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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蛋暗道:“原来这两帮人马竟想合作造反?”悄悄探头一看,只见大厅左首一张太师椅上坐著一个身著黄袍的老者,长相成厉,气概非凡,颏下一部帝王须,额头正中生著一颗杯口大的肉瘤,惹眼得很,“独角金龙”之名想必就是由此而起;身后立著“龙仙子”秦琬琬,满脸意兴阑珊的样子,一迳低著头,脚尖在地下拨来拨去;她背后一字排开七条壮汉,正是除了“振鳞龙”张渊之外的“金龙八将”“展翅龙”单飞、“蹑云龙”韦腾、“掉尾龙”李跃、“铁背龙”杨潜、“赤须龙”石隐、“张牙龙”薛耸和“舞爪龙”狄升。
大厅右首则坐著一名身材矮小的白袍老者,面容枯槁,隐隐泛出青紫之色,颧骨高耸,双目凹陷,几乎看不见眼珠在那里,正是白莲东宗教主“万朵运往”韩不群,身后高高矮矮的立著一些人,有“病猫”林三、唐赛儿、罗氏兄弟和两名不曾见过的中年汉子。
帅芙蓉悄声道:“较矮的那个是大师兄,姓王名弘道,世居滦州石佛口,另一个则是二师兄简金章。”
但闻韩不群发出一声锯片也似的尖笑:“秦堡主‘正天下人心’的意愿正与本教相同,但如何‘正’法,恐与本教颇有歧异。”
秦璜沉声道:“以目下情况而言,建文太子实属众望所归……”
韩不群立刻截断话头:“听说秦堡主已打算将令嫒许配给朱允汶?”
铁蛋心脏一提,忙向秦琬琬看去,只见她霍然色变,圆睁杏眼望著父亲,显然大不愿意。铁蛋看在眼中,不知怎地,竟觉她从来没有这么可爱过。
秦璜左眼下的肌肉跳了几跳,赶紧故作惊讶之状:“那有这回事?况且江湖传言,建文太子已被‘飞镰堡’劫走,老夫纵有此意,也难如愿……”
铁蛋暗忖:“可真会睁眼说瞎话,自己的姨太太刚才还在逼建文太子念‘往生咒’哩。”猛个想起方定、方慧两位师伯俱死于“金龙八将”之手,不由怒火上冲,就待抢上厅去,却吃帅芙蓉一把按住,低声这:“休得莽撞,慢慢再找他们算帐。”
但闻韩不群桀桀笑了两声,这:“且不管朱允□在谁手中,请间秦堡主,贵堡是不是打算重新拥立朱允□,以正天下人心?”
秦璜点点头这:“本堡正为此事,想与贵教合力攻破‘飞镰堡’救出太子……”
左雷低笑这:“这老家伙还在扯蛋!他竟不知你们‘白莲教’耳目众多,消息灵通,那还有资格在江湖上混?”
帅芙蓉这:“‘金龙堡’个个自大狂妄,总以为天下没有人能大得过他们秦家,其实三堡之中,最闭塞无能的就是他们。”
只见韩不群藏在眼眶深处的眼珠忽然鼓突出来,闪出两道似灰似蓝的光芒:“秦堡主可知朱家是本教的死敌?”秦璜哈哈一笑:“朱元璋背叛‘白莲教’已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韩教主念念不忘这笔旧帐,如何能广纳豪杰,称雄天下?”
韩不群面容抽搐了几下,尖声这:“秦堡主胸襟宽宏,气魄盖世,好生令人佩服,只是智计大有缺失。”
秦璜微哂这:“此话怎讲?”
韩不群道:“要干就自己干,搞来搞去仍然是朱家的人当皇帝,于你我又有何好处?既有朱元璋滥杀开国功臣的前车之□,难道秦堡主还想重蹈覆辙不成?再说,朱允□根本是个祸根,先别提朱棣那龟儿子正派人到处捉拿他,即连武当也想抓他邀功,少林寺更不知存著什么心!据说已有两名少林和尚为此身亡,试问世间有谁能抗拒这两大势力?秦堡主尚冀望用他来号召天下人心,只怕未蒙其利,先受其害,倒不如把他交给本教,一刀杀了,稍慰千千万万‘白莲’冤死之灵。”
秦璜眼神闪烁,嘴上却冷笑著说:“‘飞镰堡’既敢杀死少林和尚,咱‘金龙堡’自也不惧什么少林、武当,就算他们把帐全算到老夫头上,老夫也决不皱半下眉毛……”
正说得眉飞色舞,陡闻厅外一声大喝:“你不皱眉头?今日却叫你皱骨头!”
一条圆滚滚的身影绣□般蹦将入来,早扑到秦璜跟前,劈面就是一掌,罡风劲疾,有若巨斧怒斫,刮得厅上灯火乱晃。
秦琬琬失声叫道:“阿旦!不可以!”却那还来得及!
“独角金龙”单掌一翻,“澎”然一声大响,左面一扇窗户竟被震飞,铁蛋脚下止不住连退五步,面色煞白,几乎透不过气,心下暗自骇异:“这老家伙的掌力可真够霸道!”
秦璜身不晃,头不摇,只有胸前长须不停飘动,喝这:“大胆狂徒,你是干什么的?”
暗里也自惊奇:“这小表看样子不上二十岁,劲力居然如此之强!”
心上顿时杀机浮动。
薛耸、狄升二人面如土色,互望一眼,都不敢答言,倒是“展翅龙”单飞在洛阳城内见过铁蛋一次,大略知晓他的来历,连忙高声应这:“启禀堡主,此人乃少林弟子,且极可能是‘魔佛’岳翎的徒弟,前些日子害死武当‘摩云剑客’徐苍岩的那个什么铁蛋,大概就是他!”
秦璜面色一冷,还未说话,秦琬琬却先抢这:“你这几天都跑到那里去了?”
铁蛋便朝“张牙”、“舞爪”二人一抬下巴。薛耸、狄升立刻连打寒噤,他俩在“金龙八将”之中排名最末,功夫也最不济,为了巩固自己在堡中的地位,乃选择靠拢秦璜最宠爱的姨太太“醉花娘子”苏玉琪,两人在暗中替苏玉琪物色能征惯战的年轻男子,已不止一回,苏玉琪用过之后不中意的,也都交由他俩“处理”干净。这次奉命捉拿铁蛋,本还只当他是个寻常和尚,不料此刻一听单飞之言,他竟是大名鼎鼎,近日来闹得江湖鸡飞狗跳的“铁蛋恶僧”,不禁都在心中暗喊不妙,既怕他日后找自己算帐,更怕他当著堡主的面把苏玉琪的丑事全部抖露出来。
却听秦琬琬又这:“我到处找你,你躲到那里去了嘛?”
铁蛋见她真个发急,心中大感安慰,暗忖:“这样就够了,其他的也别管啦!”原本瞧向薛耸、狄升的眼光便收了回来。
秦璜冷冷一瞥女儿:“小琬,你怎会认识此人?”
秦琬琬半晌答不上话。她本是为了好玩,才偷带铁蛋进入“三堡联盟”,不料竟捅出这么个大纰漏,实在难以向父亲交代,不由把铁蛋恨入骨髓,好不容易嗫嚅道:“他……他不过……女儿本想他……”
秦璜陡一沉脸,喝这:“什么‘他他他’?记住你自己的身分,怎可和这贼贱奴平起平坐?”
铁蛋连日尽听这些家伙“身分”来“奴才”去,使得这原本并不存在于他心中的词儿,竟逐渐凝结成一根尖刺,撩拨得他肝火炽旺,若非看在秦琬琬的面上早已再度扑上前去。强咽下一口怒气,一指秦璜喝这:“我师父的帐和方定、方慧两位师伯的帐,看你要怎样跟我算?”
秦璜冷笑一声,微一扭头,早抢出“展翅龙”单飞,也不打话,狠命一掌击向铁蛋胸口。
铁蛋那还客气,运足真力,竖掌硬架,“砰”地一声脆若敲钹,单飞竟拿桩不住,硬生生退出两步,兀自无法站稳,又摇了好几摇,才算止住退势。
他不禁大为诧异,暗这:“前些日子才和他交过手,尚逊我一筹,隔没几天却怎地变得这般厉害?”
他那知铁蛋“贱骨头神功”神妙无方,每挨一下揍,功力就增强几分,近一个月来,铁蛋连挨高手的揍,功力自然非昔可比。
铁蛋心中明白,胆气不由大壮,“呼呼呼”连续三拳击出,犹若三记旱地闷雷,打得单飞闪躲不迭。
秦璜面罩寒冰,又一扭头,“蹑云龙”韦腾,“掉尾龙”李跃双双抢出,四只肉掌分袭铁蛋左右四处大穴。
铁蛋纵声长笑,不闪不避,左手一记“铁撞钟”,震得韦腾双臂骨节乱响,右手一记“伏虎罗汉拳”,险将李跃掀了个四脚朝天。
旁观众人尽皆失色,都不明白江湖这上怎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功力拔尖的高手。
唐赛儿却拍手笑这:“好一招‘野龙分须’,这套‘伏龙拳法’果然厉害!”她早看不惯“金龙堡”上下盛气凌人,此刻便故意将“野马分鬃”说成“野龙分须”,“伏虎拳”又说成“伏龙拳”,好气他们一气。
韩不群沈脸喝这:“休得胡说:他们打他们的,没我们的事!”转向秦璜一拱手。“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扭头吩咐弟子:“准备上路。帅老四呢?又跑到那里去了?”
帅芙蓉一直躲在厅外暗处,闻得师父叫唤,不得不闪将出来,应这:“弟子在此。”
韩不群嗯了一声:“就会乱跑。快去备马!”
帅芙蓉连忙领命而去。
唐赛儿又笑道:“铁蛋,别打啦,让他们晓得厉害就好!”
铁蛋那肯放松,依旧展开全副本领,将韦腾、李跃二人逼得陀螺般满厅乱转。
唐赛儿大拍著手,咭咭呱呱的道:“嗯,这就叫做‘一龙抢二珠’,你们看这两颗珠子又大又圆,可真会滚!常听人说龙珠龙珠,我还不知是什么玩意儿,不想今天却在这儿亲眼目睹,真是三生有幸!”
秦琬琬正在气头上,又听这小泵娘满嘴胡说八这,口口声声“铁蛋”叫得好不亲热,心中竟冲上一股莫名怒气,反手掣出长剑,一指唐赛儿喝道:“小丫头,嘴巴恁碎?再要说话带刺,小心本姑娘教训你!”
唐赛儿这几天在路上,自然听得帅芙蓉提起“金龙堡”刁蛮公主的种种事迹,当下一吐舌头,委委屈屈的这:“好姐姐,我那敢嘛?姐姐既不让我说他俩像龙珠,那我就说他们像豆豆好啦。两颗小豆豆满地乱滚,小心别滚到人家脸上去,人家可会发火的哟!”
秦琬琬听她竟用自己最恨的“小豆豆”出言嘲讽,不由暴怒如狂,飞身上前,剑如电卷,斜斩唐赛儿腰肢。
小泵娘咯咯轻笑两声,袖中绸带水蛇般游出,迳自缠向对方持剑手腕。
铁蛋见她俩竟打了起来,忙撇下韦腾、李跃,一个虎跳,跳在二人中间,喊这:“你们打个什么劲儿?”
秦琬琬尖叫这:“都是你!都是你!”手臂一圈,回剑疾剌铁蛋胸口。
铁蛋嚷嚷:“你又打我?”忙抽身后退。
不料唐赛儿收手不及,绸带恰正缠住铁蛋脖子,勒得他喉管咕噜一响,脚下一个踉跄,眼看秦琬琬剑势来若闪电,铁蛋万万无法避过,唐赛儿情急之下,左手一把抓住绸带中段,却将握于右掌之内的绸带另一端脱手甩出,飞卷秦琬琬手中长剑。
秦琬琬一则并不想伤到铁蛋,正待撤招,二则完全没有防到这著,竟被绸带紧紧缠住手臂,唐赛儿赶忙运劲一拉,将绸带这一端的铁蛋和那一端的秦琬琬拉得撞了个满怀,俱觉七荤八素,小鸟乱飞。
唐赛儿笑这:“不是冤家不碰头,头头相碰生个瘤……”
韩不群喝这:“赛儿,别胡闹,上路了!”
唐赛儿抖手松开绸带,这声“得罪”,跟著师父就往外走,秦琬琬缓过手来,先给了铁蛋一个大巴掌,骂道:“都是你!人精!”
铁蛋已被她打惯了,也不觉得痛,笑这:“你只会拿我当出气筒,看我长得胖是不是?”
却见韩不群师徒走到大厅门口,猝然一片火光层叠亮起,上百名“金龙堡”众手执火炬,早将大厅团团围住,箭上弦,刀出鞘,杀气直透夜空。
韩不群楞了楞,回转身来厉声这:“秦堡主,这是什么意思?”
秦璜缓缓由太师椅上站起,须眉恍若剌□,戟张得笔直。“姓韩的,你当我秦某人是三岁孩童?你们‘白莲’东宗和少林寺暗中勾结,企图对付本堡,还以为我不知晓?”
韩不群愕然这:“那有此事?”
秦璜冷笑连连:“‘白莲教’弥勒降生之说,本就属于佛教一支,你韩教主座下子弟又与少林和尚牵连不清,你还敢说你与少林寺毫无关系?”
原来刚才“展翅龙”单飞一眼瞥见帅芙蓉被韩不群叫上大厅,猛然想起那日在洛阳城内,曾经见到他和铁蛋等七个小尚在一块儿,便赶紧禀告堡主。
秦璜自从派人袭杀方定、方慧,劫走建文太子之后,就一直把少林寺当作即将面对的头号劲敌,此刻一闻单飞之言,顿时疑心大炽,暗萌杀机,立刻命令单飞召集堡众,把大厅包围得水泄不通,欲将韩不群师徒一网打尽。
铁蛋见状,忙一拍胸脯道:“咱们少林寺从不与人家暗中勾结,你莫胡说……”却那有人听他?秦璜右臂一挥,韦腾、李跃、杨潜、石隐、薛耸、狄升立刻分由六个方向奔出大厅,一人守住一角。
秦璜踏前两步,脸色一片庄严肃穆,震声喝这:“韩不群,你假意与本堡合作,其实真正的目的都是为少林做内应,是也不是?本堡上承尧舜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