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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在江湖-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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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凌鹤回来了,二人虽不敢在言语上讽刺他,却显示不屑之色,意思是败兵之将还洋洋自得呢!
  凌鹤也知道,他得到的关顾远超过他们二人,不无嫉妒。他进入屋中,忽然发现百里绛云的神色十分奇特,他从未见过她以这种眼神望着他,他道:“前辈,决战已过,晚辈要回去了,如前辈不弃,可否住在一起,晚辈也好晨昏定省,以尽孝道?”
  “不必,凌鹤,我还要送你两样礼物,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我先教你几招……”最后压箱底的几招都传了他。
  司马能行和百里松更不是滋味,然后,她交给他一个包袱,道:“你力战马芳芳,真力消耗太大;我来为你补充一点内气,事后你再打开这包袱,能行和松儿在外小心护法。”
  凌鹤本想拒绝,但百里绛云的双手已贴在他的背后,也许是错觉,他感觉他的双手有点颤抖。
  在凌鹤的感受上,她这次为他补充内气就和过去不同,过去是细水长流,涓涓滴滴,不绝如缕,这一次却是沛然而来,如江河决堤,源源注入。
  他虽感到惊异,却不敢出声分神,集中精神,把大量内力舒散于全身。
  也不过三个时辰,忽感背上两只手又在发抖,但不一会儿就滑了下去,凌鹤缓缓睁开眼来,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回头望去,百里缘云额上还有虚汗,却是面如白纸,但嘴角上却噙着淡淡的微笑。
  他一试她的鼻息和心脉,已是寂然,他忽然悲呼着跪在百里绛云面前恸哭不已。
  这工夫司马能行和百里松窜出进来,百里松大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凌鹤悲伤已极,如同未闻,百里松上前一看姑姑已经气绝死亡,揪住凌鹤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鹤扳开他的手道:“我也不知道,她老人家事前叫我于事后打开包袱看看。”
  他打开了包袱,里面是他那件被戳了个洞的长衫和一封信,信上是这样写的:自她发现他腋下被马芳芳戳了个洞,就知道白成家是倾囊相授于马芳芳,而她却还保留了几招以及数十年修为的真气,败的关键在此,不信可以看看那件长衫左腋下的洞。
  她说很对不起凌鹤,千万不要怪他自己,只能怪她低估了马芳芳和白成家,为了侠名和荣誉,她也要步白成家的后尘。她死后不必葬在黑家墓地中,更不要难过,不胜而必须自行了断之说也不必介意,因为能胜而未胜的责任不在他,另外,此信要给司马能行及百里松看看,免生误会……。
  其实这时二人都已经看到了,凌鹤道:“前辈为我牺牲,也可以说是舍命全名,我一定会为前辈争回面子。”事前百里绛云说要送他两件礼物,即指招数十年的修为。
  百里松冷冷地道:“争不争面子,要凭你的良心,可别以‘舍命全名’四字推卸了姑姑为你牺牲的责任!”
  凌鹤道:“我不是那种人。”
  司马能行道:“但至少是前辈为你而死,你也不能否认,马芳芳胜你在先,甚至手下留情。”
  凌鹤不想和他们辩,回头就走,百里松厉声道:“怎么?你想甩手不管,一走了之?”
  凌鹤道:“由于前辈的后事必须隆重举行,所以要去找几位会办事的人,试问两位办这种事可是内行?”
  两人不答,凌鹤立刻回去把一些长辈都请了来,首先请娟娟为百里绛云拭净身子,穿上寿衣,再装殓起来,凌鹤完全以弟子身分执礼。
  后事已毕,百里绛云的巨碑上有“弟子凌鹤位立”字样,这夭晚上“恶扁鹊”道:“老弟,这件事老哥哥一直不明白。”
  凌鹤这才又把那封遗书拿出来给大家看了,麦秀道:“想不到这位黑夫人还是性情中人,虚名累人,以致这般田地,未免过分。”
  高丽花道:“谁像你?脸皮之厚,做脚底足可以穿上三年,有那么一个哥哥,一点也不在乎。”
  麦秀道:“我哪有高大姐那么聪明又有学问,出口成章,一肚子墨水。”
  曲能直道:“我看她是猪八戒挟半刀火纸——混充念书的人!”
  高丽花吼叫着追打曲能直。凌鹤肃然道:“马芳芳的相让,百里前辈引为奇耻大辱,所以我必须马上找她决一胜负,以慰百里前辈的在天之灵。”
  余大彩道:“这是应该的,但也不必急在一时。”
  “不,前辈的后事办妥,已无后顾之忧,晚辈决定今夜就去找她。”
  众人也不便拦阻,而且全体出动观战,凌鹤并通知了司马能行和百里松二人,因为这决战的胜败和他们的声誉有关。
  全部出动也就是连姜不幸也来了,主要是大家都不愿错失这次大泡眼福的机会,谁也不愿留下来照料姜不幸、因而只好带去。
  马芳芳乍见这么多的人全来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凌鹤光明大落,他本可把话说得含糊点,对方能听懂就成,但他说得明明白白,一字也不含糊:“马姑娘,由我长衫腋下的小洞看来,你胜我在先,虽然最后我击中你一拳,若是你有意相让,也可以肌肤无伤,若是放手真干,说不定我凌鹤根本就没有机会砸你那一拳的。”
  “凌大哥,真有这回事吗?我为什么不知道呢?”
  凌鹤给她看过长衫腋下的破洞,而季婉如更是心照不宣。
  马芳芳道:“这破洞也许是不小心弄破的,怎能证明是你我决战对弄破的呢?凌大哥,你这人真是的,难道你砸我那一掌也是假的,或者是我故意要你打的?”
  凌鹤道:“我虽然不敢确定是有意让我砸中的,也不无可能,马姑娘,百里前辈为了成全我,业已逝世,所以这另一次决战是必须举行的。”
  马芳芳道:“凌大哥,如小妹以免伤和气为由,拒绝再举行一次呢?”
  “那就是心虚,等于承认有那回事,也就等于对在下和百里前辈是一种侮辱。”
  马芳芳道:“好吧、但希望点到为止。”
  观战者有十余人之多,马芳芳心情很乱,她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愿去做任何事,但今夜之战,她不愿全输,也不愿使凌鹤难堪。
  两人相距三步对峙,马芳芳道:“凌大哥,我有个建议、不知你同不同意?”
  “凌鹤道:”说说看。“
  马芳芳道:“如果我们五百招仍不分出高下来,就算平手,以后决定不再比试。”
  凌鹤道:“不,如今夜五百招不见胜负,今夜就到此为止,但半年后还要再比,直到有一无比出胜负为止。”
  马芳芳苦笑道:“凌大哥,这又何苦?好吧,小妹一切都依你。”
  两人缓缓开了门户,此处仍是上次对决的幽谷,谷中除了夜风,死寂无声,另外只有姜不幸哼那变调的儿歌之声了。
  马芳芳先攻出了一招“童子拜佛”,两人立刻打在一起,这二人的武功都已窥堂奥,实在不能以一拳一脚来衡量他们,而是要以意在动先的“意”字来衡量他们的优劣。
  他们有时快得像两团包裹他们自己衣色的雾团,但慢时往往会缓缓地、软绵绵地拍出一掌或砸出一拳。
  一百招过去,在场任何人也看不出谁会赢谁会输,这些人当中,也只有司马能行、百里松和“恶扁鹊”三人勉强可以看出,马芳芳细腻,凌鹤浑厚,各有所长。
  加之百里绛云把数十年修为全给了他,最后几招绝学一招也未留,就会予人有充沛真力浑然天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感觉。
  两百五十招过去,月已快出东山,百里松在司马能行耳边道:“你希望谁赢?”
  司马能行道:“凌鹤,你呢?”
  百里松没有反应,没有反应是否正是强烈的反应?
  不论在场中人对马芳芳的印象有多坏,却不能不佩服她,居然能在将近三百招时仍保持不败。凌鹤的浑厚内力在继续增长,任何一拳一掌都用上了八成内力,他是一个心地仁厚的人,他实在并不想挫败她或使她受伤,但是,百里前辈为他而死,这是丝毫不能询私的事。娟娟抱着小鹤,手心直淌汗,也不断地祷告:“南无阿弥陀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凌大哥赢得此战。”
  姜不幸偶尔向场中看了一眼,继续哼着儿歌,这歌声能对凌鹤造成两种情况,一是由悲忿化为力量,一是由悲忿变为绝望颓丧。
  四百招过后。弦月挂在中天,已近五更,马芳芳在无俦的罡劲中马步浮荡,真气不固,此刻她是真的万分吃力,但是她希望能熬过五百招,她不能使凌鹤恨她,也不能使凌鹤轻视她。
  坚持拼到底,是表示她必须对白成家负责,像凌鹤对百里绛云鞠躬尽瘁一样。
  李婉如知道,马芳芳想支持到五百招,而凌鹤在过了四百二三十招之后,再加一成内力,似乎绝对不让她接近过五百招。
  立在一丈外观战的人,都能感到罡气四溢,狂飚排压,呼吸艰艰,凌鹤还是那样,沉稳、厚实,不轻敌也不自轻,任何一招一式,一举手一投足,都丝毫不马虎。
  马芳芳有如秋风中的败叶,急流中的浮萍,任何人都相信她随时都会落败。然而,凌鹤又加了成内力,几乎她每接一掌或一拳,都会骨节暴响、龇牙咧嘴。但马芳芳还差不多,她的功力是不是能随凌鹤的进境而上升?
  四百九十招以上时,凌鹤终于以九成半内力施出了百里绛云最后所传他的绝招,这几招的威力,就是司马能行和百里松联手也接不下来,其余诸人就更不用提了。
  马芳芳每踉跄一步,地上必然下陷两寸有余,嗓中“格格”地作响,汗下如雨,面孔紫胀。
  最后一招,最后一式,凌鹤大喝一声,砸出一拳,马芳芳连退四步,摇摇欲倒。地上尘土暴卷飞扬,四周草木无风我自动。但是,五百招已满,马芳芳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凌……渡大哥……是我……败……败了……”
  “不!”凌鹤冷冷地道:“你虽力尽,却未失招,这不能算你落败。”
  “凌……凌大哥……你看这个……”马芳芳指指她的衣衫肩部、破裂约寸半长度,道:“凌大哥,这是你的掌缘扫中的,如果上次你的左腋下衣衫那个洞算失招,这个破口也算失招……”
  凌鹤以为马芳芳能支持五百招,而且他用了九成以上内力还使用了百里前辈的绝招,这也算是平手,他绝不要模棱两可的胜利。
  “恶扁鹊”道:“让老夫说句公道话,固然,以凌老弟的无俦内力,震得马姑娘马步不稳来说,已经输了。但正因为如此,马姑娘仍能支持五百招,这份耐力,在场诸人中除了凌老弟,无人能及。所以这又不算失招,但马姑娘左肩上的破洞,如不算失招,高手过招,也就难分胜负了。”
  麦秀道:“马姑娘的失招几乎就等于没有,不知司马和百里两位意下如何?”几乎没有,并非绝对没有。
  百里松,冷笑不语,司马能行道:“在下也以为凌少侠算是胜了半招。”虽说半招之胜也算胜了,但百里前辈舍命成全他,听换来的也不过是半招而已,不由气结,同时对于马芳芳的造诣和功力也极为心折。
  马芳芳近似虚脱、李婉如扶着她离开了现场。司马能行向凌鹤道贺,百里松则未出声。接着其余诸人也都围拢来,马芳芳了不起,不正显示凌鹤更了不起吗?因为她就是不了和尚的影子呀!
  马芳芳和李婉如走出六七里路,李婉如道:“芳芳,肩上那破洞真是凌鹤扫中的?”
  “你……”怪芳芳脸色一沉,道:“婉如,再说这种话,可不要怪我下逐客令了!”
  李婉如道:“芳芳,你我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这工夫忽然前面出现两条人影,正好挡住去路。趁弦月淡淡的微光一看,两女不由心头骇然。一个是叶伯庭,另一个不识,但隐隐看出此人有点像麦秀,很自然地就想起了麦遇春麦老大。
  即使是拼了五百招,内力耗尽,马芳芳也不怕叶伯庭,但时这一代枭雄麦老大,却有怯意。
  麦老大负手站在原地,叶伯庭走近道:“马芳芳,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马芳芳道:“相逢了又如何?你有几根骨头我还不知道?”
  “马芳芳,如果你以为我还是过去的叶伯庭,你会大吃一惊的!”
  马芳芳道:“只不过是找到了靠山而已。”
  “这样吧!如我借别人之力胜了你,算我孬种,你看如何?”
  马芳芳冷笑道:“你不过是乘人之危罢了。”
  叶伯庭道:“这话怎么说?凭你马芳芳,没灾没病地,谁会乘你之危?”
  李婉如道:“叶伯庭,你真的不知道芳芳刚刚和凌鹤苦战了五百招?”
  叶伯庭道:“什么?五百招?快别开玩笑哩!凌鹤他怎么会和你动手?再说他目前也不是你的敌手呀!”他当然是反穿皮袄在装老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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