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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雨飞叹了口气道:“钩,可以克剑,想不到你什么都已准备好了!看来我今晚是霉星高照,再劫难逃!”他“逃”字一出口,忽然闪电般拔出剑来,闪电般刺向谢谨蜂的咽喉。谢谨蜂一侧身避过,叫道:“好快的剑!”手中双钩一错便去绞他的剑。萧雨飞长剑回收,改刺他的双膝。
两人在坟场中施展平生所学拼死搏杀起来。两人均是当今江湖中最负盛名的少年高手,身形快如闪电,交错在一起,加之两人身高体形衣着颜色均极为相似,若非谢谨蜂脸上戴着那青铜面具,简直叫人难以分辩。
以兵器论,钩正是剑的克星,但萧雨飞的断肠剑却是削铁如泥的天下第一利器,剑身柔韧如腰带,可曲可直,纵是双钩也难以绕着。谢谨蜂并不着急,他知道自己那一掌不轻,萧雨飞受的内伤必定很重,只要拖延片刻,他必败无疑。何况,四周还有那么多训练多时的弟子在虎视眈眈。
萧雨飞明白自己目前所处的危险是什么,二十名弓箭手所持的机关强弩,劲道十足,若机簧引动,他不能一掠而出,立即便会被射成刺猬;那十名矮子目光闪烁,一直盯着他的脚步,也正在寻找出手的时机。
很快,已是百招过去。两人一直硬打硬拼,萧雨飞的力道越来越弱,明显出于下风,似已内力不济。谢谨蜂双钩的攻势更凌厉,萧雨飞已被迫改攻为守,渐处劣势,出招越来越缓,剑法越来越乱。忽然,谢谨蜂的双钩突破他的剑网,绞住了他的长剑,他用力一挑,铮铮两声,谢谨蜂的双钩已被绞断,但腿上要穴却被谢谨蜂踢中,“扑”地倒地。
谢谨蜂大喜,连忙点了他的“软麻”穴,叫道:“来人!绑了!”他的眼在闪着光,仿佛萧雨飞已是他砧上鱼肉,可任他宰割。立时便有几个矮子放下了钩镰枪,取出几根牛皮索过来准备绑人。弓箭手劲力一泄,举起的弓箭也已放下。
就在几个矮子俯下身来,尚未挨着他的肌肤时,躺在地上的萧雨飞用足跟往地上一点,贴着地面从两个矮子的空隙间疾射而出,已冲出了包围圈外,接着拔地而起,掠上了一座坟头。弓弩手们连忙对准坟头按动了机簧,几十枝毒箭疾射而出。
萧雨飞脚一沾着坟头,就顺着下坠之势往地上一躺,滚进了坟旁的荒草丛,毒箭便擦着他的头射过。谢谨蜂欲拦不及,惊极怒极,一跃而起,直向那坟头扑了过去。却见萧雨飞在荒草丛中一闪而没。他的轻功虽亦高明,可哪里及得过冷香宫的“冷香暗渡,花落无声”,追了一阵,却是越追越远。他停下脚步,喃喃道:“想不到他也已练成‘移穴换位’之术!我真是太大意了。”
一座坟头后窜出一个人来,连声道:“可惜可惜,如此难得之机,就这样被错过了。你若早点让弓弩手们一起动手,他就跑不了了。”谢谨蜂道:“我还从未与他正式交过手,如此机会怎可错过?何况,我此次擒他,是因为我师祖交待下来,想见见他。叫我不可伤了他性命。”
萧石奇道:“你师祖是谁?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他?萧雨飞是冷香宫弟子,你师祖又怎会这么介意他的生死?”
谢谨蜂道:“我也不知道。我师祖曾特意吩咐,要我爹想办法逼得他在江湖上走投无路,却不得伤了他性命。这几日,他突然心血来潮,说想见见他,所以我才会来找你想办法。这次虽未抓住他,你却做得不错,回头,我向爹为你请功。”萧石抱拳道:“多谢少庄主提携!”谢谨蜂撮口呼哨一声,几十名手下弟子聚了过来,一行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待一行人走远,萧雨飞从一个坟头后走了出来,披散着头发,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声道:“石叔,我受了伤了!你快来背我回去!”萧石吃了一惊:“你伤得怎样?有没有被那毒箭射中?”
萧雨飞手中握着半截玉簪,道:“还好没有,但我这玉簪却被射断了。只差一点点,那毒箭就射着我的头了!不过谢谨蜂那一掌好不厉害,我现在连走都走不动了,你快来背我!”说罢,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发出一声呻吟。
萧石大惊失色,凑下身来正要背他,忽见他眼珠滴溜溜直转,隐隐有一丝狡黠的笑意,直起身来:“好啊,你又骗我!险些儿就上了你的当了!”
萧雨飞笑道:“我哪有骗你?我真的受伤不轻,我为了你被弄得如此狼狈,要你背背我都不肯么?”萧石道:“你少来,你呀,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不了解你么?你若真受了伤,反而会硬装好汉,哪还会叫出声来!”
萧雨飞泄了气,道:“怎么我每次撒谎,都会被你和爹爹识破?”
萧石道:“只因我们太了解你了。你有个习惯,若是在耍小心眼儿,自以为别人已经上当,心里一乐就沉不住气,想拼命忍住偷笑,眼珠子却会乱转。”
萧雨飞奇道:“我有这个习惯么?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我看看!”解开衣襟,从胸口取出一个护心铜镜,正欲照照自己的脸,却见那铜镜已被击得深深凹陷,上面布满蛛网般的细小裂纹。萧石倒抽一口凉气:“这谢谨蜂当真厉害,也亏了是你,换一个人,不死也只有半条命了。”萧雨飞道:“那当然啦,不过呢……”
“不过你还是脱身逃了出来,对不对?”萧石截口道:“你又想吹牛炫耀了,对不对?”萧雨飞苦笑道:“好哇,石叔!你把我利用完了,马屁也不用拍了,又来揭我的短处!”萧石道:“这边的事完了,谢谨蜂会连夜离开扬州,下一步你想怎么办?”
萧雨飞道:“他一定会回苏州去。我要马上跟着前往苏州,今日终于与他一见,我心中的追查范围更小了。我有个想来很荒诞的推测,要去找可情印证一下。”萧石道:“我知道你一来是想查出那谢谨蜂是谁,二来是想去找你师妹,你若不弄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你,心又怎么放得下?”萧雨飞亲昵地抱着他:“知我者,石叔也!”
“又来拍我马屁了!”萧石板着脸道:“你每次一露出这种无赖表情,我就知道你必是又看中我的什么东西了,说吧,想要什么?”萧雨飞手一伸,闪电般拔下了他发髻上的碧玉簪,道:“我为你如此辛苦卖力地演出,你总得给我一个彩头吧!我的发簪断了,正好借你的一用。”
萧石劈手想要夺回,萧雨飞已一个筋斗跃出三丈余远,一边用玉簪别发,一边轻笑道:“石叔,再见!”萧石道:“你可要小心些了,千万莫要再喝醉。”萧雨飞早已去得远了,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天刚蒙蒙亮。眼看天色阴晦,似有大雨,萧雨飞雇了一辆马车,向镇江驶去。黄昏时分,快到镇江了,萧雨飞忽然想起自已没带盘缠,身上银两已所剩无几,这可怎么办?
天上乌云密集,虽刚黄昏,却已极暗了。他灵机一动,叫那车夫停了车,皱眉道:“我给朋友买的一粒珍珠掉车上,滚进缝隙里去了,我找了许久也未找到,把你的火折子借我一用!”车夫愣了一下,道:“小人没,没有。”萧雨飞知他撒谎,也不说破,道:“那我下车去买,你在此稍候。”
他掀帘跳下车去,到城门边一个小铺子假作买火折子。只听“啪啪”两声马鞭脆响,随即有马蹄声传来,萧雨飞回过头来,正如他所料的那样,那车夫没命地驾着车狂奔而去。
他得意地笑了,暗道一声:“抱歉!”信步往镇江城走去。一来要去拜访贾神医,二来正好可以向他请教一些阅览毒经时的疑问。
就在萧雨飞滞留扬州之时,花溅泪却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往杭州,想再慢慢说服可情,了解一些有关聚雄会的消息。没想到,寻到安置可情的秘处,可情已不见了。
她不由暗暗担心,难道又是聚雄会所为?可是此处如此隐秘,聚雄会又怎能找到?她连忙折身赶往分舵,欲找可人可心问个究竟。一进分舵大门,迎面正碰上谢成泰匆匆出来。他一见她,慌忙给她递了个眼色,又用嘴朝身后呶了呶。花溅泪心知有异,正要转身退出,只听厅内有人冷冷道:“既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却是梅月娇的声音。
花溅泪朝厅内一望,只见梅月娇已到了大厅门口,而厅内赫然端坐着李夫人。她心念一转,顿时敏感到,李夫人与梅月娇必已知道了可情之事。而这通风报信之人,多半便是幽灵宫主。她先写匿名信,在萧威海面前进谗,接着又把此事通报给李夫人,继续挑拨。一时间来不及思考对策,硬着头皮进得厅来,给李夫人行礼问安:“娘,你不是说要在梅花门多玩几天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夫人冷笑道:“我倒是想清清静静在娘家多玩几天,可惜养了你这样的孝顺女儿,又怎能静享清福!”劈手将一封信纸扔在她脸上。
花溅泪接过来一看,却见信上内容果然写的是她动用五十万两银子,赎回可情与韵儿之事,连动用款项的来历,交割地点都写得分明。信虽未落款,但写信人不是那幽灵宫主是谁?信上字迹却是苍劲有力,颇具气势,毫无女子脂粉气。
李夫人道:“看了这信我才明白,那五十万两银子,竟是被你拿去赎一个冷香宫的叛逆去了!你初掌大权,竟是如此胡闹么?你萧师兄为帮你掩盖此事,竟不惜自担嫖院豪赌的罪名,惹你师叔大发雷霆。他那一顿鞭子,挨得实在冤枉。当时我来问你,那五十万两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顺着你师兄的说法,把所有罪过都推他头上,你欺骗我倒也罢了,但你怎能对你师兄如此自私、狠毒?”
花溅泪无言以对。当时她不肯说出实情,一是为了保护可情,二是为了成全萧雨飞回护她的心意。李夫人如何理会得?
李夫人冷笑一声,又道:“上次在无名寺,月娇说你和白无迹有苟且之事,你还喊冤,这次你公然投身白无迹怀抱,你还有何话说?难怪你会如此待你师兄,原来你根本未把他放在心上,你分明就是在利用他!我一直就觉得你表里不一,两面三刀,但未料你竟是这等凉薄绝情之人!你师兄对你一片痴心,什么都肯牺牲,连订下八年的亲事都强退了,你却背着他与那采花淫贼勾搭。你如此不知廉耻,简直和你那——那一样,哼!”
花溅泪更是无言以对。个中情由除了白无迹,对谁都不曾透露,怕的就是走漏了消息,早晚会传入他耳中,那她就前功尽弃,又怎能对李夫人说?何况,如今她与白无迹之事,已是白布落了染缸,说什么也洗不清了。
李夫人见她脸色一阵阵发白,神情凄伤,却始终不作一字辩解,眼中露出憎厌之色,道:“你无话可说了是不是?哼,上梁不正下梁歪,不仅你胡作非为,连可人、可心这两个丫头也跟着你胡闹。我一问可情之事,她二人都说什么也不肯透露,可人竟还偷偷溜了出去,给那可情通风报信,致使可情与韵儿这两个叛逆逃得不知所踪!现在,我已将这两个丫头关了起来,准备带回冷香宫,按律处置,你意下如何?”
花溅泪吃了一惊,道:“娘,可情虽然误跟了谢谨蜂,但她并没有泄露我冷香宫什么机密,也没有助纣为虐,尚无叛逆之实,求娘从宽发落。至于可人可心,不过是照我的意思行事。千错万错,都只是孩儿的错,你要罚就罚我好了!”
李夫人冷冷道:“你乃宫主,我岂敢罚你!你又何需求我,你只需一声令下,要我放了可人可心,再饶了那可情,我也不敢不从。”
花溅泪听她言语不善,心中发虚,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请娘息怒,孩儿岂敢在娘面前妄自尊大!只是,此事确是孩儿一人之错,求娘不要和几个丫头计较。”
李夫人起身闪到了一边,道:“幻月宫主,你行如此大礼,岂不折煞了梅如雪!你这几个丫头,眼里只有你这一个主子,我说什么,她们竟是理也不理。你这些属下,最会狐假虎威,知道你定会为她们撑腰,哪里还放我在眼里。你不用在我面前阳奉阴违,害我落下不慈之名。从今后,你不再是我女儿,我也不再是你母亲!”
花溅泪虽知李夫人必会大怒,却未料有如此严重,惊道:“娘,孩儿……”膝行几步,想要抱住李夫人的腿,李夫人又是一闪身避过,道:“一碗米养个恩人,一担米养个仇人。我养了你十七年了,你翅膀已硬,不必再在我面前伪装。”
花溅泪听她言语之中,似有深意,不禁想起梅月娇曾说过,她并非李夫人亲生之女,含泪道:“娘,孩儿身体肤发,皆受之父母,生养之恩,孩儿岂敢有忘!”
李夫人见她说得动情,脸上怒色稍敛,默然半晌,长叹了一声,道:“你我又何必再彼此折磨?反正你爹爹此番也说了,我不配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