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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瞳?”
“想去看看他么?那么,跟我来。”妙水笑着起身,抓起了桌上的沥血剑,“你看到他就会明白了。”薛紫夜看着她走出去,心下一阵迟疑。
这个大光明宫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深不可测,从瞳到妙风无不如此——这个五明子之一的妙水使如此拉拢自己,到底包藏了什么样的心思?
黑暗的房间里,连外面的惨叫都已听不见,只有死一般的寂寞。
他被金索钉在巨大的铁笼里,和旁边的獒犬锁在一起,一动不能动。
黑暗如同裹尸布一样将他包围,他闭上了已然无法看清楚东西的双眼,静静等待死亡一步步逼近。
那样的感觉……似乎十几年前也曾经有过?
“你,想出去么?”记忆里,那个声音不停地问他,带着某种诱惑和魔力。
“那群猪狗一样的俗人,不知道你是魔的使者,不知道你有多大的力量……瞳,只有我知道你的力量,也只有我能激发出你真正的力量——你想跟我走么?”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放我出去……”他在黑暗中大喊,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
“好,我带你出去。”那个声音微笑着,“但是,你要臣服于我,成为我的瞳,凌驾于武林之上,替我俯视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你答应么?还是,愿意被歧视,被幽禁,被挖出双眼一辈子活在黑暗里?”
“放我出去!”他用力地拍着墙壁,想起今日就是族长说的最后期限,心痛欲裂,不顾一切地大声呼喊,“只要你放我出去!”
忽然间,黑暗裂开了,光线将他的视野四分五裂,一切都变成了空白。空白中,有血色迸射开来,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被金索系在铁笼里的人悚然惊起,脸色苍白,因为痛苦而全身颤抖——
“只要你放我出去”——那句昏迷中的话,还在脑海里回响,震得他脑海一片空白。
十二年前,只有十三岁的自己就是这样和魔鬼缔结了契约,出卖了自己的人生!
他终于无法承受,在黑暗里低下了头,双手微微发抖。
已经是第四日了……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辉煌血腥的过去,已逐步淡去,再也无法记忆。然而,偏偏有一些极久远的记忆反而存留下来了,甚至日复一日更清晰地浮现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能彻底忘记呢?
这样的记忆,存留一日便是一日的折磨。如果彻底成为一个白痴,反而更好吧?
“若不能杀妙风,则务必取来那个女医者的首级。”他反手握紧了腕上的金索,在黑暗中咬紧了牙,忽地将头重重撞在了铁笼上——他真是天下最无情最无耻的人!贪生怕死,忘恩负义,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置那位最爱自己的人于死地!
黑沉沉的牢狱里忽然透入了风。沉重的铁门无声无息打开,将外面的一丝雪光投射进来,旁边笼子里的獒犬忽然厉声狂叫起来。
有人走进来。
是妙水那个女人么?他懒得抬头。
“明介。”一个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了,轻而颤。
他触电般地一颤,抬起已然不能视物的眼睛:是幻觉么?那样熟悉的声音……是……
“明介。”直到一只温凉而柔软的手轻轻抚上了脸颊,他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黑暗里竟然真的有人走过来了,近在咫尺。
她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顿住了脚,仿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刻被锁在铁笼里的他,只是不断地低唤着一个遥远的名字,仿佛为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招魂。
是……是小夜姐姐?
他狂喜地转过头来。是她?是她来了么?然而下一个瞬间,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触摸到了自己失明的双眼,他仿佛被烫着一样地转过头去,避开了那只手,暗淡无光的眼里转过激烈的表情。
“滚!”想也不想,一个字脱口而出,嘶哑而狠厉。
黑暗中潜行而来的女子蓦然一震,手指停顿:“明介?”
“妙水!你到底想干什么?”瞳咬紧了牙,恶狠狠地对藏在黑暗里某处的人发问,声音里带着狂暴的杀气和愤怒,“为什么让她来这里?为什么让她来这里!我说过了不要带她过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咯咯……别发火嘛。偶尔,我也会发善心。”牢门外传来轻轻娇笑,妙水一声呼啸,召出那只不停咆哮龇牙的獒犬,留下一句,“瞳,沥血剑我已经从藏兵阁里拿到了。你们好好话别吧,时间可不多了啊。”
他一惊,她却是关上门径自走远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牢里,便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瞳在黑暗中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然而呼吸却无法控制地开始紊乱。
他知道身边有着另一个人,熟悉的气息无处不在,那些记忆仿佛洪水一样涌出来,在心底呼啸,然而他却恨不得自己就在这一瞬间消失。
不想见她……不想再见她!
或者,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满身是血,手足被金索扣住,颈上还连着獒犬用的颈环,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和一个废人没有两样!
十二年后,当命运的潮汐退去,荒凉沙滩上,怎么能以这样的情状和她重逢!
“滚。”他咬着牙,只是吐出一个字。
一双柔软的手落在了他的眼睑上,剧烈地颤抖着,薛紫夜的声音开始发抖:“明介……你、你的眼睛,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是那个教王——”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清楚地听出她声音里饱含的痛惜和怜悯,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里的刺痛再也无法承受,几乎是发疯一样推开她,脱口:“不用你管!你给我——”
在他说出第三个“滚”字之前,一滴泪水落在了他脸上,炽热而湿润。
那一刹那,所有骄傲和自卑的面具都被烫穿。
“你——”瞳只觉得心里那些激烈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失声说了一个字,喉咙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颓然低下头去,将锁着铁镣的手狠狠砸在地面上。
“明介,你终于都想起来了么?”薛紫夜低声道,“你知道我是谁了么?”
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薛紫夜一直在黑暗中凝望着自己,叫着那个埋葬了十二年的名字。
这、这算是什么——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善意,他霍然抬起手,反扣住了那只充满了悲悯的手,狠狠将她一把按到了铁笼壁上!
薛紫夜猝不及防,脱口惊呼了一声,抬起头看到黑暗里那双狂暴的眼睛。
瞳用力抓住薛紫夜的双手,将她按在冰冷的铁笼上,却闭上了眼睛,急促地呼吸,仿佛胸腔里有无数声音在呼啸,全身都在颤抖。短短的一瞬,无数洪流冲击而来,那种剧痛仿佛能让人死去又活过来。
“你……非要逼我至此吗?”最终,他还是说出话来了,“为什么还要来?”一语未毕,泪水终于从紧闭的眼角滑落。
“为什么还要来!”他失去控制地大喊,死死按着她的手,“你的明介早就死了!”
薛紫夜惊住:那样骄傲的人,终于在眼前崩溃。
“为什么还要来?”瞳松开了紧握的手,在她手臂上留下一圈青紫。
仿佛心里的墙壁终于全部崩塌,他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呜咽,颤抖到几乎无法支持,松开了手,颓然撑着铁笼转过了脸去:“为什么还要来……来看我变成这副模样?”
薛紫夜默默伸出了手,将他紧紧环抱。
她在黑夜里拥抱着瞳,仿佛拥抱着多年前失去的那个少年,感觉他的肩背控制不住地颤抖。这个神经仿佛钢丝一样的绝顶杀手,情绪在刹那间完全崩溃。
她黑暗中触摸着他消瘦的颊,轻声说:“明介……明介,没事了,教王答应我只要治好了他的病,就放你走。”
是的。他一生的杀戮因她而起,那么,也应该因她而结束。
“没有用了……”过了许久许久,瞳逐渐控制住了情绪,轻轻推开了她的双手,低声说出一句话,“没有用了——我中的,是七星海棠的毒。”
“七星海棠!”薛紫夜惊呼起来,脸色在黑暗中刷的惨白。
作为药师谷主,她比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毒意味着什么——《药师秘藏》上说:天下十大剧毒中,鹤顶红、孔雀胆、墨蛛汁、腐肉膏、彩虹菌、碧蚕卵、蝮蛇涎、番木鳖、白薯芽九种,都并不是最厉害的毒物,最可怕的是七星海棠。这毒物无色无臭,无影无踪,再精明细心的人也防备不了。
那是先摧毁人的心脑,再摧毁人身体的毒——而且,至今完全没有解药!
她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手下意识地紧紧抓着,仿佛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你太天真了……教王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瞳极力控制着自己,低声道,“跟他谈条件,无异于与虎谋皮。你不要再管我了,赶快找机会离开这里——妙水答应过我,会带你平安离开。”
妙水?
薛紫夜一怔,抬头看着瞳,嘴角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笑意——那个女人心机深沉,然而瞳竟和自己一样,居然也天真到相信这种人的承诺。
“小……小夜姐姐。不要管我,”有些艰难地,他叫出了这个遗忘了十二年的名字,“你赶快设法下山……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我罪有应得,不值得你多费力。”
“胡说!不管你们做过什么,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都不会不管。”薛紫夜在黑暗里轻轻闭了一下眼睛,仿佛下了一个决心:“明介,不要担心——我有法子。”
她点起了火折子,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囊,轻轻按着他的肩膀:“坐下,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他默然地坐下,任凭她开始检查他的双眼和身体上的各处伤口——他没有注意她在做什么,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八处大穴已然被逐步封住,完全不能动弹。
他只是极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她的模样。十二年不见了……今夜之后,或者就是至死不见。
他是多么想看清楚如今她的模样——可偏偏,他的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了。
薛紫夜默然细看半晌,站了起身:“我出去一下,稍等。”
瞳在黑暗中苦笑起来——还有什么办法呢?这种毒,连她的师祖都无法解开啊。
黑暗的牢狱外,是昆仑山阴处千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薛紫夜一打开铁门,雪光照入,就看到了牵着獒犬在不远处放风的蓝衣女子。
“怎么?那么快就出来了?”妙水有些诧异地回头,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们故人重逢,会多说一会儿呢。”
薛紫夜站在牢狱门口,望着妙水片刻,忽然摊开了手:“给我钥匙。”
“什么钥匙?”妙水一惊,按住了咆哮的獒犬。
“金索上的钥匙。”薛紫夜对着她伸出手去,面无表情,“给我。”
妙水吃惊地看着她,忽地笑了起来:“薛谷主,你不觉得你的要求过分了一些么?我凭什么给你?我这么做可是背叛教王啊!”
“别绕圈子,”薛紫夜冷冷打断了她,直截了当,“我知道你想杀教王。”
仿佛一支利箭洞穿了身体,妙水的笑声陡然中断,默然凝视着紫衣女子,眼神肃杀。
“我无法解七星海棠的毒,却决不想让明介像狗一样被锁着到死——你给我钥匙,我就会替你去杀了那老东西。”薛紫夜面不改色,“就在明天。”
妙水凝视着她,眼神渐渐又活了起来,轻笑:“够大胆啊。你有把握?”
“我出手,总比你出手有把握得多。”薛紫夜冷冷道,伸着手,“我一定要给明介、给摩迦一族报仇!给我钥匙——我会配合你。”
妙水迟疑了片刻,手一扬,一串金色的钥匙落入了薛紫夜掌心:“拿去。”
反正那个瞳也已经中了七星海棠之毒,活不过一个月,暂时对她做一点让步又算什么?最多等杀了教王,再回过头来对付他们两个。
“好。”薛紫夜捏住了钥匙,点了点头,“等我片刻,回头和你细细商量。”
是小夜姐姐回来了!听到牢狱的铁门再度打开的刹那,铁笼里的人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她只不过离开了片刻,对黑暗里的他而言却恍如过去了百年。
那样令人绝望的黑暗,几乎令人失去生存的勇气。
他想站起来去迎接她,却被死死锁住,咽喉里的金索勒得他无法呼吸。
“明介,坐下来,”薛紫夜声音平静,轻轻按着他的肩膀,“我替你看伤。”
他默默坐了下去,温顺而听话。
全身伤口都在痛,剧毒一分分地侵蚀,他却以惊人的毅力咬着牙一声不吭,仿佛生怕发出一丝声音,便会打碎这一刻的宁静。
这样相处的每一刻都是极其珍贵的——他们曾经远隔天涯十几年,彼此擦肩亦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