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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白虹步到床前,神情惊骇,急声叫道:“不,不!大哥,大哥,这不是我,不是我……”公孙奇道:“你说什么?”桑白虹道:“这不是我下的毒手!”公孙奇苦笑道:“这不是你下的毒乎?虹妹,我过往对不起你,曾经想谋害过你,就是你下的毒手,我也死而无怨!”桑白虹是又着急,又感动,心想“他终于悔悟了。”说道:“大哥,此时无暇追查凶手,待我先给你拔毒疗伤吧。”公孙奇怔怔说道:“虹妹,原来当真不是你吗?”桑白虹道:“当然不是我!倘若是我,我也不会来了。”公孙奇脸上现出一丝微笑,说道:“不管是谁,我心中都不会恨他。因为我若不是这次受伤,你也不会出来见我的了。”桑白虹道:“哦,原来你早知道我回到家里了。”公孙奇道:“夫妻心灵相通,我怎会不知道呢?虹妹,你肯原谅我,我真是高兴得很。”桑白虹的眼泪也一颗颗滴了下来,说道:“大哥,你知道悔过,那就好了。你别要挣扎起来,让我先给你看看。哎呀,这人好狠!奇怪,奇怪!你是怎么中了他的毒的?”
你道桑白虹何以连呼奇怪,原来她看出了丈夫所中的毒,乃是一种名为“魅域神砂”的剧毒暗器,这种暗器要用一百种毒虫研成粉未,和砂练成。桑白虹的父亲桑见田生时是使毒大师,并世无伦,“魅域神砂”就是他著名的十二种毒药暗器之一,炼砂之诀,乃是他家的不传之秘,只有大女儿桑白虹得其所传,连小女儿桑青虹都是不知道的。
桑白虹怔了一怔,心道:“怪不得他以为是我下的毒手。”还有一样奇怪之处,因为这种毒砂份量很轻,不能及远,最少要在一丈距离之内,才有把握打中敌人。公孙奇身具上乘武功,在刚中神砂的时候,只要一记劈空掌发出,在这短距离之内,除非对方是武林天骄、笑傲乾坤这流人物,否则一定会给他的劈空掌击倒。桑白虹心想:“习武之人,受到突如其来的攻击,反击敌人乃是一种本能。难道大哥在那刹那间,还有空暇思索是谁打他的,因而迟疑不敢还手?又即使如此,但在这样一丈之内的距离,难道他竟看不出不是他的妻子吗?”
公孙奇断断续续地呻吟道:“哎哟,哎哟,我、我浑身发痒,好不难受。不过,不过,也高兴得很,我毕竟知道不是你下的毒手了。当时,我一中暗器,身上的痛苦倒没有什么,心中可是伤痛到了极点,我一直以为你潜回家中,是要向我报复,我也一直在等待着你的报复,这是我罪有应得,死而无怨。但当我身中你的暗器时,我还是心头有如刀绞,痛惜咱们的夫妻之情。好了,好了,现在毕竟知道不是你了。”桑白虹听了这番说话,感动非常,心中想道:“原来如此。他当时心中伤痛,神智已经昏迷,怪不得看不出那是别人了。”“嗯,这个人又是谁呢,他怎么懂得使用我家的独门暗器?”
公孙奇说了这一串说话,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额角的汗珠,黄豆粒似的一颗一颗地滴下来,脸上的肌肉也痉孪得几乎扭曲变形了。桑白虹心中充满怜惜,早已把一切仇恨抛进东洋大海,她眼中蕴着泪珠,柔声说道:“大哥,你中了暗器,以为是我,不肯还手,只此一点,我已经可以完全原谅你了。你别说别动,我来给你治伤。”
伏在外面假山石后的蓬莱魔女,听了这番说话,也是惊奇之极,心道:“原来不是师嫂下的毒手!”她心思细密,立即想到:“这暗算师兄的人,一定还藏在堡中。我师嫂给师兄治伤,只怕他又来暗算,我一定要给他们防护。”她悄悄走近几步,在楼下埋伏,手中捏着一把石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师兄的卧室,只要一发现敌踪,她便要立下杀手。从纱窗上望进去,只见她的师嫂已弯腰立在床前,看得出是正在给她师兄治伤了。
蓬莱魔女一面是紧张的戒备,一面又有轻松的愉快,心道:“师兄师嫂和好如初,我也可以放下一重心事了。”
别种毒药暗器都有解药,只有这“魅域神砂”之毒,却是要靠手术治疗的。当下,桑白虹掌贴丈夫伤处,默运玄功,推拿有关穴道,一面柔声安慰她的丈夫道:“若是感到疼痛,你别害怕,大约只需一盏茶的时刻,我就可以把魅域神砂吸出来了。”
肌肤相接,桑白虹只觉掌按之处,热得烫手,心里颇为奇怪,“魅域神砂”的毒性,初着体时,全身发热,但很快就会过去,渐渐转为冰凉。大哥中这毒砂,最少也过了半烛香时刻,为何此刻还是热得骇人?难道那人所配制的魅域神砂,和我家所传的义有不同?她推拿了几下,又觉得丈夫的肌肉颇有弹性,本来习武之人,肌肉是比常人更寓于弹性,但中了魅域神砂毒后,弹性就必然消失的,桑白虹更感惶惑:“难道中的不是魅域神砂?但其他的迹象,却又分明是中此毒。这是什么缘故?”
正在心头惶惑,捉摸不走之际,忽听得公孙奇一声冷笑,忽地长身而起,桑自虹道:“大哥,你、你痛……”她还以为是丈夫痛得难受,跳起身来,哪知话犹未了,公孙奇已是出指如电,倏的就点了她的穴道,冷笑说道:“你潜回家中,暗地里算让我,你当我是傻瓜吗?哼,现在我也让你尝尝暗算的滋味!对不住,这两大毒功秘诀。我可要不问自取了!”一把揪仆妻子,迅即就剥去了她的上衣,在她的贴身衣袋,搜出了那本毒功秘籍,哈哈大笑,啐了妻子一口,说道:“你把丈夫当作外人,将这秘籍视如宝贝,连丈夫也不肯给。好,你就滚吧,如今我也不要你这妻子了!”
桑白虹这才知道上当,气得双眼发白,几乎失了知觉;原来公孙奇的那些“中毒迹象”都是假装出来。他内功深厚,要令全身发烫,肌肉痉孪,都非难事。但他对于“魅域神砂”的特殊毒性和中毒之后的现象,知得还不很周全,故而也还露出一两处马脚。可惜桑白虹被丈夫“深情脉脉”的言语所骗,发现了疑点,也依然对丈夫毫无防范。
公孙奇尽情将妻子侮辱了一番,正要一掌将她推出。屏风后忽地跃出一人,冷冷笑道:“捉虎容易放虎难,你还要顾念夫妻之情,给自己留下心腹大患吗?”话声未了,已是把手一扬。
嗤嗤嗤三枚毒针,射进了桑白虹的背心大穴。这人正是玉面妖狐连清波!
当那三枚毒针射来之时,公孙奇本已扬起衣袖,想要把毒针拂开的,但听得连清波“捉虎容易放虎难”那句活,不禁呆了一呆,略一迟疑,那三枚毒针都已射进去了。公孙奇面色灰白,颓然坐下,喃喃说道:“白虹,白虹,你别怨我!”
玉面妖狐媚眼流波,娇声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怕没人喜欢你吗?”公孙奇在她一笑之下,销魂荡魄,哀寂之容,顿时收敛,抓着了连清波的手,吃吃笑道:“你肯赔我一个妻子,我也就不怪你了。”
桑白虹一声厉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声音中充满怨毒,叫道,“公孙奇,你、你好!你这妖狐,我。我恨。恨不得食你的肉,我、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呀!”原来她被毒针刺进穴道,剧痛攻心,以毕生功力,作临死前的挣扎,竟把穴道解开了。忽地在地上一滚,张口一咬,咬着了玉面妖狐的脚踝。
玉面妖狐用力一蹬,骂道:“好狠的妖妇,临死还敢伤人。”桑白虹中了毒针,已无法凝聚功力,被玉面妖狐蹬一脚,登时又再跌倒,血如泉水般地喷了出来。玉面妖狐“嗖”的拔出佩剑,冷笑说道:“免得你受苦,我超渡了你吧!”
公孙奇转过了脸、玉面妖狐挽了朵剑花,却停在半空,未即刺下,冷笑道:“公孙奇,你舍不得吗?”公孙奇道:“毕竟是一场夫妻,总也有点难过,你,你就赶快下手吧,早点了结,免得我多受折磨。”玉面妖狐嘿嘿笑道:“真是个多情夫婿,嘿嘿。
既然如此,你何必与我合谋?哼,哼,我偏要你受点折磨,你若是真心喜欢我,我要你亲手了结这个贼人!你杀不杀她?“公孙奇道:”哎呀,你别难为我了!“玉面妖狐道:”好,你不下手,咱们就一拍两散!“公孙奇无可奈何,接过利剑,闭了眼睛,正要一剑向他妻子的心胸刺下,忽听得铮铮两声,一枚石子荡开了公孙奇的剑尖,另一枚石子则向着玉面妖狐打来,玉面妖狐扬袖一拂,这枚石子的力道大得出奇,这一拂仍然阻不着它的去势,玉面妖狐的额角给石子打个正着,登时也是血流如注。还幸亏她这一拂减弱了石子的劲道,要不然己是头破脑裂之灾。
这一刹那,公孙奇吓得呆了,长剑当啷坠地,只见蓬莱魔女已从窗口闯进,戟指骂道:“你,你。你不是我的师兄,你是禽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天道难容!”她激动之极,声音都颤抖了!
玉面妖狐背靠墙壁,壁上忽地现出一道暗门,原来她这几天一直就是躲藏在复壁之中的,这道暗门和复壁是桑白虹离家之后,公孙奇才作的秘密布置,所以连桑白虹也不知道。这次她潜回家中,暗中监视丈夫,却想不到玉面妖狐早就藏在她丈夫的房中,而且也在暗中监视她了。公孙奇假装中毒诱妻,就是玉面妖狐给他出的主意。
玉面妖狐想要从暗门榴走,蓬莱魔女怎能容她?她比玉面妖狐更快,拂尘一展,已是闪电般地击下,玉面妖狐不敢背向着她走进暗门,只好回过头来招架。
只所得“刷”的一声,玉面妖狐的衣袖被拂尘一扫,已是片片碎裂,雪白的手臂上现出了几道血痕。玉面妖狐疾退几步,一把金针撤出,蓬莱魔女冷笑道:“你用毒针害死我的师嫂,好,我就叫你尝尝自己毒针的滋味!”拂尘一挥,呼呼风响,十枚中有七八枚反射回去,余下的也都给拂尘打落了。
公孙奇展开折扇,当中一隔,叫道:“师妹手下留情!”他的武功虽然不及蓬莱魔女,也还差得不是太远,那一把金针射到了折扇上,发出了一连串爆豆似的声响,纷纷落在地上,蓬菜魔女斥道:“滚开,谁是你的师妹!”话虽如此,蓬莱魔女到底还是看在恩师份上,不愿对师兄即下杀手,所以只是叫师兄“滚开”。
玉面妖狐叫道:“事已如斯,你还想你的师妹嫁给你吗?”说时迟,那时快,蓬莱魔女身形一侧,已从公孙奇身旁掠过,拂尘再展,向玉面妖狐追击。公孙奇咬一咬牙,折扇一合,突然向蓬莱魔女的后心大穴点下。
蓬莱魔女一觉微风飒然,知道是师兄偷袭,心中又是伤痛。又是气愤,但也只得放松了五面妖狐,反手一拂,尘扇相交,蓬莱魔女未用全力,双方的招数部给对方化解了。
蓬莱魔女柳眉一竖,冷冷笑道:“公孙奇,你、你当真要给这妖狐陪葬?”她实在还不忍反脸无情,声音都已有点颤抖了。
公孙奇何等聪明,听出了师妹还有几分情份,这刹那间,他已转了无数次念头。要是他立即表示悔过,愿从此洗心革而,料想蓬莱魔女会饶恕他。但如此一来,他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功名事业,也都要付之流水,以后只能跟随蓬莱魔女走同一条道路了,而蓬莱魔女又是决不会爱上他的。
这是两条道路的抉择,这是人兽夫头,可惜公孙奇利令智昏,终于想道:“要是她还没有发现今晚之事,我还可以骗她。
如今她亲眼看到我杀害妻子,她纵然饶我,也一定是鄙视我的为人了。我还能指望她爱上我么?我跟随她,至多是在她手下做一个头目,受她管束,遭她鄙视,一世也抬不起头来。但我若和连清波一条路走,我还可以在绿林中称霸一方,说不定借助金人之力,还有裂土封王之望。大丈夫岂能俯仰随人,不思青云直上?何况连清波的美貌,也并不输于师妹!“思念及此,心意立决,冷然说道:”师妹,你都不肯认我作师兄了,还多说作甚?从今之后,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不管你,你也别冉管我了吧!“蓬莱魔女气往上冲,不由得怒声说道:”你既执意叛国投敌,那就是国人皆曰可杀的了。我为什么不能管你?“但话虽如此,她还是未下杀手。公孙奇趁她未有防备,折扇一张,倏的向她面门一拨。就在此时,玉面妖狐拾起地上的长剑,也已一剑向她刺来。
公孙奇情知不是师妹的对手,故此猝然发难,意图侥幸,纵然不能制胜,也可引开师妹的视线,好让玉面妖狐逃走。哪知蓬莱魔女武功己臻化境,眼看折扇就要扑到她的面门,她忽地身形一仰,硬生生使出了“铁板桥”的功夫,双足钉牢,腰躯后弯,只听得“叮”的一声,玉面妖狐一剑刺来,公孙奇这一扇也恰好从她面门上掠过,却和玉面妖狐的青钢剑碰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