,无论谁只要听过一次,就很难忘记。他们非但没听过这名字,简直连这姓都很少听到。
只不过,这个勾子长,却是皓天改扮的。
当日,他依照玉絮的指引,在冤魂海中寻找割鹿刀和上官小仙。他坚信,这两者之间,肯定有着密切的联系。
直至在这个无名岛的岸边,看到上官金虹和荆无命,他更加相信,近期割鹿刀与上官小仙的出现,肯定与上官金虹有关。
只不过,居然在这个小岛看到楚留香和胡铁花,皓天感到整件事可能会更复杂。
这个无名小岛,在那个无名小镇的东面,岛上也有无名小镇,而且还十分热闹。
像这种无名小岛和无名小镇,冤魂海中不知有多少,有些甚至是海市蜃楼。
因此,皓天让天暗(暗之分身)跟踪上官金虹和荆无命,天光(光之分身)去和玉絮会合,本尊则故意让楚留香和胡铁花,在逍遥池中注意到自己。
勾子长这个人,确实是有的,只不过他的角色,暂时由皓天扮演。皓天不但能复制别人的记忆,演技也越来越精湛。
真正的勾子长,还要昏睡一段时间,直至皓天觉得,已可以将真正身份告诉楚留香和胡铁花。他不是不相信他们,而是要提防那条可怕的大蛇。
皓天笑道:“两位现在总该知道,我是不是故意作状了。”
接着又道:“其实我这人,从来也不知道‘谦虚’二字。以我的武功,在江湖中本该已很有名,只不过我根本就未曾在江湖走动过,两位自然不会听过我的名字。”
他一点也不谦虚,而且直爽得很。
胡铁花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人,大笑道:“好,好!我叫胡铁花,你既然认得楚留香,想必也知道我的名字。”皓天:“不知道。”
胡铁花笑不出了。他忽然觉得,太直爽的人,也有点不好。幸好皓天已接着道:“但我也看得出,以胡兄你的武功,在江湖中的名气,绝不会在楚香帅之下……”
胡铁花忍不住笑道:“你用不着安慰我,我这人还不算太小心眼……”
又瞪了楚留香一眼,板起脸:“但你也不必太得意。我就算不如你有名,那也只不过是因为,我酒比你喝得多,醉的时候比你多,所以风头都被你抢去了。”
楚留香笑道:“是是是,你的酒比我喝得多。每次喝酒,我喝一杯,你至少已喝了七八十杯。”
胡铁花:“虽然没有七八十杯,至少也有七八杯。每次我看见你举起杯子,以为你要喝了,谁知你说几句话后,就又放下去。”
指着楚留香的鼻子道:“你的毛病就是话说得太多,酒喝得太少。”楚留香:“是是是,天下哪有人喝酒能比得上你?你喝八杯,我喝一杯,先醉倒的也一定是我。”
胡铁花:“那倒一点也不假。”
皓天忍不住笑了。他觉得这两人斗起嘴来,简直就像是大孩子。
其实,楚留香和胡铁花已发现,路旁的杂树丛中有人影闪动,所以才故意斗嘴。
那人影藏在树后,皓天竟全未觉察。胡铁花和楚留香对望一眼,都已知道这皓天武功虽高,江湖历练却太少。他说的“根本未曾在江湖走动过”,显然不假。
但他既然从未在江湖走动,又怎会认得楚留香呢?那人影一闪而没,轻功仿佛也极高。
胡铁花向楚留香打个眼色:“你说他可曾听到了什么?”
楚留香笑道:“什么也没有听到。”
皓天咳嗽两声,抢着道:“我非但未曾听说过胡兄的大名,连当今天下七大门派的掌门,我都不知道是谁。”
第八章 箱子
胡铁花失笑道:“那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皓天:“当今天下的英雄,我只知道一个人,就是楚香帅。”
胡铁花:“他真的这么有名?”皓天笑道:“这只因我有个朋友,时常在我面前提起楚香帅的大名,还说我就算再练三十年,轻功也还是比不上楚香帅一半。”
胡铁花微笑道:“这只不过是你那位朋友,在替他吹牛。”
皓天:“我那朋友常说,楚香帅对他恩重如山。这次我出来,他再三叮咛,要我见到楚香帅,千万要替他致意。他还怕我不认得楚香帅,在我临行时,特地将楚香帅的风采描叙一遍。”
他笑了笑,接着道:“但我见到楚香帅时,还是未能立刻认出来,只因……”
胡铁花笑着接道:“只因那时他脱得赤条条的,就像是个刚出世的婴儿。你那朋友当然不会是女的,又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