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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遗龙握拳一拂,南灵和尚顿时连退三步,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但他立足之后,仍继续说道:“吾等既寻你而来,业已不打算活着回去,你直说也不打紧,反正你的残酷,外人无从得知……”
金遗龙道:“金某声明在前,休得血口喷人,再说下去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太极掌门道:“就算你姓金的没做这事,请问我等仇恨,你义待如何处理?”
金遗龙道:“金某一向恩怨分明,从不冤枉好人,也不原谅仇敌。”他顿了一顿之后,接道:“武当派掌门人玄机道长先受我一掌击伤,恩怨了断,此刻请先离开。”
玄机道人回忆江南提督家中一幕,料不到金遗龙已放过他,斗然之间情绪变化,不能自克。
郑姑娘微微—笑,柔声道:“侄女往日承伯父高徒爱护,永铭五内,没齿不忘。”
玄机道人摇头叹道:“感情之事不可勉强,吾徒顽劣不肖,自应引咎让步……”
金遗龙道:“峨嵋南灵和尚此刻中我一拳,虽仅轻伤,但我姑念上天仁慈,只求恩怨了断,便不再为难于你了。”
南灵和尚垂眉长吁道:“金少侠恩怨分明,老衲甚感钦服!”
金遗龙道:“少林法虚大师昔日以其浑元气功连击在下两掌,除偿还一掌外,尚有一掌未清,应再接在下一击方能离开。”
他瞧了法虚大师一眼,见他合掌不言,便再向太极掌门道:“昔日太极掌门陈某人以太极五图绝学击我右膀,使我痛苦三日,今日仍须由我还攻一剑,讨回那等三日痛苦的恩怨。”
金遗龙一切交代清楚,便沉声问道:“各位掌门人,对在下之言有何意见?”
要知,他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宽大,昔日法虚大师连击他两掌,使他几乎因此丧命,此刻除讨回一记不大不小的仇怨外,尚有一掌未清,这一掌并不见得就把法虚大师伤害,只要闪躲有方,仍如原先一般。但以往金遗龙却硬实地中他一掌,双方一较,究竟显得金遗龙胸襟之宽大,足有容船之量。
再者,太极掌门以五式绝学使他痛苦三日,仅以还攻一剑为限,这一剑就算把他伤了,也不足与往日深仇一较轩轾,是以,闻言之下,各派掌门高人都觉遗龙大量容人,并非牙眦必报的小人。
因而武当玄机道长开始怀疑悲怆叟、青瞑老人、天山老人诸友的真正死因,如果金遗龙并无故意做作,或有所阴谋的话,悲怆叟等人的死因就成了无头公案。
金遗龙沉喝一声,打断他的思想:
“法虚大师可准备好了没有?”
法虚大师颂一声佛号,道:“金小侠请吧!”
此言方落,只听一声锐利的啸声划空而起,玄机道长疾然视去,只见法虚大师长须乱飘,目光闪烁,一个踉跄跌出丈远。
法虚大师脸色微白,倒地之后,缓缓支撑而起,盘膝坐下,自顾行起内家调息心法来了。
他眉心有一丝安逸之色,显然受伤不重。
这一门恩怨自此云消雾散,再见面时,双方已无须再顾忌什么了。
金遗龙伸手向郑姑娘讨借长剑,沉声道:“太极掌门速速准备,在下即将发剑了。”
太极掌门陈太和紧张地颔首说道:“金少侠发招就是,吾已准备好了。”
只听呛的一声虎啸龙吟,陈太和身外四侧,突有一阵急颤凌猛的剑光点刺而进,太极掌门玉图上横,舞起一片啸风,无数急影……
可是,人影乍合倏分,太极掌门倏然一叹道:“金少侠果然武功盖世无双,陈某口服心服矣!”
说罢颓然跌坐地上,众人疾目打晕,只见他左肩鲜血汩汩流出,点洒湿遍了袖管,只见那殷红的地方,衣衫撕裂,迎风而飘,果非平常手腕所及……
金遗龙把剑交给郑姑娘,沉声道:“现在,恩怨了断,大家俱无相欠,见面仍是朋友。”
不久,四位掌门互望一眼,低着头疾行而去,转眼间消失死亡岭之下。郑姑娘转眸一笑道:“师兄,您本事可真大!”小妮子目睹他两招之内连伤当今两位绝世高手,芳心一高兴,颊上梨涡儿一直浮现不收,任何人见了都得心动。金遗龙道:“哪里,最后一次全靠你宝剑锋利,否则陈太和的太极五图神奥绝伦,可不是容易对付的。”话没说完,郑姑娘已扬掌击来,口中嗔道:“你这人真是……怪里怪气的……”金遗龙伸手去挡,轻轻握住玉臂,霎那间只觉这一只皙白的臂膀柔弱无骨,细腻如水,简直吹弹即破,不禁呆了一眼,忘记松手……
冯姑娘乘势依偎而来,首先香风扑鼻,中人皆醉,金遗龙注视一眼,见她神色柔惋,默默送情,一阵儿女柔情淹没了雄风豪情……
郑姑娘低头一唤:“师兄……”兴奋缠绵的泪水,像繁星也似地洒在死亡岭上。
法虚大师等人退开了,死亡岭上又恢复了已往的沉寂,多少毒蛇蝎虫浮游而出,在那尖凸的岩石上蠕动,猝然间视之,宛如高空下的人物禽兽,端的奇枝怪叶,无不惊奇……
不久,金遗龙又把叔父提出洞穴,解活穴道,冷声问道:“听说叔父多次与爹爹作对,这事是真的么?”
叔父怒道:“混帐小子,你如此对待叔父,已是大逆不道,尚敢口出污言,侮蔑叔父,简直有干天怒,快将我放开,免受欺长之罪。”
金遗龙冷笑道:“叔父大人,既然一切都揭穿了,掀开了人的外皮,里面什么东西都可清清楚楚地观察出来,再瞒隐已是不太高明的举动了。”
叔父气道:“好的,你目无尊长,要吾怎地我听着就是!”
金遗龙沉思一会,很有毅力地道:“叔父不肯承认,显得我倒太过武断,难免被人非议,只得待真相揭穿证据在手时方行定罪……”
叔父垂首无语,心中暗自忐忑不安,不知这亲侄子到底有什么高明的举动来决定这桩恩怨的是非。
金遗龙心中已有主意,先向狄青四人打招呼道:“咱们任务已成,早点离开此地吧。”四人点头应是,纷纷展开轻功提纵之术向岭下奔去。
金遗龙一手挟起叔父,边奔边道:“叔父,您且委屈一下,如事非尽然,小侄愿诚意道歉。”
五人轻功不凡,飞岭越涧如履平地,除了郑芳清姑娘稍感吃力外,其余的人都是当今一流高手,身轻似燕,起落间疾比飞。鸟,是以转眼间便自来到了一座城市。
大伙儿落住在一家客栈,金遗龙宿偏房,狄青住东厢,三花娘子则自包一间雅室,大仇初报,内心皆有说不出的舒畅。
将至黄昏,金遗龙忽闻隔室有人低声呻吟,仔细一听,这悠长的吟声竟是十分地痛苦,不禁触动侠心,推门而出。
夕阳的余辉斜斜射在门槛上,更由丹风树枝垂叶里透出,一大片土地均呈了暗红的金色,无数雀鸦归巢,远远地投入了无边的林原,于是大地被绮丽的黄色涂染了一抹色彩。
这时,隔室呻吟之声清晰地扑入耳时,金遗龙由此断定那邻室是女子,他先在门前轻轻敲了两声,问道:“请恕打扰之罪,敝人能否进来?”
室内沉默了一下,仿佛把那客人惊讶住了,片刻之后才道:“可以。”
语声很脆,虽只此两字,但可断定此人天生一副好嗓子,金遗龙心想:“她还是个少女,听口音分明未超过二十几岁,怎么单身一人来投宿客栈……
也不怠慢,轻轻推门而入,那女客背面而坐,长长的头发,哲白的粉颈,敢情出身高贵家庭。
金遗龙干咳一声说:“想不到您是个姑娘,敝人不请自进更显得无礼了,尚请姑娘原谅。”
长发少女身躯不动,悠悠道:“你别客气,敢问有何贵干?”
她的身体适中而苗条,光从背面就可看出,想像中她既然具有女人一切动人的条件,相貌也决非平常可比。金遗龙出了一会神,道:“敝人住在隔室,无意中听姑娘呻吟出声,仿佛有所病痛,特此登门造访,姑娘如不嫌弃,请将姑娘病因告之敝人,也许敝人能帮助一二也说不定。
长发少女道:“原来如此!”她悠悠地低头叹了一声道:“好意心领了,我没生病。”
金遗龙脸孔一红,心想她口说此言,无非是惋拒自己的意思,何必多找麻烦。心中微感不快,就待退下,但转念一想:“人家一个单身女子与自己非亲非友,自不愿透露病情,自己侠义中人,这点小气都忍耐不了,如何再去救人……”
他重又止步,霭然说道:“出外人皆不方便,敝人听出姑娘呻吟声里有痛苦的隐情,何不据实说出,也好让敝人能有帮助的机会!”
长发少女道:“你帮不了的。”她忽然回头一瞧,一霎那间,两人都怔住了,目光由惊变疑,由疑变奇,由奇而转变为内疚金遗龙抑制内心冲动:“青青……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受苦受难皆是由我而起,叫我如何不惭愧,如何不内疚呢?”
说话间,虎目之中至情的泪水浮动欲滴,微微颤动的嗓音里透露了他极度的不安,也许知道了当前的少女就是因为他而落难异乡,而受尽折磨。
青青尽管芳心欲碎,但却极力抑制,一反往昔的激动,沉沉静静地叹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秦龙……算了吧,就当作是梦,是一场春梦,大家见面既无痛苦也无不安,这不是很好吗?”
她虽极力说一些平淡的话来冲走自己内心的悲痛,排开以往的相思,可是感情却不容许她这样做。一段平淡的话后,早有一些泪珠自眼角滴下,顺着玉靥落在胸上襟上,仅是片段的对话里,她的脸色便变了好几次。
金遗龙只觉胸口有刀在剜,一阵阵辛酸的伤哀涌入心灵,受到那刻骨铭心的痛苦,他抬起失去光影的眸子,抬起灰白的面颊,沉直沙哑地道:“不管你如何恨我,如何来刺激我,我都忍耐,只求你看重身躯,勿为我这无用的人伤心!”
青青翠袖掩面,努力把口气转得柔和一点似的,道:“去吧,男儿志在四方,你尽可远走高飞了……”
金遗龙沉痛地道:“别赶我,让我想一下,如何才能使你永远愉快!”
青青怆然笑道:“除了离开你,忘怀你,我的病是不会痊愈的。”她虽然在笑,可是笑容比哭还要难看,虽然她很美,美的人笑容不会难看的,但各人感受得不同,在这种低郁闷怆的情境里,越美的笑容越是锥心的疼痛。她道:“当然,女人失去爱情不能生活,因为她把它看成生命中重要的一环,男人却不然,越痛苦的事越以为痛快,你何不高歌欢笑,放怀大……”
金遗龙想说话,但喉咙却似有物梗塞,呐呐发不出声。忽地,门房外狄青大步走进来,开口便说:“好哇,金遗龙大侠……”
金遗龙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半途截止,道:“我给你们引见一下……”说话时青青忽然站起来,问道:“谁是金遗龙?你是金遗龙呀!”
金遗龙情急之下,忙向狄青一指,道:“这位就是金遗龙大侠!”
狄青一愕,眼儿张得老大,望望金遗龙又瞧瞧青青,整个人如堕入五里雾中,不知两人闷葫芦里卖什么膏药。他直眉愕眼地道:“这……这是怎回事呀?”
青青灰暗的眸子渐渐染上一抹色彩,顷刻间她的温柔,她的媚力便尽数流了出来,令人看了怦然心动。
她缓缓走向狄青,口中轻轻说道:“您就是金大侠,啊,金大侠就是你呵,我一向佩服的人……”
当狄青的眼睛与她目光相对之时,忽然感觉一股柔水也似的幽情默默投来,也大半辈来没有享受过这种温柔,不禁有点手足无措。
像他这样愣头直肠的人也感觉青青的怪状了,别说聪明透顶的金遗龙,早把青青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猝然间内心有说不出的沉痛,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忽然重重地掉在他心湖上一般,浑身都不自在。
他迅速地把狄青与自己一比,想不出眼前新认识不久的大汉究竟哪点比自己强,而令心上人看他一眼后便向他眉眸传情,不胜依恋……
青青道:“金大侠,你以往神奇的轶事在我心中生了根,想不到我竟有这种荣幸见你一面,我太高兴了。”
狄青脸孔发热,浑身难受,心想这小姑娘怎么搞的,就算金遗龙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见面就说……
他转眼瞥了真正的大侠,见他铁青着脸,更忖不出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际又给怔忡住了。
他终于想好一番话,道:“你别夸奖,我是个粗人,只知舞刀弄枪,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他……”
他指着金遗龙道:“他本事好,胆子大,你应该崇敬他才对!”
他以为眼前的少女也是慕名之辈,这种人江湖之上不乏其人,但像她这般疯狂却是罕见的事。
岂料,青青望也不望金遗龙一眼,她以极端鄙视的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