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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英雄传-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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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蛋也直火冒:“那是他自己找死,他不来惹我师父,我师父又怎会杀他?”
  秦琬琬听他大声,立刻比他更大声的吼回去:“反正我们‘金龙堡’跟岳翎誓不两立!”
  铁蛋大跳其脚:“那个跟我师父誓不两立,我就跟他誓不两立!”
  两人一对斗鸡也似的奋爪倒鬃,圆瞪双目,露出嗜血的样相,就待开打,却见身旁一户人家屋门一开,走出一个乱发蓬松的中年胖妇,“哗”地一桶水没头没脑的泼将下来,淋得二人浑身透□,兀自戟指大骂:“三更半夜在人家门口吵架,人家还要不要睡觉呀?惹毛了老娘,拿根棍子把你们两个的狗腿都给打断!”
  铁蛋、秦琬琬齐吃一惊,连忙缩起脖子、夹著尾巴,小偷般一溜烟跑出老远方才止步,尚有点惊魂未定,气喘吁吁。
  铁蛋暗忖:“想我俩何等少年英雄,却被那老妖怪修理得如此之惨,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想著想著,不禁哈哈一笑。
  秦琬琬也忍不住嗤地笑出声来,又忙板起脸孔,喝道:“笑什么笑?”
  铁蛋摆摆手:“走远点再吵吧,没得又挨一桶水。”
  两人并肩朝僻静之处走去,一刹那里竟然亲近了许多。
  铁蛋边走边瞅身旁的人儿,笑道:“小豆豆,你晓不晓得,你长得真漂亮耶!”
  秦琬琬玉脸一红,赶紧正色道:“你这话儿可不能随便乱讲,人家不知道你的,还真把你当成花和尚呢。”
  铁蛋摇头道:“你们这些‘外面’的人,规矩倒真不少。”
  秦琬琬道:“任何地方都有规矩,那能像你这样,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又走几步,铁蛋眼见秦琬琬身上□衣紧贴肌肤,遍体曲线玲珑毕露,愈瞧愈觉得奇怪,一指她胸脯道:“你那边鼓突突的,是什么东西?”
  秦琬琬猛个想起他刚才用头乱钻自己胸脯,不禁直羞红到脚趾尖上,跺了跺脚,尖声嚷嚷:“小秃驴,你……打死你!”
  铁蛋把僧袍一束,挺出胸膛,振振有辞的道:“你看,我都没有。”
  秦琬琬见这家伙浑浑沌沌,不可理喻,只得嗔道:“不理你了!”却好行至城墙脚下,便迳自走到一旁,寻了块大石坐了,又蹬了蹬脚,背转身来,假装望著天上月亮。
  铁蛋可从未见过谁对自己使小性儿,茫然之余又觉新奇有趣,绕到她面前笑道:“小豆豆,你干嘛?”
  秦琬琬见他绕过来,忙把身子转向另一边,铁蛋再绕,她就再转,如此闹了七、八番,铁蛋愈闹愈上劲儿,一面嘻嘻笑,一面还伸手去扭她的脑袋。“我在这里!看这里!”
  秦琬琬简直吃他不消,佯怒道:“不跟你玩了!我要走了。”果真站起身子,举步欲行。
  铁蛋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认识的人,心头刚刚落实了些,一听她说要走,慌得乱跳,赶紧上前去扯她,边嚷:“你走了,我怎么办?”
  秦琬琬见他又要毛手毛脚,忙一翻身,回臂格开,左脚飞起,正中他小肮,情急之下,力气用大了点,只当必今他呼痛半天,忙叫了声“唉”,以示自己并非故意。
  那知铁蛋只退开两步,仍旧笑嘻嘻的伸手来抓她。“不让你走!”
  秦琬琬楞了楞,忙道:“手别过来!我不走了嘛!”
  铁蛋便即一缩手腕,笑道:“这几天一个人在山里乱闯,闷死了,你再不跟我讲话,我可要变成哑巴了。”
  秦琬琬白了他一眼:“我管你呀?最好你这辈子都是哑巳,省得八哥一样成天乱噪。”
  心中却想:“可再也不会叫我小豆豆啦!”顿了顿,转问:“这几天听到不少人提起你在武当少林大会上显的威风,说你会一种什么‘剑古投神功’,不怕人打……”
  铁蛋忙岔道:“这我可一直在奇怪,从来就没人教我这种功夫,倒像是天生就会的一样。”
  秦琬琬皱眉道:“我可不信,天下那有不怕打的人?”然而想起那夜在汝州客栈,分明看见他像个不倒翁,连吃金刚奴、仇占儿好几拳,却仍行若无事,又不由半信半疑,拍手道:“我们来试试看,你让我打!”
  铁蛋点点头:“尽避用力,只别打脑袋。”
  秦琬琬真个运起全力,踏步上前,吐气开声,一拳打得铁蛋退出七、八步,脸色非但没有变惨,反而亮了几亮。秦琬琬暗叫“奇怪”,拳出腿进,一连十几拳,拳拳打在铁蛋胸口之上。
  铁蛋脚下后退,口中不住大呼小叫:“再用力!再用力点!舒服死了!唉哟我的天……”
  秦琬琬愈不信邪,拳脚齐施,直打到浑身骨节都发起软来,方才住手,喘吁吁的道:
  “你这……真奇怪……真贱……”
  铁蛋揉揉胸口,得意得不得了,好像刚吃饱饭一样,只差没打饱嗝。
  秦琬琬兀自不甘心,提起最后一丝力气,矮身扫腿,想把铁蛋绊个跟头,不料身子一低,双腿立刻发软,“咕咚”坐倒在地,头上的绢帕也弄掉了,如云秀发撒了满肩。
  铁蛋笑道:“我才开始发痒呢,你就已经发软了呀?真差劲!”一边伸手去扶。
  秦琬琬蓦地反扣住他脖子,张开小嘴在他左耳垂上狠狠咬了一口,痛得铁蛋捣著耳朵哇哇大叫,手一松,又把秦琬琬摔回地面,岂知她不但不呼痛,反而娇笑道:“嗯,只有耳朵上没长贱骨头!”
  铁蛋见她笑得开心,也自高兴,紧挨著她身边屈腿坐下,直用肘拐子拱她的腰,边道:
  “你们妖怪笑起来可真好听。”
  秦琬琬没了力气,只好任由他拱拱擦擦。她从小在父亲“独角金龙”秦璜的严厉管教下长大,幼年时根本没有半个玩伴,长大后又要一心遵行闺秀风范,这辈子简直难得放怀玩上几回,今天碰上铁蛋这个丝毫不知男女之防的小球,由不得童心大发,也撑起肘拐子回拱起铁蛋来。两人坐在地下扭来扭去,乐得姓什么都忘了。
  铁蛋见她一头秀发又长又亮,煞是好看,不禁伸手上去乱弄一气,一会儿挽两个结儿,道:“这样好像两只小猪耳朵。”一会儿又搓出两条发辫。“这样好像笨牛角。”
  秦琬琬捧著肚子直笑,忽忖:“能够天天这样玩,可有多好?他虽是岳翎的徒弟,但听说岳翎已被‘飞镰堡’所杀,这本帐大可一笔勾消。”转了半天念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堡中经常要做法事,不如把这小尚带回堡里去,专为我们祈福消灾,爸爸想必不会反对。这样他就可以暗地里每天陪我玩了。”
  想是这么想,待要开口,女孩儿家可又害羞,只得施出迂回之法,假意做个不耐烦的表情。
  “唉,这几天就要赶去‘三堡联盟’,讨厌死了,我最讨厌去那里罗!”
  铁蛋眼睛立刻瞪大起来:“‘三堡联盟’在那儿?你带我去好不好?说不定可以打听出我师父的消息……”
  秦琬琬见他忧急如焚,心头忽地一酸:“如让他得知岳翔已死,可真要伤心透了!”沉吟了半晌,道:“现在全江湖的人都已经晓得你是岳翎的徒弟,而且你又背上了杀死武当徐苍岩的罪名,如果再以真面目在外行走,恐怕多有不便。而且,我这一路与‘神鹰堡’的桑大哥同行,他若晓得我要带你去‘三堡联盟’,决计会与我起争执……”
  铁蛋一瞪大眼:“争执就争执,谁怕他来著?”转念一想,却又道:“其实他倒也不坏,刚刚在茶棚还替我说话哩。”
  秦琬琬白了他一眼:“哦,原来你一直把我们当成壤蛋?”
  铁蛋蓦觉一阵迷惑袭上脑海,怔怔的答不上话。
  秦琬琬忽又一拍巴掌,兴高采烈的站起身子,拉著铁蛋就走。三转两转上了大街,寻间店铺,买了一身青衣小帽给铁蛋穿戴妥当,扮成一副随从小厮的模样,笑道:“这样人家可认不出你来啦。不过等下见到桑大哥,你要装得像一点哦!”
  铁蛋只觉好玩至极,忙不迭点头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返秦琬琬投宿的客栈,刚到门口,就见桑梦资怒气冲冲,满身菜油污渍的从另一面走来,边走边骂:“有这等事!天下竟有这等不合理之事!”
  秦琬琬笑道:“桑大哥,怎么弄到这么晚才回来?”
  桑梦资哼道:“愚兄刚才和那堆无赖在茶棚殴斗,正当愚兄就将大获全胜之际,却忽然跑来一群官人,把大家全抓到了衙门里去。愚兄若要脱身,自是易如反掌,但愚兄一向奉公守法,当然不肯行此败坏纲纪之事……”
  秦琬琬正色道:“王法如山,桑大哥不失分寸,好生令人敬佩。”
  桑梦资续道:“那县老爷连夜升堂,愚兄本当他是个勤政爱民的清官,不料他问明咱们争执的原因之后,立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岳翎乃天下第一条好汉,有谁敢说他是好恶之徒?’”
  铁蛋一旁暗忖:“这个姓县的老爷倒真晓事,只不知他为什么可以满街抓人?大概是个武功高强的武林前辈。”
  又听桑梦资道:“可笑那些原本大骂岳翎的无赖,竟都噤声不语,只有愚兄忍耐不住,挺身而出与那狗官争辩,岂知他竟恼怒起来,指著我叫道:‘本官微时曾受过岳大侠大恩,深知岳大侠为人,你这黄口竖子恶意中伤,含血喷人,居心叵测,显为恶棍一流,来人哪,拖下去,先打他四十大板再说!’愚兄见势不对,只好踢翻两名衙役,跳上屋顶跑回来啦。”
  秦琬琬怒道:“这狗官怎地无礼!桑大哥何不托人进京参他一本?”
  桑梦资颔首道:“愚兄正有此意,也好叫那狗官知道咱‘神鹰堡’的厉害。”转个眼儿,却又摇头摆脑的道:“但想他知恩报恩,也不失为正人君子,却不好坏了他的前程。”
  两人边说边步入客栈,桑梦资偶一回目,这才发现紧跟在后,一身青衣小帽的铁蛋,怪问:“这个是谁?”
  秦琬琬笑道:“他叫‘阿旦’,我刚刚看见他在路口卖身葬父,一时可怜,将他买下,过几天送他回堡里去打杂。”
  铁蛋记起秦琬琬的嘱咐,想要装得有模有样,赶紧点点头道:“我卖身哩……”
  秦琬琬忙瞪他一眼,铁蛋只当自己说错了话,一缩脖子,不敢吭气儿了。
  桑梦资又一瞅铁蛋,终因他光脑壳藏在帽子底下,没能认出来,扭头笑道:“贤妹多行善事,日后必有好报。”
  铁蛋暗暗发噱:“供养活菩萨,当然算是大功德一件。”
  苞著二人来到后院,只见他俩道了声“明儿见”,便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各自朝自己的房间行去。
  铁蛋全不知客栈备有专供仆役憩息的大通铺,更不知男女有别,竟一脚一脚的跟著秦琬琬走入房来。
  秦琬琬臊了个满脸通红,忙把他推出门外,跺脚道:“你这……唉!”猛个关上房门,险将铁蛋的鼻子撞成锅贴。
  铁蛋搔搔头皮,回转过身,虽然老大不情愿,却仍三步两步闯进桑梦资房间,倒在炕上便睡。
  桑梦资瞧这小子没上没下,不由大光其火,沉声道:“阿旦,你干嘛?”
  铁蛋唔呶道:“我睡觉哇!”
  桑梦资怒道:“你搞清楚你的身分没有?奴仆自有奴仆的去处,怎能乱跑到主子的房间里来?”
  铁蛋见他嘴脸恶劣,也自生气,但终究不敢误了大事,只好咬著牙齿,起身往外走。
  桑梦资却又唤道:“喂,等等,你把我这件脏衣服拿去洗洗。”
  铁蛋忍不住怒道:“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怎叫别人替你洗?”
  桑梦资一楞之后,马上一敲自己脑壳,歉然道:“这可是我不对了,你是被秦姑娘买的,我当然无权支使你。得罪得罪,万勿见怪。”却从包袱中取出一袭新衣换了,将那油污污的旧衣里了两里,向窗外一丢,回头见铁蛋还不出去,又瞪起眼来。“这房间可是要我付帐的,你老兄非请莫入!”
  铁蛋一鼻子灰,忿忿走出门外,左右踅了一回,忽忖:“想我前几天在山里还不是没有地方睡?这也好生气,真笨!”顿觉心宽气和,随便住院内泥巴地上一躺,立刻就大打起猪鼾。
  翌日赶个大早,秦琬琬吩咐店家去买了头小毛驴给铁蛋乘坐。铁蛋这辈子尚未骑过牲口,乐得不得了,全没想到为何他们骑马,自己却只能骑驴,喜孜孜的爬到毛驴背上,皱鼻噘嘴的做出一副大将嘴脸,随著桑秦二人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出了南阳府,颠颠簸簸的朝南而去。
  秦琬琬心中虽未真把铁蛋当成仆役,但她从小耳濡目染父亲“独角金龙”的一言一行,早就养成自恃身分、专制蛮横的性格,只当天下人都比自己低一等,丝毫不理会别人的感受或想法,因此一路上根本连看都不看铁蛋一眼,一迳和桑梦资笑语交谈。
  铁蛋却只以为这妖怪喜怒无常,猜不准她对自己的态度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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