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天哪,我的手被砸烂了!”不,不!我得马上到医院去。这回伤得实在太厉害了。
我没夸张。真的伤得很厉害。急诊室值班护士——我以前没见过她——看到我的手就吓了一大跳,“哇,你的手怎么啦?”
“保险箱掉落下来,正好砸在我手上。”话刚说完,他们就赶紧把我送去照X光。
情况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糟糕。那只铁锤虽然很大,但表面十分平滑,砸在我手上,力道全都分散了,因此,尽管我的手肿得就像怀俄明州的版图那么大,所幸并没有砸断骨头。急诊室值班医生(我以前也没见过他)用夹板固定我的手指,然后用绷带把我整只手包扎起来——乍看,就像戴上一只白色的防热手套。就这么样,我被打发回家了。
瑞琪坚持把我送回洛杉矶的德尔·阿莫医院。我的治疗专家珍娜表示赞同。于是,星期六中午,我又回到以前待过的那间病房——再一次迎向那一阵阵怒吼的狂风,孤寂地航行在茫茫大海上。
景物已改,人事全非。医院大楼正在重新装修。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病房已经迁移到医院的另一侧。绰号“凸眼”的护士贝亚小姐还在,另一位护士休小姐也在。斯特凡妮还没离开,但如今只有在白天才待在医院里。我偶尔遇见她,每次见到我,她总是装出一副欠我钱却没钱还我的样子。有人告诉我,不久前,克里斯用化学药品灼伤她的大半个身体,被送回这家医院住了2个月。我住进来时,她刚刚离开。可怜的克里斯。可怜的乔迪。
曼德尔大夫实在太忙了,不再担任我们的治疗专家,我们都觉得很惋惜。我们被分派给艾伦·比彻姆医生。他是个中年人,脸色苍白,即使早上10点钟在太阳下走起路来,也拖着一条长长的、阴森森的影子。跟这家伙握手,感觉上就像把手伸进一锅玉米粥似的。他的声音黏答答、干巴巴,讲起话来嗡嗡嗡就像船舱底的抽水机。他那双眼睛总是眯起来,活像墨西哥湾的比目鱼。不过,这家伙倒是满精明的。他拥有博士学位。但我自己现在也正在攻读心理学博士学位,他那一套唬不了我的。说穿了,我们两个彼此看不顺眼,合不来。但这并不完全是他的过错。
我的分身尘儿却喜欢比彻姆医生,喜欢得不得了。尘儿向他倾诉心事,告诉他当初在这家医院她跟罗比交往的经过,说着说着,眼泪就扑簌簌掉下来。比彻姆医生总是耐心听她诉说,满脸悲悯。他似乎也满喜欢尘儿,或许是因为她不像我和我的另一个分身利夫那样,总是跟他斗嘴,辩论心理学问题。我和利夫常常联手,对付比彻姆医生,简直把他当成一匹租来的骡子。
被送回这家医院,我心里感到很不高兴。曼德尔大夫走了,换上一个头脑像浆糊似的比彻姆医生,而克里斯偏偏又出院了,留下来的斯特凡妮对我又非常冷淡——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很不高兴。更让我感到苦恼的是,瑞琪跟我越来越疏远了,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跟别的男人交往,无力阻止。总之一句话,这阵子我心里实在感到很不快乐。
幸亏,珍娜还关心我们。她天天打电话问候我们,想尽办法开导我,帮助我排解这阵子积聚在我心中的各种各样的烦恼。如同一位“减肥专家”,她帮我消除心灵的赘肉。我把医院会客室的电话号码告诉她。我坚持,每次跟她在电话中交谈,我都必须付她一笔咨询费——我可不想让她跟其他治疗专家一样,纯粹出于好心,打电话问候病人,询问他们近况如何。一般治疗专家总是把这种电话访谈当成一种免费服务。不!我绝不允许我的治疗专家珍娜·蔡斯医生这么做。我要求她按时间收费,就像搭乘出租车那样。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珍娜真的关心我和我那群分身。天底下,谁会真的关心我们呢?
通过电话,我们向珍娜倾诉心事,跟她谈得很多——比面对面跟医院里的那位“比目鱼大夫”谈得还要多、还要透彻。我们只想赶快离开德尔·阿莫医院。我们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有一天,我的分身斯威奇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文件夹,在自己胳臂上挖出一道2英寸长的伤口,蘸着鲜血,在自己额头上涂写一个“死”字,然后跑到走廊上招摇。从此,医院的人看到我,就像参加舞会的女孩看到自己脸上的青春痘一样。他们要我作出一个选择:被关进禁闭室,或卷铺盖走路。唔,咱们走着瞧吧。
别了,德尔·阿莫医院!各位病友保重……瞧,大伙儿正聚集在蛇神的祭典上,大跳林波舞①呢。
第三十六章
“我想跟斯威奇谈谈。”珍娜对我说,“你可别走开哦!今天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好好讨论一下。”说着,她调整坐姿,把身子靠在她那张蓝色座椅的椅背上,拿起咖啡杯,啜了一口。纸杯里漂浮着一层泡沫和可可粉。
我坐在椅子上,一面摇晃着身子,一面瞅着墙壁上挂着的那幅描绘河畔风光的版画,尽量让神志保持清醒。听见珍娜这么一说,我赶紧将视线从画上挪开来,回头望着她。“好吧!我会尽可能留在这儿,但你别忘记我!今天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谈谈。”
珍娜点点头。“我知道。不过,我现在先得跟斯威奇谈谈。但我希望你和你的每一位分身全都待在这儿,留心听我和斯威奇的谈话。”在我内心深处,分身们开始集合,各就各位,就像一群准备开始比赛的棒球队员。
墙壁底下的暖气机喀哒喀哒响个不停。一股股暖气飘送上来,穿透过冷飕飕的房间,吹拂到我身上,我忍不住浑身打个哆嗦,屏息以待。斯威奇迈出脚步踏上本垒板,我退隐到球员休息室,坐在场边观看。
“你找我有什么事?!”斯威奇没好气地问道。
珍娜没被他这副凶巴巴的样子吓到。她心平气和地说:“你今天心情不好,对不对?”
“对!”斯威奇又吼叫一声。
“你闯了祸,对不对?你在电话上告诉过我。”
“对!我闯了很大很大的祸。”
“很大很大的祸。”珍娜点点头,她望了望我身上那件卷起袖子的衬衫和我那只包扎着绷带的右臂。我那5根被砸伤的手指依旧固定在金属夹板中,整个手掌包扎着绷带。
斯威奇只顾皱着眉头,瞪着地板。“我砸烂卡姆的手,用鲜血在他额头上涂写一个‘死’字。”他低声说。眼圈一红,他差点掉下眼泪来。
“你已经向卡姆表示,你对他很不满。但是,对他不满的又岂止你一个人呢!现在你不妨听听内心的声音,你会发现卡姆的其他分身也在生他的气呢。”
斯威奇竖起耳朵,倾听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望了珍娜一眼,又低下头去瞅着她那张椅子的扶手,点点头,“有几个分身也在生卡姆的气。”
“他们生不生你的气啊?仔细听听。”
斯威奇噘起嘴唇,皱起眉头,竖起耳朵。“佩尔说没有人生我的气,大伙儿都不恨我,但他们希望我不要再伤害大伙儿共同拥有的这个身体。他说,伤害这个身体,就等于伤害每一个人。我原本以为,我这样做只会伤害到卡姆而已。”
“记得吗?我跟你讲过,伤害卡姆就等于伤害他的每一个分身:安娜、特露蒂、怀亚特、克莱、莫扎特、戴维、巴特、浪子、利夫、佩尔和尘儿。当然也包括你在内,因为你也是卡姆的一个分身。你也伤害了你自己。”
斯威奇感到非常羞愧。他那张脸庞涨红了,眼角流出了一颗泪珠。“我……我……我感到很抱歉,我伤害了大伙儿。我不会再这样做了。”他紧紧闭上眼睛,脸孔扭曲成一团,一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怪。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沿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就像火山爆发时喷出的熔岩,一发不可收拾。他垂着双手,颤抖着身子抽抽噎噎。“我对不起大伙儿!”他啜泣了一下,忽然尖叫起来,“可是我……不想……被……关起来……啊!!”珍娜吓得险些儿跳起身来。斯威奇举起他那只被他自己砸伤的手,竖起拇指,朝肩膀后面指了一指。然后,就像火车的汽笛,由远而近,声音越来越尖锐响亮,斯威奇扯起嗓门厉声尖叫:“他把我们全都关起来!!”好久好久,斯威奇愤怒的尖叫声回响在房间中。珍娜下意识地抓住椅子的扶手。
“谁?”呆了半晌,她才开口。“谁把你们全都关起来?是卡姆吗?”
“是他!”斯威奇举起手来,用衣袖擦擦眼泪。珍娜站起身来,拿起一盒纸巾递到斯威奇面前。斯威奇伸手抽出一张纸巾,擤擤鼻涕。他望望四周,想找个地方把纸巾扔掉。“丢到哪里啊?”珍娜伸出手来,指了指躺椅旁边摆着的一只用柳条编成的小篮子。斯威奇把纸巾扔进篮中。
“这阵子,卡姆一直不理睬你们,对不对?”珍娜问斯威奇。
“他不让我们出来。尤其是我。他讨厌我!”说着,斯威奇又扯起嗓门尖叫起来。“我——好——恨哦!我——恨——他!!”
“人家不理睬你,你就很生气,对不对?”
斯威奇一面摇头一面抽搐着鼻子。“对。”
“对。”珍娜点点头。“谁都会生气的。”
我隐藏在内心深处,伸出脖子来,望望聚集在球员休息室的伙伴们。大伙儿都瞅着我。斯威奇怎么搞的?珍娜调整坐姿,倾身向前,把两只手臂放在膝上。“斯威奇,你现在不妨闭上眼睛,再往内心深处瞧一瞧,看看卡姆这会儿是不是在倾听我们说话。”斯威奇合上眼皮,凝神聆听。他抽搐着鼻子,伸出手来用衣袖擦掉鼻涕,然后向珍娜点点头,依旧闭着眼睛,低声说:“卡姆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他承认了。”
“好!现在我要求大伙儿聚集在斯威奇身旁,告诉他,他很有勇气,因为他敢大声向卡姆提出抗议,要求卡姆从此别再不理睬你们。”珍娜停歇一会儿,等待大伙儿的反应。“斯威奇,现在大伙儿都聚集到你身旁来了吗?”
“他们都来啦!每一个人都对我很好。”
“大伙儿都听着:斯威奇保证,以后他绝不会再伤害大家共同拥有的这个身体。”珍娜宣布。
斯威奇点点头,“对!我以后绝不会再干这种事情了。”
“斯威奇,我要颁赠一枚徽章给你,以嘉奖你所表现出来的勇气。”
“真的吗?”
“真的!你是这个身体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位成员,而且非常勇敢。”
斯威奇脸上终于绽露出一丝笑容。他抬高嗓门,对聚集在我内心中的每一位伙伴说:“哇!珍娜准备颁赠一枚徽章给我!”
珍娜向大伙儿发出指令:“现在,你们把斯威奇和其他孩子们带到安乐室去休息——这件事就交给尘儿来办吧——其他人全都留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卡姆!”珍娜呼唤我。哦,现在轮到我了!这是哪门子的职业棒球世界杯赛嘛!真伤脑筋。浑身猛一哆嗦,倏地,我回到了房间中。
一股哀伤宛如浪涛般汹涌而来,袭上我心头。心中一酸,我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珍娜啊,瑞琪要离——开——我啰!”我坐在椅子上一个劲摇晃着身子,哀哀哭泣起来。我把双手紧紧环抱在胸前。右手的五根指头疼得要命,但我不在乎。“瑞琪要离开我了!我感觉得出来。”
珍娜吓了一跳。“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因为我是个——疯子——啊!”我扯起嗓门尖叫起来。“我知道我神经不正常。我是个疯子。你知道他们在胡说八道什么吗?你有没有在听啊?斯威奇、巴特、佩尔、莫扎特、尘儿、克莱——这帮人一天到晚在我心里喋喋不休,就像一群讨人厌的蜜蜂。我都被他们逼疯了,珍娜。你还以为我是个正常人,只因为圣诞节没人送我一辆自行车,心情有点沮丧吗?老实告诉你,我的脑子就像一条被切成一片片、只在底部勉强连接在一起的面包。珍娜,我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瞧,我的日记沾满鲜血;我的额头上涂写着一个血腥的‘死’字;我的手痛得要命;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眼睁睁看着我老婆瑞琪离我而去。我有个儿子啊!听着,珍娜,我有个儿——”
“你说得对,卡姆!”珍娜吼叫一声,把我吓得一头栽倒在躺椅上,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你——有——一个儿子!”她伸出一根手指头直直地指着我,嘴里依旧咆哮不停:“对!你曾经有过很不幸的遭遇,你的脑子不像一般人那样发挥作用,你患了‘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你必须面对这个事实!卡梅伦。你——必须——接受它!这阵子你故意不理睬你那群分身,你想把他们逼走,因为你不愿意面对事实。你一天到晚埋头做功课,鬼赶似地拼命写论文,借以逃避现实。这是不管用的!”
“珍娜,拜托……”我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哀哀恳求,“拜托你,摸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