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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崖抑制不住“哼”地又吐了口淤血,嘿嘿低笑道:“敢情是为了天道星图!”他的视线缓缓射落在小蛋和屈翠枫的身上,木然道:“你们演的好一出双簧!”
小蛋愣了下,旋即醒悟道:“不好,风教主误以为我们和鹤仙人是一伙的!”不由自主转过头朝屈翠枫瞧去,却见他不知何时已斜靠在一座鼎炉上,昏死了过去。
小蛋见状不禁暗自苦笑一声道:“风教主身负重伤,屈大哥又昏迷不醒,我这一下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却不晓得,屈翠枫并非真的人事不省,而是在装昏。只因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风雪崖解释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所以只能假装出昏死的模样,以期摆脱嫌疑。
数月前他出人意表地拒绝杨挚,舍越秀剑派不回,而追随罗牛来到天雷山庄寄居,本打算从此能有机会潜心参悟梦寐以求的天道下卷,岂料结果却大失所望,令他一度心灰意冷、自暴自弃。
所谓山重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偏在他最为沮丧绝望的时候,结识了同样僻居在天雷山庄中的白鹿门门主卫慧,还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或许是否极泰来,佳人得抱的屈翠枫灵光乍现,竟教他想出从卫慧屋中就近挖出一条通往黑冰雪狱地道的法子来。
为了计划得行,屈翠枫可算是使出浑身解数取悦卫慧。想那卫慧虽是一门之主,但毕竟是个少女,又是情之所钟,难以自己,完全沉浸在了缠绵悱恻的甜蜜恋情中,对屈翠枫如胶似漆,千依百顺。
然而每次鱼水之欢过后,屈翠枫便用迷香熏昏卫慧,在衣橱下方偷偷挖掘出了一条地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接通到仅十数丈之遥的黑冰雪狱。
那黑冰雪狱中本有洪荒异兽水灵魔虎坐镇,外人绝难接近。好在屈翠枫曾跟着罗牛来过一次,故而水灵魔虎对他毫无敌意,任由往来。
无奈纸终究包不住火,屈翠枫行事再小心隐秘,日子久了仍旧无法瞒过枕边人。
这一日他为了参悟那式“周而复始”的星图精髓,沉迷其中难以自拔,居然忘了时间。等他推开衣橱从地道口出来时,才发现卫慧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屈翠枫大感意外,一瞬间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衣橱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的脑海里一团混乱,“我被发现了,她会不会向罗师叔揭发?我该怎么办,是赶紧夺路逃走,还是认个错,恳求她原谅?”
他正胡思乱想着,不意看到卫慧姣好的玉颊上,无声无息地缓缓淌落两行泪珠,轻轻道:“你和我在一起,原来是另有所图。”
屈翠枫渐渐镇定下来,讶异道:“她竟是哭了,显然对我并非绝情,不然又何苦一直守在屋里,却不去找罗师叔告发?”
想明了其中关节,屈翠枫心情大为放松,轻手轻脚走近卫慧低声问道:“你都看见了?”
卫慧惨然一笑道:“你对着石刻如痴如醉,哪里还会注意到我?”
屈翠枫默然须臾,叹了口气道:“你错了,这法子是我在认识你以后才想到的。当时和你好上,我心里并无杂念,更没想过要利用你。”
卫慧不听他解释,凄楚道:“你既然已经做了,何苦还要骗我?屈翠枫,你瞒得我好苦!”
屈翠枫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也从来没想过要骗你。”
卫慧抿唇不语,肩头轻轻耸动,发出低低的啜泣。屈翠枫从袖口里取出一方绢帕,默默递到卫慧面前。
卫慧一把推开,哽咽道:“你还向我假献殷勤做什么?离我远点!”
屈翠枫站着没敢动,只得讪讪握着绢帕道:“小慧,是我不好,你别气坏了自己。”
卫慧听他甜言蜜语抚慰自己,芳心猛地一酸道:“还是怨我太傻,被你的一番虚情假意哄得晕头转向,糊里糊涂就将自己连人带心都给了你。如今非但害了我自己,更对不起罗叔叔和秦婶婶……”
屈翠枫听得心烦意乱,一咬牙道:“是,你觉得我不好,觉得自己对不起罗师叔、秦婶婶,可你有没有真心替我想想,我的苦处、我的冤屈又能说给谁听?”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你也是亲眼所见,罗师叔推三阻四不肯将天道下卷传授于我。我爹娘尸骨未寒,杨挚放着血海深仇不报,迫不及待便抢坐了越秀剑派掌门,偏还对我惺惺作态、假意照拂。”
他越说越激动,索性将郁积在心底多日的痛苦尽数宣泄出来道:“俗话说患难见真情,这话一点不假。我爹娘在世时人人对我关爱有加,嘘寒问暖。可是现在,除了你,还有谁会主动问候我一声,管过我的冷暖?”
他说到痛处,眼眶也红了,缓缓抬起头长舒一口气道:“长这么大,我总算明白过来了,什么兄弟之情同门之谊,都是用来装点自己门面的东西!想要替我爹娘报仇雪恨,想要在天陆仙林扬眉吐气,只能靠自己!”
卫慧的啜泣声渐小,心也慢慢软了下来,一时忘了再去责难屈翠枫,低声说道:“罗叔叔是个好人,他不肯传授天道下卷定有他的道理,多半还是为了你好。”
屈翠枫“嘿”地一笑,说道:“为了我好?他为博取美名,宁可将天道星图教给素不相识的一个傻小子,却不愿让我多看一眼。难不成这也是为我好吗?”
卫慧静默了片刻,幽幽道:“所以你才会悄悄挖开地道,潜入黑冰雪狱偷窥?”
屈翠枫道:“不错,我是背着罗师叔偷偷窥觑了天道星图。但我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为了能够早日替爹娘报仇。否则的话,我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卫慧道:“可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你怕我向罗叔叔告密么?”
屈翠枫摇头道:“不是,我是不想你为难,更不想因此连累到你。”
卫慧心一暖,道:“都这样了,你还说不想连累我?”
屈翠枫低下头来望着她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你仍不能谅解我,只管去向罗师叔告发。你放心,我不会怪你,更不会恨你。无论事后罗师叔如何责罚我,甚而将我逐出天雷山庄,我都无怨无悔。”
卫慧不动,也不说话,过了许久才轻声问道:“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屈翠枫心中一喜,强忍住兴奋之情沉声道:“我是走是留、是生是死,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全都听你的。”
卫慧心弦剧颤,胸臆中的凄苦渐渐为一缕缕柔情所掩,小声问道:“如果我要你封上地道,今后不得再犯。你能答应我么?”
屈翠枫心沉谷底,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求得了卫慧的宽宥,可到头来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但他情知此际卫慧心绪起伏极大,万不可操之过急,只好佯作不以为然地一笑道:“好,我答应你!为了你,我宁愿放弃父母之仇!”
卫慧一震,脑海里不断有声音回荡道:“他为了我宁愿放下血海深仇,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刚刚收住的泪水不由再次夺眶而出,只是这回却多了幸福的意味。
她将自己湿润的面颊,紧紧贴到屈翠枫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那颗心强劲有力的跳动,声音低缓而又坚定的道:“你先回去歇息吧,今晚我在屋里等你。”
屈翠枫一阵狂喜,用绢帕怜惜地替卫慧轻拭去面颊上残存的泪珠,不禁百感交集道:“在这世上,除了爹爹和娘亲之外,至少还有你一个是真心对我好。”
卫慧含泪而笑,双手环起屈翠枫的虎腰,宛若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幸福。
经过这场风波后,屈翠枫不仅无需顾忌卫慧,反因有了她的遮掩,行动变得愈发顺利。不久就传出罗羽杉为万劫天君所掳的噩耗,罗府上下几乎空群而出,连天雷山庄的人也派出大半,四处搜救。
如此一来,更没人过问屈翠枫的可疑形迹。他整日心无旁骛参悟天道星图,有时在黑冰雪狱里一待数日也无人发觉。
可等他练成“周而复始”,回过头来想一鼓作气再参悟“星移斗转”时,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接连几日不仅毫无进展,反而屡屡走岔真气,险些走火入魔。
这般的情形在他开始修炼天道星图时就曾出现过,不过没有这次明显而已。屈翠枫自不肯就此收手,依旧咬牙埋头苦修,只想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何况自己无论如何也没道理会输给小蛋。
然而他恃强硬练之下,全身经脉竟日夜隐隐作疼,更可虑的是,丹田中不知何时生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异体真气,时不时翻江倒海一番,搅得他痛苦难当。
屈翠枫终于心生惧意,暂停强修“星移斗转”。说来也怪,经脉的隐痛逐日减轻,可那股莫名的异体真气却始终没有消弭。
屈翠枫百思不得其解,又不甘心放弃,心情日益烦燥起来。虽有卫慧软语抚慰,也无法排遣心中焦灼。
他左思右想,总寻不到原因所在,更不敢去找罗牛请教。何况罗牛夫妇为寻爱女四处奔波,他即使有心求教,也找不到人。
到最后,屈翠枫的信心逐渐动摇,气馁道:“莫非我的资质真的连小蛋也不如?”
念及小蛋种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表现,他又不禁自言自语道:“不会,我可是越秀掌门屈箭南和天一阁楚凌仙的儿子,怎会比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傻小子?”
蓦地心头打过一道电光,醒觉道:一定是这天道下卷除了星图之外,另有要诀,罗师叔却并未镌刻在石壁上。
“所以小蛋虽笨,但有他从旁指点诀窍,居然也能稀里糊涂地参悟出星图奥妙。而我只凭一己之力苦思冥想,能有今日的进展已是难得,可终究难以尽窥全豹。”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揣测得在理,心中却越加的郁闷苦恼,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一难题。
这天,和卫慧无意中闲聊起当年正道六大剑派围剿魔教之役的往事,他陡然想道:“黑冰雪狱中的星图只是翻刻,真正的原图不是藏在了魔教地宫之下么?我若能照着真图参悟,所有难题岂非皆可迎刃而解?”
可再一细想,那天道星图的真迹据说镌刻于魔教圣坛之中,较之黑冰雪狱更难越雷池半步。自己一介后辈晚生,和魔教又没多大的交情,如何能得睹真图?
踌躇再三,屈翠枫终于痛下决心,决意到云梦大泽试试运气。当夜他留了封书信给卫慧,悄然离开天雷山庄,御剑往云梦大泽而去。
可等他进了云梦大泽,屈翠枫又犯起了难,不知该寻个什么藉口混入魔教总坛。
他满无目的地在大泽中逛了数日,情绪逐渐低落,来时的满腔热情与希冀,便似这云梦大泽上空终年不散的阴霾,越来越阴沉迷茫。
这天午后他草草用了些乾粮,蓦然听到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隆隆雷鸣。
起初屈翠枫并不以为意,只当是大泽中常有的天候变化。可很快他就发现这滚雷来得颇不寻常。
大泽西方半边的天空都渲染得一片彤红,翻滚涌动的浓重云层里赤光咆哮,一道道雄浑可怖的血红色雷电,如天神的战斧般威猛无俦地向着下方苍茫的大地劈去,激荡起一团团浓烈的光雾。
屈翠枫不禁心生好奇,腾身御风往响雷的方向驰去。还没到近前,高空中鼓荡的雷声犹如万马奔腾,震耳欲聋,激得他一阵气血浮动。弥漫的光雾烟尘中狂风呼啸,乱流飞旋,直教人睁不开双目。
越接近,屈翠枫心中的惊异愈甚,催动真气护持周身,定睛向雷电劈落之处望去。
只见在空旷的大泽上,一位身穿杏黄色道袍的老者,盘腿悬浮在离地三丈的半空里,全身光焰缭绕,彷佛整个人都在燃烧,裸露的肌肤上现出怵目惊心的焦黑灼痕。
他双目微合,左手在胸前摆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法印,右手握着一柄青铜金丝拂尘低低下垂,细长的尘丝一直拖曳到地面。
从上方云层轰落的血雷,毫不留情地劈击在黄袍老道头顶的道冠上,炸开绚烂刺目的光花,而后如血红的潮水般溢满他的周身。
每承接一次天雷的轰击,黄袍老道的身躯都会不由自主猛烈的摇晃,从体内爆发出妖艳的淡金色光芒,将破入的血潮消融去大半,剩余的那一小半则匪夷所思地导入右手拂尘,顺着尘丝泻入泽地。
屈翠枫简直看呆了,一时怔怔地站在那里竟忘了隐身,心头充满难以言喻的震撼。
黄袍老者好似察觉到周身有人接近,他猛然睁开低垂的双目,朝着屈翠枫这一方向迫视而来。
屈翠枫对上黄袍老者的眼睛,情不自禁地一凛,原来对方的眼眶里深深凹陷,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血洞。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黄袍老者空洞的眸中遽然激射出两束金色剑芒。屈翠枫躲闪不及,只觉得身上一麻,如遭电击,旋即一头栽落昏死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那阵阵充斥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