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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夜话忌离之章-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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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走?」
  「嗯,若是让那只云螭回到西海,後果不堪设想,大寺颜面扫地事小,让这麽大一个囚犯从服役中脱逃,大寺为了维持威信,势必要主动讨伐水族。到时候不是动用一、两个寺卒便能解决的事情,绝对会掀起战争。」
  「战争……」
  秉烛眯起了眼睛,总觉得这辞十分虚幻不实,却又十足惊心。
  「嗯,大寺也不是没和妖神的族裔战争过,两千多年前和兽族就有过一次,据说这也是土地庙那只神兽之所以出生的原因。」
  阎魔轻描淡写地说著,他也不给秉烛追问的机会,迳自说了下去。


  「总之,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那就是确保那只云螭留在土地庙里。任何接近云螭的人,你别问是谁,杀掉就对了。」
  久染忍不住开口了:「久羊……」
  「怎麽,做得到吗?其实也不是要你做什麽残忍的事,不过就是按照我的指示,对那只云螭做一点合理的监控行为罢了。」
  阎魔不让久染有发言的机会。秉烛露出犹豫的表情,阎魔又说:
  「你知道,要是那些逃犯真劫走云螭的话,云螭是在归如土地庙服役,劳役犯脱逃,土地神也难辞其咎。更何况那些人可是逃犯,为了劫回他们主人,什麽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代表大寺的归如土地神?」
  他皮笑肉不笑地扬了一下唇。
  「你向我学习易术,不就是为了帮上那个人类土地神的忙?那麽现在正是时候。」
  「但是……但是为什麽是我呢?要监视犯人什麽的,大寺不是应该有很多人选吗?」
  「因为对方会有所警觉。你别小看那个云螭,总是装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他厉害得很,大寺几次派出拟态的寺卒去监视他,都被他本人、或是他身边那只神兽给察觉,无声无息地做掉了。」
 阎魔支著下颐,望著秉烛笑笑。
  「但你不一样,听小久说,你和土地庙里的人处得不错,还同桌吃饭呢!在他身上做一点小小的手脚,应该难不倒你才对。」
  「但是久羊,要是秉烛真对忌离动手,西海那里绝不会放过他的!」
  久染几乎要拍桌站起来,但阎魔仍旧一派轻松。
  「你放心吧。我听说海主向敖最近身体似乎不是很好,据说是天年到了,他本来就差自己的弟弟向颛好几百岁,水族的寿命通常难以过千年,除非他在死之前修得神格,否则过不久就得进阴门了。」
  阎魔的话让久染和秉烛都吃了一惊,阎魔又继续说。
  「这也是向敖为何如此积极,不惜违抗大寺,也要把自己的亲弟弟劫回家的原因吧!哼,水族的做事方式就是这样,极端又脱离常识,真是麻烦。」
  他又冷冷地补充:「你别小看龙,龙族的人,平常看起来温驯,发起狂来都是很恐怖的。龙鳞是这世上最坚硬的装甲,任何武器都无法突破,龙角的破坏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小久,这你也没办法否认,对吧?」
  久染似乎叹了口气。
  「是没错。龙一但发起狂来,通常就听不进人话,它们的脑袋里有个像开关的东西,一但被启动就无法收拾。」
  她看著秉烛。「上次七姊座下的应龙,就是你们经常看到的那台白色宾士,因为蛟龙嘲笑他矮,气得在会议室里和他打起来。两个人化回原形互干了三天三夜,最後把会议室的西边炸了个大洞,神农二哥出面劝架也没用。」
  「以那云螭的实力,万一他倒戈闹起来的话,土地神便不用说了,就是加上那只小太鹄,恐怕也难缨其锋,到时不是死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事。」阎魔又接口。
 秉烛不禁默然,他知道阎魔他们说的没错。
  但向来温顺的忌离,会反抗顒衍、甚至伤害顒衍的场景,秉烛却怎麽也无法想像。
  「……看你这麽迟疑,恐怕是不知道那只云螭过去的丰功伟业吧?也是,罪犯总是如此,披上一层羊皮,便假装自己是喝奶长大的了。」
  阎魔忽然冷哼一声。秉烛虽不是好探人隐私的,还是不由得好奇起来。
  「忌离哥究竟……做过什麽事情?」
  阎魔张开口,半晌似乎又改变了主意,转头望向一旁的久染。
  「你不如问小久吧!那个云螭是她参与长老会议三百多年来,第一个让她投下极刑赞成票的罪犯。」
  秉烛有些惊讶地看向久染。久染抿了抿唇,神色满是黯然。
  「嗯,忌离他是……西海主的弟弟,同时也是海主下一任的继承人。本来是这样的……但是有回忌离被仆从带到海边玩时,却忽然失踪了,後来才知道是被人类当成普通的鱼类,带回家豢养。这一失踪就是三十多个年头。」


  「咦?这样就找不到了吗?」秉烛讶异地问。
  「豢养忌离的人类,当时正巧要搭上从陆地往台湾的船,所以才会出现在海边,那个人类本是广东一带经商的望族,因为和族人不合,那时候清廷的禁令刚巧废除,那家人才举家迁徙到台湾。忌离就这样被一起带上了船。」
  久染闭上了眼睛。
  「忌离和豢养他的人类产生了深厚的感情,这在妖兽与人类间也很常见,人类豢养忌离的期间,刚好是一只妖兽从幼体转变成成体的时期,那个人类对忌离而言,既是生养他长大的父亲,又是他最信任的朋友,两个人有非常深刻的信赖关系。」
  秉烛点了点头,他曾经听顒衍略微提过,尚融小时候就是他父亲豢养的狗,人与妖能建立友谊,多半都是以此形态。
  「只不过那个人类的身体很虚弱,我听久羊说过,本来生死簿上的阳寿不超过二十年。但因为豢养了忌离这样的妖,改变了他的机运。」
  「生死簿……是可以随意更改的东西吗?」秉烛忍不住问。
  「生死簿只规定了人与妖与生俱来的阳寿,但人在阳世的寿命,会随每个人的福缘、恶念、积德、造孽而不断改变。这也是为什麽每年阴门开前,我都得让生死簿更新档案的缘故。顺带一提现在生死簿已经全数电脑化了,只要输入管理者密码就可以更新。」
  阎魔用专家的口吻说著,半晌又冷笑了笑。
  「其实在你身边,就有个因为神格者界入,强行修改生死簿上死期的例子,那个人到现在还好好地活著,看了真令人不愉快。」
  秉烛愣了一下。「改变死期……?谁?」
秉烛夜话 156
  秉烛愣了一下。「改变死期……?谁?」
  但阎魔并没有回答他。这时久染在一旁开口了:
  「总而言之,忌离以水族的本能,吸收那个人类的病恙、涤清他身上的积毒,那个人类身体便一天天好起来,逃过了原本的死期。」
  秉烛「嗯」了一声,久染原因不明地叹了口气,又说下去。
  「那个人类长大接掌家业後,也利用忌离成体後的外貌,拓展了不少生意,生意的内容我就不说了,有正经的也有不正经的。总之忌离的存在,完全改变了这个人类原本生来的机运,这在大千世界里也是很少见的。」
  「利用忌离的外貌……是?」秉烛眨了眨眼。
  久染又叹了口气,把额头枕在手背上。
  「这些也是後来我们为了定忌离的罪,才让人慢慢去查的。总而言之,像忌离这麽尊贵的水妖,又这样年轻,连神兽也无法抵挡他的魅力,寻常人类当然更没办法。但这是忌离自己愿意为那个人类做的,到头来也无法苛责任何人。」
  秉烛听得似懂非懂,久染似乎也不想解释这部分,继续又说。
  「本来那个人类就这样安分到晚年,也就罢了。但偏偏在他四十九岁那年,他迎娶了一位妻子。」
  久染看了对面始终冷笑著的久羊一眼,握紧双手开口。
  「那个女孩子,似乎是忌离的主人在街上捡来的,是个普通的人类,还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忌离的主人和那个女子陷入热恋,过不了多久就宣布要迎娶她进门,隔年夫妻俩就生了一个小宝宝,一家人幸福美满。」
  久染越说神色越黯然。
  「那个人类在娶妻时,并没有想到忌离,对人类而言,忌离只是他豢养的宠物,就像人类养狗一样。
  「但忌离不同,他自幼就被人类豢养,不但视那个人类如父、如友,也将他视为伴侣。要知道水族关於伴侣的约定是终生的,至死方休,但有时至死也不见得会被扬弃。那个人类娶了其他女子为伴侣,对忌离而言便形容背叛。」
  「所以忌离哥他……就杀了那个女孩子吗?」秉烛小心地问。
  久染轻叹一声。
  「要只是单纯杀死那还好。忌离当时已有百多年道行,加上他的血统和资质,还有身为云螭的天赋,已经是有相当实力的妖神了。忌离让前来找他回家的仆人绑走了那对母女,把他们关进宅院的井底,然後用箴言结封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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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箴言结?」秉烛问。
  「像是电脑的Password一样,没有输入正确的密码,就无法解开的术场,箴言结就像是这样的东西。」
  久染解释道。
  「忌离把她们母女囚禁在里头,然後往术场里头放水,水还不是一次放完,而是一点一点,分成三天的分量慢慢地渗入,让那对人类母女饱受惊吓与恐惧。後来母女的尸体被发现时,妈妈为了保护婴儿,到死都还高举著双手,把小女孩举在头顶。」
  秉烛一时说不出话来,「可是忌离哥……忌离哥为什麽要这样做呢?」
  「忌离在设下箴言结後,就把这件事告知他的主人,他的目的就是要报复那个人类。他的主人当然相当惊恐,到处找方士拯救他的妻女,其中有些修行者和大寺有连系,就通报了大寺,我们就派人把忌离捉了起来。」
  久染低垂著颈子。
  「忌离当时完全没有反抗,我想他也早预料到这种结果。神农二哥把忌离带到大寺里,逼问他解开术场的箴字,几个长老也好言相劝,如果他肯好好地解开术场,放了那对母女,大寺也愿意从轻量刑。
  「但水族的人大抵如此,平常看起来柔顺似水,一但坚持起什麽来就和石头一样硬。
  「忌离那时候便坚持,除非那个人类亲自来向他下跪,求他解开术场,否则即便他死,也会带著那个箴字进阴门。」
  秉烛越听越惊讶,只觉後颈缓缓淌出冷汗,他用左手握住微颤的右手。
  「後来……呢?」
  「大寺当然不会容许妖神胁迫人类,二哥下令把忌离打进阴牢,把他送进审问房,二哥和久羊当时连续三天,用各种方法联手拷问忌离,想逼他说出那个箴字。」
  秉烛不由得缩了一下。「呜啊……二长老和师傅联手,感觉就好可怕。」他偷瞄了眼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阎魔。
  「我完全不想知道里头发生了什麽事……总之,神农二哥向来善於攻心,久羊则对肉体刑很在行,他们两个人联手,很少有罪犯会不屈服。」
  久染脸色难看地说。
  「但是那一次,二哥和久羊用尽了所有手法,软硬兼施,一直到第三天的清晨,还是没有办法逼忌离说出半个字。最後连二哥也没办法,只能告诉那个人类,说如果他要救自己妻女的话,只有向忌离低头了。」
  「那他低头了吗……?」
  久染吐了口长气。
  「嗯,他每天看著自己的妻女一点点被淹没,其实精神已经很脆弱了,那时候的情景我还记得。他跪在忌离面前,拉著忌离的衣襬,大哭著请忌离放过他的亲人,还说只要忌离不杀他们,忌离要把他怎麽样都可以。」
  「那忌离哥他……」
  「忌离到最後,只说了一句话。」
  久染又闭了一下眼,彷佛当初的情景就在眼前,而不忍卒赌。
  「他对著哭喊的主人说:你都想不透箴言的话,我又怎麽会知道呢?然後就忌离就离开了,连回头看一眼那个人类都没有。」
  「所以最後还是……没说啊。」秉烛怔怔地说。
  「後来八长老冒著伤害到术场中人的风险,强行解消了那个箴言结。」
  久染继续说著。
  「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女孩身体本来不是很好,另一个又是襁褓中的婴儿,母女俩就这样双双淹死在里面,那个叫桃花的女孩子,被救出来时还有一丝气息,他和忌离的主人说,要他好好活下去,能够嫁给他当一年的妻子,她就觉得幸福过头了。」
  秉烛默然无语,久染拿起装茶的杯子,把唇凑向空杯。
  「後来那个人类精神上受不住,在替妻女做完头七後,就在後山举枪自杀了,而那个人类一手创建起来的事业,下场也不用说了。那个人类,最终完全回到他遇见忌离前本来该有的机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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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染用双手捏紧手里的杯子。
  
  「这件事让长老会议大为震怒,毕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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