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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真会刺下,此刻看凌冲想逃,却激起他好胜之心,叫一声:“不信我今日杀不得你。”长剑如影随形,点向凌冲后心。
凌冲一个跟斗翻开,才想站起身来,突然后心剑风逼近,被迫继续向前滚去。他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心中叫道:“此番情景,若吃人看见了,我脸面何存?罢,罢,左右不过一个死!”想到这里,强忍胸口气闷,一个鲤鱼打挺纵跃起来,钢刀随手一格,“当”的一声,把敌剑撩开。
牟玄圣笑道:“且看你还能支撑几招。”挽起数个剑花,分指凌冲身前诸处大穴。凌冲挥起刀来,使一招“千军辟易”,也不遮挡,连肩带背向敌人砍去,分明是两败俱伤的打法。牟玄圣被迫撤招,向右侧闪开,点头道:“好刀法。只可惜你年纪轻轻,便要毙命此处……”
凌冲大怒:“恶贼,还说甚么风凉话?!”又一招“麒麟抵角”,刀割牟玄圣胸腹之间。这几招虽然都是家传刀法中的精妙招术,但凌冲此刻三焦脉受损,气息不畅,使出来难免滞殆,牟玄圣轻轻巧巧地一纵身,躲了过去。
凌冲虽然愤怒如狂,却还没完全蒙蔽了理智,看敌我两人且战且走,折向西北,正是周颠等人所在的方向,不由心道:“难道我今日真个要命丧此地么?若能引此贼往颠仙人处去,或还有一线生机。”想到这里,不再拼命猛攻,卖个破绽,夺路就走。
牟玄圣“哈哈”大笑:“你待走往哪里去?”向前一纵,已经拦住了凌冲的去路。凌冲一个收势不及,几乎撞到牟玄圣的身上,他趁机一刀刺去,却被牟玄圣以剑格开。凌冲一个倒翻,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但身在半空,只觉得气息行到灵台,突然阻滞,不由头上脚下倒跌到地上。牟玄圣大袖一挥,笑道:“便你这般模样,怕是离死不远。好好坐下来运气罢,免得伤势愈发重了。”
凌冲也不知道是该笑好,还是该哭好,心道:“这恶贼如此可恨,是你打伤了我,还来讽刺揶揄。我若得逃生天呵,定要练好了武功,去取你的性命!”挣扎着坐起来,想一想,突然笑问:“却不知你为何到这里来?你的主子已逃往漠北去了,你怎不跟随他同去?”
牟玄圣脸色一变,冷冷地回答:“我自小便在中原,为何随他们往漠北去?你休心中暗笑,看我如丧家之犬。我便是丧家之犬,也好过你做朱元璋的鹰犬。我今留在中原,是为的要将你们这干反贼一一诛杀,便自你开始罢!”说着,一抖长剑,恶狠狠地分心便刺。
凌冲坐在地上,用刀来格,因为气息不畅,手慢得一慢,早被牟玄圣一剑刺中手腕,“当”的一声,钢刀落地。他就地一滚,躲出丈余远去,重新坐起,笑道:“丧家之犬果然是丧家之犬,狗急了咬人也狠。”
牟玄圣怒不可遏,一招“苍松迎客”,刺向凌冲面门。凌冲把头一低,帽子被敌人一剑挑飞。他左手一按地面,右拳一招“天高听卑”,打向牟玄圣小腹。牟玄圣剑在外圈,不及回救,左掌划个圆圈来迎。“呯”的一声,凌冲斜飞出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牟玄圣用剑一指:“小子,休要诈死,起来再打!”连问三声,却毫无动静。他谨慎地慢慢走近,去搭凌冲的脉门。手指才接触到凌冲手腕上的肌肤,突然感觉指尖一震,心道不好,急忙向后纵跃。但他的手腕已被凌冲施展小擒拿功夫捉住,险险就被扣住了脉门。牟玄圣一边以分筋错骨手对敌,一边右手挥剑斩去。剑到中途,突然凌冲左手一扬,一把尘沙扑面而来。
两人近在咫尺,牟玄圣不敢闭眼,急忙弃剑,用手掌一挥,内力激处,把尘沙驱散。他一边仍和凌冲用小擒拿对战,一边怒喝道:“好惫懒的小子,竟然使出这种下三滥手段来!”凌冲笑道:“你要取我性命,我须不是胶柱鼓瑟的呆子,以小敌大,手段龌龊一点,又能如何?”
两人十指或点或勾,连交了七八个回合,终于被牟玄圣扳开凌冲的手指,扣住了他的脉门。凌冲知道今天不得幸免,干脆在口头上骂个痛快:“你个为虎作伥的恶贼,杀了我罢。须知天下已是大明的天下,你无尺寸容身之处。今日杀了我,明日你的下场,只怕比我更惨百倍哩!”
牟玄圣大怒,左掌聚力,就要往凌冲头顶打下。眼看掌缘已经碰到凌冲的发髻,突然一道强劲的热气直迫腕上阳池穴。牟玄圣吃了一惊,及时撤掌护身,向侧后方退了一步,大声问道:“甚么人?!”
凌冲也是一惊,转头望去,只见树后面施施然踱出一个人来,左手一张,牟玄圣掉落在地的长剑仿如被磁石吸引一般,飞入此人的掌中。凌冲看那人,四十上下年纪,相貌清臞,长须及腹,身披一袭儒衫,不禁又惊又喜:“彭前辈,你怎的在这里?”
此人正是彭素王,他瞟了凌冲一眼:“你来剿我的庄院,我如何不赶回来?”倒提长剑,向牟玄圣一抱拳:“牟兄,多时不见了。来来,你我玄圣素王,今日较量一场者。”
牟玄圣平生最惧的便是彭素王,看他骤然现身,如何不惊?他力透指尖,就想先震死了凌冲,再与强敌放对。凌冲只觉得一股热气从手腕上直传上来,插向心脉,不由脸上变色,急忙运功抵御。彭素王看了凌冲的神情,冷哼一声:“只怕你来不及!”长剑一抖,刺向牟玄圣的咽喉。
牟玄圣抓着凌冲的手腕,向前一带,把凌冲当作挡箭牌一般横在身前。彭素王把手一摆,长剑贴着凌冲的面门向侧面划开,同时一掌印在凌冲胸口膻中气海。
凌冲觉得胸中一热,大量内力源源不断地涌来,正是沛若神功的路数,很轻易就与自己体内的真气融合为一,反击牟玄圣迫入的内力。牟玄圣的内力本已循着他手太阴肺经上行云门、中府,横插足少阴肾经,经俞府、彧中,往神藏和灵墟去,但凡冲破神、灵二穴,则万事休矣。凌冲本身的内力较牟玄圣稍弱,又先被魔剑极大地伤损了,根本无法抵御敌方内力的侵袭,堪堪已到彧中。此时彭素王的内力一加入,如水之就下,浪潮滚滚,立刻将牟玄圣的内力逼退。
牟玄圣拿住凌冲脉门的食中两指一麻,忙不迭地松开手,若是慢了一步,就要被彭素王的内力攻入自己商阳、中冲二穴,不禁背后冷汗涔涔。他才一松手,彭素王手掌一吸,已把凌冲拉到身后,右手长剑不停,斜点牟玄圣颈边天鼎穴。
牟玄圣大袖一扬,来卷彭素王手中的剑。彭素王如何能让他卷到,腕子一抖,剑身颤动,只听“嗤”的一声,已将牟玄圣袖子割破。牟玄圣后退一步,飞腿来踢,彭素王左手仍旧按着凌冲胸口膻中穴,帮他度气疗伤,右手长剑挥舞,一一化解牟玄圣的来招。
牟玄圣心道:“此人功夫深不可测,平日胜他不易。但他此刻要分神为那小子疗伤,不趁此机会捡个便宜,更待何时?”一边想,一边加快拳脚进攻速度。可惜长剑已经被敌人捡走了,否则将那招魔剑使将出来,可看他如何抵挡!
彭素王倒似乎看出了牟玄圣的心思,五指一松,把长剑掷在地上:“是你的剑,自来捡去罢。”牟玄圣心中疑惑,不敢向前。彭素王用脚尖一抄,把剑向牟玄圣面门踢去:“你空手须战不过我,取了剑来。”牟玄圣探手接过。
剑一入手,如鱼得水,立刻使一招“圯下拾屦”,刺向彭素王小腿。彭素王不慌不忙,将脚一抬,反踩剑脊。牟玄圣不等招术用老,长剑向左方一带,左手剑指来点敌人膝盖上犊鼻穴。彭素王左手呈龙爪形状,反拿牟玄圣手臂上侠白穴,迫其后退,轻松化解了这一招。
两人连交七八个回合,不分胜负。牟玄圣心中焦躁:“此番再战他不下,日后恐更无机会了!”身法、剑势突然一变,灵动如同鬼魅,点起满天的剑光,罩向彭素王。彭素王也不慌忙,仍出单手,或掌或指,只在胸前方游走,内力到处,化作一堵无形的墙壁。这个防御圈虽然很小,但牟玄圣一连十几剑,却根本攻不进去。
斗到分际,彭素王按住凌冲胸口的左手突然一松一放,凌冲受其内力所激,向后直飘出去。彭素王喝道:“且自己好生用功者!”喝罢对牟玄圣笑道:“来来,适才不得尽兴,咱们重来打过。”左掌护胸,右手转守为攻,在自己面前划半个圆圈,打向牟玄圣侧脑。
牟玄圣大惊失色:“他只出单手,我尚且攻不入去,此刻出到双手,这可如何是好?!”
第六十八章 谁是清洁谁腐恶
凌冲被牟玄圣那招“魔剑”伤了三焦脉,若不及早坐下来运功疗伤,伤势定会恶化,此后即便医治好了,功力也要大打折扣。但他正与牟玄圣在恶战中,性命尚自难保,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多亏彭素王突然出现,不但拦住了牟玄圣,还用自己的内力为凌冲治疗内伤。
彭素王的内力七成来自沛若神功,沛若神功本是内家一脉,因此凌冲有内家功夫的根底,也可以修炼沛若神功,不到两年的功夫,已经练到了第五重境界。此刻彭素王将内力注入他的体内,功法既然同源,两人的内息轻易就融为一体,自膻中分冲三焦。
所谓三焦脉,是指手少阳三焦经,主脉起自无名指端中冲穴,上行至腕部、臂外两骨间、肘外侧中阳池、天井、臑会诸穴,至肩而注入足阳明胃经的缺盆穴,下布膻中气海,散络心包。另有支脉,自膻中上行耳后、目下,交汇足少阳胆经。
人身共有十二正经,是为手太阴肺、手少阴心、手厥阴心包、手阳明大肠、手太阳小肠、手少阳三焦、足太阴脾、足少阴肾、足厥阴肝、足阳明胃、足太阳膀胱、足少阳胆,对应相关脏腑,交汇奇经任、督、冲、带、阴跷、阳跷、阴维、阳维八脉。其中三焦最为重要,掌控全身,若三焦受损,则耳聋、目痛、颊肿、咽干、肘废、腹胀、大小便不利,头、胸、腹与上肢都会产生病变。
凌冲被牟玄圣一剑伤了三焦,立刻胸闷头晕,几乎无法运气作战。彭素王帮助他重新打通三焦脉,然后掌心发力,把他推出一丈开外,喝道:“且自己好生用功者!”凌冲急忙盘腿坐下,双目微闭,一手抚胸,一手扶膝,凝神定气,做起吐纳功夫来。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大周天循行两遍,胸口烦闷感觉稍减,这才睁开眼来,且看彭、牟二人斗得如何。
只见牟玄圣手持长剑,运转如风,脚下步伐轻飏飘逸,似乎神仙御风而行一般潇洒。但他双眉紧皱,可又与手脚的动作毫不般配。彭素王则脚踩八卦步法,进退趋避,舒缓而有节奏,每掌打出,都不走实,似拙实巧。他面露微笑,与牟玄圣的神情恰成鲜明对比。
凌冲看两人走了十来个回合,牟玄圣的长剑如毒蛇吐信般,招招不离彭素王的要害。但彭素王看似漫不经心地随手化解,那长剑始终递不进他身前一尺范围。强弱胜负之势,已经很明显了。
斗到分际,牟玄圣一咬牙,长吸一口气,将毕生功力都凝聚到剑尖上,喝一声“着”,又使出那招魔剑来,直刺对方膻中气海。凌冲大吃一惊,忙叫道:“彭前辈小……”一个“心”字还没出口,只见彭素王将腰腹一缩,双掌圈回,“啪”的一声,竟将来剑牢牢夹住。那锋利的剑尖堪堪沾上他的衣襟,再也难以前进一寸。
牟玄圣内力吐处,如刺棉花,软软的全不受力,长剑又被夹住,不由面色大变。彭素王笑道:“卢扬练此魔剑七载,我尚不惧,你才偷得几日,怎敢班门弄斧?”掌心吐力,“喀”的一声,已将长剑震为两段。
牟玄圣手持半截断剑,向后跃去,怔怔地发愣。彭素王继续笑道:“凭他甚么古人,能创这一剑出来,难道真个今不如古,就无人破得么?你自身功夫也是当世罕有,却不勤修苦练,反去拾他人的牙慧,真个邯郸学步。”说着,迈上一步,一招“手挥五弦”,五指点向牟玄圣督脉上各处大穴。
牟玄圣魔剑被破,早就慌了,一个应付不及,被彭素王的指尖擦着鼻尖迎香。内力吐处,牟玄圣“阿也”一声,抛开断剑,以手捂脸,向后翻去。凌冲料他定然鼻酸,双眼湿润,想要流泪,想到这样一位当世武学的大宗师竟在敌前流泪,该是怎样一副模样,不禁莞尔。
牟玄圣又羞又气,擦了一把眼睛,双足才一沾地,立刻轻轻一点,如大鸟般向彭素王扑来。他自知武功稍逊于彭素王,魔剑又已被破,再和他纠缠下去,今日恐怕是有死无生,还是早些逃开的为好。但竟然被敌人打中鼻端,几乎泪流满面,斜眼又看到凌冲哂笑,面露不屑之意,若是此时逃走了,这个脸面如何丢得起?羞愤之情,蒙蔽了理智,当下拼命似地向彭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