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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岚犹豫了一下,正想追上前去,被小呆抬手拦下。直到白麟初走得很远了,远得在两人的视线中消失了踪影,小呆才缓缓开口道:“你放心吧,他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月岚低低道:“……是吗?”
小呆微微一笑,“这南方的风景果然不错。我们不如就在这里暂住下来,边玩边等他回来吧。”
月岚俯首道:“是,天同大人。”
蜜花村是风华大陆偏北的一个小村落。
一二十年前,这里有世代生活在此地的淳朴、善良的人们,有一到冬天就铺满白雪的山,有满山果树、鲜花,还有一片曾经是秘密的、红得惹人爱、香得诱人的香莓果地。
三四年前,这里依然住着不少人,山封了一半,勤劳的人们依然努力地劳作,过得知足。山里出现了妖鬼,除去了之后,大家依然坚持留在村里,坚守着自己的故乡。
现在,人们已经不在了。房子没有了,四周都空荡荡的,连声鸡鸣犬吠都听不见。
蜜花村消失了。
山还在。
草木却不见了。
整座山变得灰仆仆焦黄黄,就像一堆耸得很高、很大的戈壁滩,又坚硬又冰冷。
白麟初踩着黄沙从下走到上,又从上走到下,只看到几丛野草挣扎着从沙砾中挤出头来,却没看到一株活树。更别提记忆中那红艳艳的香莓田了。
他再次回到山底的时候,忽然想起了笼罩在一片火海中的逍遥谷。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眼前残败的土地、焦黄的山、废墟般的一场荒凉。四周昏沉死寂的空气中,或许徘徊着许多熟悉的亡灵。那都是看着他和她一起长大,抱过他们,爱过他们的人。如今,她离开了,他们也不在了。
走到蜜花村,也许并不是白麟初的本意,只是他的本能。也许潜意识中他还想在这里找回一些什么,得到一些什么,想起一些什么,再忘掉一些什么。
这一块地方,曾经是他和她待在一起最长久、最亲密、最快乐的地方。
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
风贯行在空中,像无数孤魂的吼叫,如泣如诉。这些吼声全部流入了白麟初的心中,将那颗沉沦到底点的心又拉扯起来,猛力冲荡。
他捏紧了拳头。
满腔愤恨!
这里是什么人下的手白麟初一时无法得知。但他却清醒地意识到,有一些事现在已经可以去做了。以前被欠下的债,他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明里暗里伤害过他们的人,他会连人带影地全部揪出来。
一个一个地来,他有的是时间。
反正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心中已经有了第一个拜访的对象。
风华大陆最北方的一片大海上,依旧是终年的雪雾迷蒙,寒气缭绕。海面上冰波荡漾,若是站在岸边,你能听得见风升水起雪落的响动,还能听闻一丝袅袅的琴音从海上传来,婉转悠扬,徘徊不绝。
奇怪,这骇人的、浩瀚的北冥之上根本就不是人类所能立足之地,又怎么会有琴声传来?难道水中的鱼蛇也学会了这等雅事不成?
北冥中身长三丈的巨鱼虽然没有学会琴艺,背上却驮着一个弹琴人。那人身披一件暖裘,肩上还趴着一只粉雕玉琢的小狗。他在巨鱼的脊背上盘腿而坐,膝头放一把乌黑的长琴,悠然地弹奏。他两手的小指上各系着一根天蚕丝,分别从巨鱼的腮与心室中穿过,只要略微一动或引几分雷咒于丝上,就能让这巨鱼痛彻体肤。两根细丝,硬是治得这海中霸王服服帖帖。
巨鱼迫不得已背着人破海而行。它身边其他的鱼蛇老龟早已按捺不住,齐齐盯着那个闯入北海的人类紧追不舍。终于,一条长蛇从水中跃起,吐着信子朝鱼背上的人卷去。所有的海中生物紧随其后一齐发难,激起惊涛骇浪扑向人类。
“铮!”悠扬的琴音忽然止于一声弦响,听在那一群龟蛇耳中却是雷霆万钧。先前袭来的杀气与霸道的狠力全都如数返回到了它们自己身上。只听“砰砰砰”一片水响,几道水柱冲天而起,龟蛇们受创的身体纷纷沉入海中,水柱浪涛之间唯有一条巨鱼未受波及,载着弹琴人飞快地向对岸游去。
海上的骚动早惊动了对岸北国中的鬼族士兵,迎接弹琴人的是两队严阵以待的火弩兵。
弹琴人却像没看到似的,悠悠然地从鱼背上跳下来。他脚一沾地就冷笑了一声,“果然还是老样子。”从他脚踏到这一寸陆地起,北国之内的巨大结界已经封印了所有道法的使用。
弹琴人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你们的鬼王在哪里?”
火弩兵的首领忍不住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人?想见我们鬼王,先拿命来!”
弹琴人肩上的小白狗跃在地上,呼啦一下变成了一头银光闪闪的巨獒,仰天发出一声巨吼。
那首领被吼声震得一阵哆嗦,咬牙道:“魔兽而已,微不足惧。”他们一族早已通晓了驾驭魔兽的方法,北冥中的鱼蛇,北国之内的雪熊等猛兽都有为其所驱使的。对于魔兽的恐惧之心,这里的人比其他地方自然要来得小得多。火弩兵的首领昂首喝道:“踏入北国境内的人类一律格杀勿论!大家上!”
数十支带着火药筒的强劲火箭同时射来。只见火红的光芒迅速地聚拢到一处,忽闻一声低低的弦响,一弯火光隐约停顿了一拍,又“刷”地飞射回去。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自己射出去的火箭却向自己飞来。也只看了一眼,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砰砰”的几声巨响在海岸边响起又静默下来。弹琴人自语道:“这帮妖鬼虽然不精于道术,武器倒是新鲜厉害得很。”
这时他身边的巨獒已经忍不住冲上前去,将数十只浮在地面上的“魄”全部吞下了肚子。弹琴人笑道:“你这只贪嘴的狗崽子,谁还指望着你动手?只要你自己去填饱肚子就让我省心了。”
他们一路向前走,一路又遇上许多次鬼兵、魔兽。每遇见一次听得懂人话的,弹琴人一开口就是问鬼王身在何处。刚开始,没人理他,只有来来往往的杀气和数十、数百陆续升起的“魄”。
不知走了多久,走得巨獒已经吃饱、弹琴人倒开始觉得饿的时候,终于有鬼兵大喊一声:“快去通报念将军!”
弹琴人闻言一笑,停下了步子。他本想坐下来边等边歇歇脚,但朝四周一瞧,竟发现原来已经到了自己还挺熟悉的地方了。
北国大将念卿狂接报,“有一个很不得了的人类闯入境内,横行无阻,与之对阵的兵卒们无不丧生于其手下。”
念卿狂大惊。他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心中思索着,什么人有这般来头?北国之外的北海是他们天然的屏障,国境之内的强大结界几乎封除了所有对鬼族不利的因素。人类想来这里绝非易事,即便侥幸到了这里,最终也是死路一条。
鬼族在这里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又何曾有横行无阻、所向披靡的人类在这里出现过?
他对自己说,先莫焦躁,是非虚实尚未亲见。厉害的人他不是没碰见过,但就算在大陆上名声已极的人物,来到了这里却也只是落得为了保命落荒而逃的下场。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乘上双龙玉车,带上一队雪熊,数队精兵,两门火炮,浩浩荡荡地赶去。
这里是鬼族的地盘,他只信前面的兵将应战不力,绝不信自己也会受制于人。
“轰!”
“咚!咚!咚!”
老远,念卿狂便听到一声骇然的爆炸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声巨响,一下接一下,似乎是十分沉重的物体打击在地上的声音。
他终于赶到声源处,一望之下脸上血色尽失。
地面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偌大的深坑,两头雪熊正抱着巨石向坑的中心猛砸。那一个大坑显然是火药炸出来的,坑边正有人继续往下面倒炸药,突然看见念卿狂带兵前来,顿时都停了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是谁?”念卿狂大喝,目光一转就扫到了一个身影,立时呆住了。
“你……你……”他颤声道,“破军星?!”
白麟初背靠着小雪,坐在一个屋檐下。屋檐已经被损坏得破破烂烂。他一手搭着长琴,指上牵着两根细细长长的天蚕丝,另一只手中却端着一杯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酒,喝得颇为自在。
他微微地抬起头,浅笑了一下,却没说话。
回答念卿狂的只有从大坑里传出来的一声接一声的震动。
念卿狂脸色铁青地一挥手,两排火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所有瑟缩在坑边的鬼兵与坑里的雪熊。火光消失,人与兽应声倒地。白麟初瞧瞧手指上断掉的丝线,摇头又是一笑。
“破军大人,想不到您又有空来我们北国做客了,真是让末将惊喜不及。”念卿狂说。不过他的声音可听不出一点欢喜的情绪。
白麟初站了起来,却依然没理他。他走到坑边,将几包没倒完的炸药粉统统踢下了坑里。
念卿狂再也按捺不住,一声令下,队伍中最优秀的一名弩手射出一支利箭飞过坑去直取白麟初的咽喉。
箭很准,夺命的红光刹那间就到了眼前。这一瞬间,是任何人都避之不得了。白麟初也没有躲,他持着酒杯轻轻一挡,箭上的火熄灭在酒中,而酒面上却燃起了一片火光。
念卿狂只愣了一瞬间,立即瞪目狂呼:“住手!不要——”
在他的呼声之中,那一杯火酒从白麟初的手中抛出,轻飘飘地落入坑里。
“轰!”
地面又被狠狠地炸了一次。碎石乱舞,拂开眼前的烟尘,每一个人所见的不是一个更大的坑,而是整块坍塌下去的地面。
呼嘟嘟的白气直从地下涌出来。在那地底的一大片空间里,堆叠着错综纠缠的管道和无数大大小小的锅炉。
每一个在场的人都认得这是什么地方,人人都知道它有多么重要。但绝对很少有人知道它正好就在这里。
白麟初忍不住轻笑,“居然正中目标,想不到我记得还这么准。”
这里是整个北国的热源供应中枢,是鬼族在这片极寒之地赖以生存的基础条件与根本保障。两年前,他也是在这里被念卿狂第二次擒住的。
但现在,念卿狂比他那时还紧张得多。他似乎乱了方寸,一边指着白麟初大吼:“杀了他!”一边发疯似的向地底冲去。
白麟初身形几个起落就到了他的面前。所有得令的人还没人来得及挥一下剑,就看见他们的将军被敌人截在半途。白麟初的手指狠狠抓住了念卿狂的脖子。
念卿狂凸着眼珠艰难地叫道:“你……想做什么?大家不要管我,杀了他!”
白麟初手指一紧,卡得念卿狂险些昏死过去。他冷哼道:“谁敢轻举妄动,念大将军第一个暴尸此地!”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白麟初抓着念卿狂的脖子将他拖到大洞的另一边,往雪地上一丢,小雪扑过来张口就咬住了他的一只手臂。
念卿狂剧痛之下惨呼一声。他的手臂并没有被咬断,只是被巨獒叼在口中牵制得不能动弹。不过总算可以开口说话,他嘶吼道:“白麟初!你究竟想干什么?”
“先请你看场好戏,再要你的命。”
说着,他抄起一把碧光盈盈的长剑,“哧哧”两股剑气击向地底,念卿狂就看见两条管道砰然爆裂,大团大团的白茫茫的热气失去方向地扩散到寒冷的空气中。
念卿狂目眦尽裂,嘶声道:“住手……住手!”
他猛然从小雪口中扯出自己的手臂,任自己的一条膀子鲜血淋漓、皮塌肉烂,不顾一切地冲向继续挥剑的白麟初。
他并没奔出两步,就又被小雪扑倒在地。巨獒一声怒吼,六刃长牙直从他眼前划过。念卿狂被巨獒的利爪死死按在雪里,面对眼前的血盆大口,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用尽所有力气地大喊:“众将士听令!杀了那姓白的小子!不要管我,快点杀了他!”
鬼兵们终于明白了将军的目的,再不犹豫,齐齐将火箭射向白麟初。精兵们举着刀剑攻了上来,连两门火炮也开始发动。
只为杀一个人,这阵式实在可谓是太过奢侈。白麟初冷笑着对一旁地上的念卿狂道:“每一次你对我都这么尽心,我真该好好回报你。”
说着他端起长琴,七弦齐拉,“铮”的一声重响,所有的攻击都被弹开,不是回射向一众鬼兵,而是朝着地底的一叠锅炉袭去。
念卿狂立刻就看到他的回报了。两只略小的锅炉和一只最大的锅炉在他眼前被击成了碎片,厚厚的白气冲上了天空,他的心则完全坠入了冰海的最底层。
他突然放声大哭,撕声哀求道:“破军大人!破军大人!求求你,停手吧!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白麟初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