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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陶六如满以为妹妹对那少年巳生情愫,心头一喜,不但对适才少年挫辱他兄妹的那股怒气巳烟消云散,而且恨不得即刻追上那少年,探出他的出身来历。说走就走,折扇倏张一扇,身形已飞上殿顶。
他—句“只怕是为你而来”,陶丹凤如何听不出那话中之意,登时羞得满面通红。但女儿家怎说得出口,想分辩亦无法启齿,当即跺脚追去。
两人才去,那墙即转出一个人来。原来周洛并末离去,趁陶氏兄妹注视殿顶之顷,弃刃蹈墙,脱下战袍,绕到墙角之下。他奉想听陶氏兄妹说些什么。不料两人并未说及其他,却将陶六如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又象失去了什么,继而一声长叹,点着头,心里说道:“也唯有他这样人物,才能配得上她。只是,这少年太狂了,要是我能挫他狂焰……”
他陡又仰天一声浩叹,凭这少年一身武功,远在他之上,他只怕再投明师,再苦练十年,也休能挫败得他。
要知陶丹凤在他心中不啻天人,那晚对他保佑疗伤,一直心存感激,是以恁地思想。其实他对陶丹凤虽有高不可攀之感,绝不敢存一点情爱之私,却不知陶丹凤对他早一往情深,皆因周洛是第一个窜入她少女心房。那晚她替周洛疗伤,洗去了他面上血迹,他那英俊容貌已是令她难忘,而周洛却一点也不知道,且自从这晚以后,他竟想方设计,希望促成两人,不但后来辜负了陶丹凤无限真情,并生出甚多事故。此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却说周洛见三人已去,他躲避陶氏兄妹尚来不及,自然不会赶去,出了一会神,想到以往师训诫他,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实是不假。只这些日中,所有的这些奇遇,所见到的这些世外奇人,莫不是—个比一个高强,而且多半都未曾听到师傅说起过,可见他师傅亦不知当今天下还有这么多高人。想那天帝辛璜,黄梁道人,以及远在雪山的妙化夫人武功不知会如何了得。凭他这点武功,要是和这些武林异人相比,那更是天壤之差!
他虽感叹不巳,但他却不气馁,反而激发了上进之心。这时他倦意早消了,更因今晚初次施展离门剑,虽未能胜得那少年,但用以和那少年对敌,显然巳不在陶氏兄妹之下,而他今晚连两成威力亦未发挥,这离门剑的神妙,也可想而知了。
他转念至此,心神振奋之极,即刻跃落院中,拾起那柄三尖两刃刀,按老人所授正反五行变化,反复演练。先从正五行互为生克,一招之中演化出二十五个变式。再又从反五行上演化出二十五个变式,他练了两个时辰,剑法越是熟练,越觉离门剑的无穷奥妙,只觉每—招那正反一共五十个变式中,每一变化更能演化出正反十个变式,只是他却不能得心应手。虽然如此,周洛也巳大喜若狂,心知假以时日,休道从每一变式中,能再生出十个正反变化,而且定能生生不巳,绵绵化出万千无穷变化。
他蓦地想起那老人之言,说他将离门剑练成,便与当今任何高手对敌,亦可立于不败之地,果然所说不假。
周洛这时已是如痴如狂,练了两个时辰,精力反而更觉充沛,恨不得立即速成。但饶是他气功已有造诣,那柄三尖两刃刀在他手中,虽不象那怪老人听说,化作绕指柔,但反弹圈屈,却巳能伸吐自如。
他身出武林名门,知任何武功皆应循序渐进,万万急躁不得,不然根基不固。是以他不求急进,翻来复去,只单纯练正反生克。他沉潜于剑术之中,天色巳见明了,竟也不觉。
他正继续往下练,忽听头顶有人打了个大哈欠,说,“好睡啊,好睡,怎么,天亮啦!”
周洛一怔,忙收住剑势,早见殿顶上一人正坐起身来,天色巳明,他看得真切,竟是那少年。
周洛咦了一声,说:“你没走?”
少年脆生生大笑,跃下地来,说:
“我要走啦,岂不失了这大好机缘?离门剑不愧天下神剑。”周洛心头一震,心道:
“我怎生这么大意,这离门剑乃黄梁道长不传之秘,那老人以三事相嘱,这才传我,若被这少年偷了剑法……”
那少年显然看出他惶恐之态,哈哈说道:
“你别担心,这离门剑称它是天下第一神剑,实是当之无愧,莫非黄梁道人本门中人,休能想练到出神入化,不然就得要有《上天梯》中的基本功夫不可,我便偷瞧了你练功,亦是无用。”
周洛一怔:“又是《上天梯》!”那少年早又一声笑道:
“哈哈,我却瞧出这剑法的神妙了,今后你要想以这剑法伤我,那却是休想了。”
周洛在他说话的这一阵功夫,巳仔细端详这少年,只觉文秀之极,面如敷粉,脸泛桃花,竟是个绝美的少年。若非昨晚亲见他施展神化不测的武功,简直难以相信他是武林中人,当真和陶姑娘是一对绝妙的璧人,心道:
“为了陶姑娘,我正该与他亲近。”便双手一拱道:
“在下与兄台无冤无仇,要伤你怎的?且凭在下这点武功,和兄台你相去太远,便再练十年也难望兄台项背。”
少年说:“在下看你人倒不错,怎么这般俗不可耐。”
周洛面上一红,这少年实是爽朗得紧,道:“只是未请教兄台大名。”
少年嗤地一声,说:“又来啦,又是兄台,我知你是周洛,你年纪比我大些,我今后叫你周大哥,至于我,我么……”他眼珠转了两转,说:“你就叫我梅辛吧。”
他一顿之后,方才说出,周洛心下巳然起疑,要知他也是生长富贵人家,这少年的人品武功气度,虽说有似万丈光芒,但交谈了几句,周洛巳收敛了自卑之心,心想人家恁地豪爽,我可不能被他小看了,当下也朗朗一笑,道:
“独傲三冬雪,堪夸岭上梅,好姓啊,好姓,既承你折节下交,我又痴长几岁,若叫你梅老弟,倒显得生分了,我就叫你小悔如何?”
周洛有心和他结交,又见他豪爽之极,干脆一下即透着亲近。
那梅辛喜孜孜说道:“果然老人家眼光不错,你……”
周洛一跃后退,说:“小梅,你也是奉命而来?”
是梅辛一句老人家,立即令周洛警觉,现今武林群雄,都觎觇那一部《上天梯》,也都在千方百计想得到他,莫非这少年也是?
哪知悔辛脆生生大笑,道:
“周大哥,你多半巳成为惊弓之鸟了。瞧你怕恁地,不瞒你说,要取得那部《上天梯》,我所说的这位老人家,有如探囊取物,何必假手于你,放心啦。”
周洛心道:
“当真这梅辛武功巳奇绝,他所称的老人家,自更是位非常人,所说定然不假。他爽朗热忱,和我定交,我若对他怀疑,大是不该。”当下愧然道:
“小梅,你有所不知,这些日来,我被那般人逼得走投无路,时时提心吊胆。”
梅辛说:
“今而后你放心,有我相伴,再加你这离门剑巳渐具火候,再别怕拉。”
周洛道:
“小梅,你说得是。”他精神一振,自忖别的不用说,那桑氏姊妹是再也不怕了。道:
“小梅,当真你愿和我相伴?”
梅辛嘻嘻一笑说:
“你不是要去河套么,不瞒你说,我也要前往玉门,我们正好是同路。”
周洛大喜,道:“当真?”忽然心中一动,我的经历他怎么全都知道?像一直跟随在我身后,是则甚是可疑。
梅辛却不但知道他的经历,简直连周洛心中所想的,也像瞒他不过,笑道:
“我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周大哥,不瞒你说,昨夜我与你们三人过招,却都奈何我不得,那是为何?”
周洛道:“那是你步法神奇诡绝。”
梅辛点点头,道:“不错,这步法名叫须弥遁形,亦是从五行方位上,化出万千变化,休说是你三人便是万马千军之中也休想能伤得我分毫。”
周洛神往地说道:“以须弥之大,能遁于无形。”
梅辛道:“不错,我要不干脆告诉你,难免你还要怀疑。我炼成了这须弥遁形,急于想找人试试,这才入关而来,哪知中原武林,皆是庸禄之辈,令我大失所望,直到日前我在天目山中……”
周洛道:“是了,以江湖中人为敌手,自然难见神奇,你知姹女金燕在天目山中,于是你……”
梅辛含笑点头,道:“正是如此,我恰好发现你被诱入山中,于是一直跟踪你,不但见到姹女炼黄粱功,也见到那老人传你离门剑。”说着,更笑盈盈地续道:“我问你一句,当你险些陷落虎群之倾,可知是谁托你出险的么?”
周洛惊道:“莫非是你?”梅辛但笑不言。陡然间,他面似娇花艳吐。
原来两人谈话间,旭日已升,阳光照在他笑脸上,有似娇花。
周洛这才知那晚救他出险的,竟是这从未见过面的梅辛,心下好生感激,即拱手一揖,道:“你要不说,还以为是桑氏姊妹救了我。大恩虽不敢言谢,但救命的恩人是谁也不知,岂不惭愧。”
梅辛噗嗤一声笑,说:“你打拱作揖却又怎地?走啦,你瞧太阳升得这高了。”
周洛对这梅辛的出身来历一点不知,虽说巳知他是从玉门关外而来,却不知他师承是谁,尤其他适才口中所称的老人家更奇,似乎早知有他这个人,并对梅辛说过,不然梅辛怎会有“果然老人家眼光不错”之言。
周洛听他说来,忙道:“小梅,我……”突然想到人家对我一见如故,与我定交,我怎可这般盘根究底。
心下一迟疑,便说不出口。
梅辛笑道:“你还有话要说,是不是?说啊。”
周洛这才说道:“既承你折节下交,我还不知令师是谁?”
梅辛道:“我啊,可没师傅。”这话说得甚是凄然。
周洛这一夜间所见的梅辛,不但爽朗,而且狂傲。这话他说得恁地凄然,不由他不信,而且惊疑,道:“没师傅,那你的武功谁传的?”
梅辛巳接着说道:“他们只教我武功,却不准我拜师,也不准我叫他们师傅。”
周洛奇道:“那是为甚么?”
梅辛在这瞬间,巳完全变了个人,像是个孤苦无依,可怜生的弃儿一般,说道:
“我啊,我也不知,他们说………他们说………”
周洛不自觉巳走近他的身边,轻轻握着他的手。
梅辛道:
“他们说我的煞气太重了,若是收我为徒,将来必要给他们带来无穷祸患。”
周洛心道:
“以你这狂傲的性子,在江湖中行走,惹祸是难免的。”他目光却注视着他的面庞,只是他肤色又白又嫩,白中更透红,哪里像个男子汉,只怕好多姑娘家的肤色,也没他这么娇嫩。
难怪说他煞气太重,周洛近身而视,才看出他黑黑细细的眉,有似两只利剑一般,几乎要斜飞入鬓。
他见梅辛凄惋之态,楚楚可怜,忙将握住的手一紧,安慰他道:
“其实这有何难过的,他们虽不收你为徒,但传了你的武功,不也是一样么?你心中有师就是了,再说,他们说你煞气太重,今后你只要收敛些,不轻易伤人,处处手下留着情,将来自能得他们同情,收你为徒,不是早晚之事么。”
梅辛点点头,说:“是啊,我也这么想,你没瞧昨晚我没出手么,而且这一路南来,敢说没—人知我身有武功。”
周洛心道:“不错,昨日我初见他时,可不当他是个文弱书生,现在他巳无狂傲之态,简直更像个小孩儿了。”
当下说道:“那么传你武功的,就是你所说的那位老人家么?”
梅辛道:“周大哥,你这么关心我,我也不瞒你,真正传我武功的可不是这老人家,你知道天帝辛璜么?”
此言一出,周洛大吃一惊,心想难怪他武功这般了得,原来是天帝所授。
他目瞪口呆,那梅辛已在说道:“他虽传授我武功最久,但却没一样是出奇的,全是些基本功夫,而且连一招一式也没教我,还是那位老人家看不过,教了我这须弥遁形。”
周洛道:“小梅,到底你说的这位老人家尊姓的大名啊?”
梅辛说:“我我……我也不知道。”
周洛奇道:“他将这不世武功传了你,你竟不知他的名姓?”
梅辛突然扑嗤—声,笑道:“是啊,人家将离门神剑传了你,你不知人家的姓名么?”
周洛被问得哑口无言,笑道:
“彼此彼此,但要知那老人传我离门剑之时,前前后后,连答我一句问话的功夫都没有,且他被姹女金燕毒害,愧对师门,想来便是问他,也不会说的。虽说如此,却巳知他老人家是黄粱道长的首传弟子。你呢!小梅,那传你须弥遁形的老人家,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