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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以后,我开始帮助就业指导中心的老师们整理毕业生简历,准备为应届毕业生做推介工作。看了成百上千份简历以后,我忽然明白了在回看自己的求职照时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其实不仅仅是我怪,大家都很怪。所有人都以同样的角度面对镜头,嘴角扬起相同弧度的微笑,那笑容里有淡淡的忐忑、淡淡的自信,以及,淡淡的茫然。
从小学起,我们就开始被教育要好好学习,将来能考上重点初中;上初中后,又被教育要好好学习,将来能考上重点高中;上高中后,继续被教育要好好学习,将来能考上重点大学。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们被磨掉突兀的棱角做一个标准产品,没有人告诉我们每个人本应该是不一样的个体,没有人教育我们应该怎样去认识自己、如何找到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以及怎样追求喜欢的东西。读书是唯一的出路,找到好工作就等于找到了幸福,而钱是衡量一份好工作的唯一标准。是这样吗?人生还有没有更多的选择?
所有人都以同样的角度面对镜头,
嘴角扬起相同的弧度微笑,
那笑容里有淡淡的忐忑,淡淡的自信,以及,淡淡的茫然。
这些问题,都没有人能为我解答。我咨询了许多长辈和学长学姐,得到的答复十分相似。大家都说,你应该忠于内心,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并坚持做下去;可大家还说,人哪,不能跟社会大势过不去,有些时候,要作出必要的妥协。但是怎样才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情?在什么时候该妥协,什么时候该坚持呢?我的问题越来越多,多得让人窒息。在即将找工作的关口,我却不停地用这些玄乎的问题凶猛地折磨自己,不是自讨苦吃吗?可这些问题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静不下心来,终于,我被思考的过程给击垮了,决定保研,缓缓紧张的神经。
读研并不能解决这些困惑,但让我终于有大段的时间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渐渐地,我的心里产生了强烈的渴望,渴望去一个和现实生活完全不同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去看看他们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的,看看他们每天都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为什么而快乐、为什么而痛苦,并通过他们来审视我自己的价值观。
这渴望自行膨胀,日渐强烈,强烈到我无法等到毕业了。我希望在作出人生的下一个大选择之前就能出去走走看看。即使一无所获地回来,也只是相当于按下一个暂停键,并不会影响我日后的生活。
上路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感谢提供大学期间所拍求职照的各位。前图从左至右,从上到下依次为:汤毅达、李青、郑淞倩、魏华斌、李晓、钟晶、张弦、石坡、李梨花、王拓、宛晶晶、浦丹丹、向林城、杨柳、沈佳超、马蛟、贺思奇、卢艺鑫、江瑾、张泽娴、王聪、陈丽莉、陈冠蕾、王文杰、陈菱茜。)
2。当梦想遇见责任
离开是这世上最容易作出的决定,而离开也是这世上最难以执行的决定。刚刚萌生出上路的念头,就被一大串现实的问题打击得抬不起头来。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钱从何而来。
旅行要花钱,而且是很大一笔钱。这次旅行完全是自己的决定,我必须自己挣到这笔路费,不能让父母为我的冲动埋单。可惜,在读书期间,生活费尚且还不能完全离开父母的支持,更不用说攒上足够的钱去云游四方了。市面上有许多介绍几百元环游中国或者几千美金环游世界的书,多是炫耀可遇而不可求的惊人好运气,我不会天真到揣上几千块钱去复制他们的路。况且,通常,旅游签证不允许签证持有者在当地工作,一边打工挣路费一边旅行的想法根本行不通。打黑工不仅没有人身安全和财务上的保障,万一在警察局或者移民局留下案底,那我以后再想要获得签证可就难了,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第二个大问题是,如何获得父母的支持。
休学旅行的想法在我的同龄人当中一呼百应,但是对于父母们来说,这是闻所未闻不可想象的大逆不道之事,我的父母也不例外。对他们来说,旅行是好的,但是应该被归类为一项休闲活动,是刻苦学习和辛苦工作之余的调剂品,可作为佐料不可做正餐,适可而止就好,没有必要用休学这种极端的方式去实现旅行计划。而且,对人生的困惑也不需要通过休学旅行的方式来探讨。谁没有过青春,谁又没有过困惑,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依照前人的经验先把现在的每一步走稳,再边走边看边想。而我则执拗地认为:人若不给自己一段完全空白的时间,这些问题就不再有机会想清楚,一旦走上工作、生活、家庭的轨道,顺应轨道滑行才是最稳妥的前进方式,彼时脱轨造成的震荡反而远远高于现在。
思前想后,我决定选择一个折中的方案,把梦想中休学云游四方的浪漫计划改成休学去实习,这样既能为自己换一个生活环境,完成最初的愿望,又能赚到一笔路费,还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说服父母:去国外赚点儿有价值的工作经验、为未来找工作加分、练习口语。多完美啊!
执行力是我最大的优点,想到解决方案以后,马上就去做。
父母轻而易举就看出了我的小九九。作为他们的女儿,我的一举一动还真瞒不过他们的火眼金睛。起初他们也反对,但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便也没有坚持继续反对下去,但终究没有愉快地首肯,和我站到统一战线上来。对于我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申请实习。我先确定下目标地点,首选南美,次选欧洲。随后,通过一切我能想到的方式开始申请实习岗位:盲投、请当地的线人推荐、注册当地的求职网站、参加学生中介组织(AIESEC)、联络当地公司的驻华办事处、写信给大使馆……所有能和海外公司有任何联系的方式都用上了。结果,投了9个月,没有一个靠谱的答复。有一家斯洛伐克的公司对我表示出兴趣,但他们能够提供的工资太低,尚不够在当地生活。我挣扎许久,回绝了他们,毕竟费用自理是我的底线。
时间临近求职季,各大公司的校园招聘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尽管不愿承认,我心里明白,我失败了,应该见好就收,再也不能把能量耗费在虚无缥缈的海外实习上。2009年的国庆节,我整理了自己的电脑,发现在过去的9个月里,我已经发了223套简历,每一套简历里都包含一份为所投公司量身定做的简历、一封具有针对性的求职信以及若干推荐信和补充材料,总大小超过2G。我确实尽力了,如果这就是结果,那么我也只能愿赌服输,坦然接受失败。把这些材料一起打包丢到移动硬盘里,我感觉十分坦然,一年前的躁动早已消失不见。渴望还在,但内心十分清楚我应该为这份渴望作出怎样的承诺、负怎样的责任。
2009年一整年,一边实习,一边学习,一边为下一年的旅行计划奔波,每天坐公交车往返学校和不同的实习单位,对未来的憧憬让人不知疲倦。这是一条艰难的路,只能一个人坚定地走下去。
在申请海外实习的过程中,我也没有放弃正式求职。和海外实习项目申请的全面溃败不同,我的正式求职过程却走得异常顺利:挑选20家心仪的公司投递了简历,全部获得笔试机会,选择其中6家参加笔试,最终这6家公司全都给了我工作合约,行业包含证券、基金、能源、制造,职位也涵盖了投行、分析、市场、财务、管理培训生。本以为这是风水轮流转,积攒了一年的霉运终于到了头,再转念一想,找工作的顺利其实也是顺理成章的。我从大三开始就有意识地挖掘自己的性格和喜好,让我在挑选心仪公司的时候就已经在潜意识里完成了公司目标和自我优势的配比,而前9个月失败的海外实习申请过程则为我积累了丰富的求职经验。在作足了这两点准备以后,找工作必然很轻松,想不顺都难。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紧接着,另外一个好消息也接踵而至:一家芬兰的公司向我发出了工作邀请。理想的地点、理想的职位、理想的薪水和理想的假期。怎么能如此好运气!
面对来自芬兰的邀请,我的内心闪过一丝犹豫。如果接受芬兰的实习邀请,按照原计划休学去芬兰一边工作一边旅行,就要放弃现在手头上的完美工作合约,明年回来,还能不能找到一样好的工作呢?这个念头存在了几秒钟就自行消散了。工作还可以有千千万万,实现旅行梦想的机会只此一次;也许在更广阔的世界里走一遭回来,价值观都会发生改变,那个时候再去定义真正的好工作还不晚。
也许在很多人眼里,旅行是一件微不足道、不值得花一两年的时间去刻意追求的事情;而对于我来说,旅行,就是一切的意义。
3。路依旧艰难
很多事情就像一个无底洞,越往下做,麻烦越多,越让人绝望。旅行也是其中之一。在说服了父母、申请到了芬兰的实习邀约以后,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开始作出行的准备,没想到这才只是一场苦旅的开头,后面还有更多考验在等着我。
第一重考验从和学校老师的一番对话开始。一日,我信心满满地去找研究生院的老师办理休学手续。走进办公室时,老师正埋头忙着别的事情,听到我提出休学申请以后,头也没抬,问:“你怀孕了吗?”
我可以怀孕,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吗?
原来,学校老师还没有处理过因旅行而休学的先例,以往休学案例的事由通常是生病或者怀孕,为了旅行而休学,他们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既然没有先例,老师们处理我的申请时便拘谨了起来。依照惯例,学生如果在读书期间出了事故,学校往往要负担连带责任,故学校在对待学生活动,尤其是学生外出旅行的活动时,多采取消极态度,即能反对就反对。这实在情有可原,也实在让我为难。我并不承望学校会为我的行为埋单,我也不希望学校对我的行为负责,旅行是一件很个人的事情,它对一个有心理困惑的孩子的治愈效果,也许大大超过传统治疗本身。我可以想办法弄一张假的怀孕证明打制度的擦边球顺利办下休学手续,但我更希望把我的想法传递给老师们,做成休学这件事情,开一个先例,造福以后有同样困惑的孩子。
距离去公司报到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却放慢了脚步,打起太极,优哉游哉地开始了第二轮艰难的游说工作。这次的游说对象是学校老师。我先把学校颁布的学位管理制度研究透彻,了解到我的诉求从制度上并不违反任何一条规定,随后充分发挥牛皮糖的精神,通过邮件、电话、去办公室预约拜访、请其他老师旁敲侧击等各种方式,把我的辅导员、学院领导、研究生院老师挨个骚扰了一遍。在游说的过程中,我发现,虽然表面上我是一个人在战斗,但是在暗处,有好多善意的人在默默地支持着我,帮助我化解一个个难题。他们的理解和帮助让我了解到,学校和家长都不是顽固的坚冰一块,如果你能够把自己放在他们的角度去想问题,甚至主动帮助他们去解决困惑,他们终究能够理解你。
在处理学校事务的同时,我还开始了漫长的签证申请过程,此处略去烦琐的手续和奔波不提。我曾经自己办过申根签证,对签证所需要的材料和程序极其熟悉,此番申请赴芬兰工作签还是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前后材料往来,低三下四求人办事,把人磨得完全没有了脾气。我的身体和心都已经到了疲惫的极限,累得只剩下毅力了。
签证问题尚可以用毅力来顶住,父母的情绪波动就完全无法用体力解决了。在终于准备好签证材料并成功递签以后,父母打来电话说他们反悔了。他们再三思考,觉得我是个极度任性的孩子,休学前往芬兰的计划极其不靠谱。即使我已经拒绝了手上全部的工作合约,即使我已经获得了学校的休学批复,即使我几个星期以后就要拿到签证,他们都决定放弃支持我,要求我清醒过来,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我仿佛掉入万丈深渊,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听他们说完,一挂上电话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并不是个脆弱的姑娘,但那一刻,默默独自承担了一年的压力和委屈倾巢而出,想找个人哭诉,却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后来,等心情平复一点儿以后,同几位密友有过几次非常痛苦的聊天,讨论是否要放弃这个策划了一整年的计划。
如果孤注一掷,拼死拼活出去了,但在家庭关系中留下一颗地雷,值不值得?这一阵折腾前我的答案也许是值得,因为当我证明给父母看我的坚持是正确的时候,所有的不理解都会烟消云散。然而,家务事断不是这么简单。怎么证明?无法证明!表面上的不理解可能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