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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的笑脸也进入了视线,那身洒金花的裙衫何等的艳丽,衬得她的五官奢艳至极,笑容夺魂。她慢慢探出指尖,在我额前轻轻一点,笑里含嗔:“还发呆,睡不够么?”
牡丹在我眼前被焚成一堆焦炭,朱孝廉浑身是血倒在远处,我的身体在姑姑的烈焰之下渐渐融化,我撕扯着皮肉,白骨森森的手向着他伸开……
难道说,这里是黄泉?
万花林都在姑姑的力量之下,就算死,也不可能落进阴曹地府!这是怎么回事?
我猛的一撑身坐起来,熟悉的床铺熟悉的帐幔,芍药居?
“不是死了吗?”我微微动了动手,气顺神凝,没半点伤痛感觉。仿佛之前与姑姑大战,看到她的回忆,被她的焕日神通焚烧,全都只是南柯一梦。
牡丹坐在我的身边,看一眼朱孝廉,复又转向我笑着说:“是死了,不过又活了。”
“……”我心下一动,有这等本事的,只有姑姑而已。但是,她既然杀了我们,又岂会消耗力量让我们复生?
“是不动大师。”朱孝廉向我解惑,“他来了。”
“他竟有如此法术?”我惊诧不已,朱孝廉当初跟我说过,那古刹之中,有位大师法号不动。他一直在那寺庙里,而朱孝廉之所以可以再度进入画境,也是因不动和尚的本事。
他有这般高妙的术法,为什么还任由姑姑在画境之中为所欲为?为什么一直都不肯出现,直到姑姑把我们通通杀光为止?
朱孝廉看着我,表情变得有些深沉,轻声说:“他出家之前,是燕国征武大将,名叫沈郁!”
沈郁?!我二话不说翻身下床,直接就向外冲去。
牡丹和朱孝廉一左一右的拽住我,牡丹低呼:“你元力刚恢复,要好好调息,又要去哪?”
“去揍他!”我欲甩开他们的手,盯着门说。
姑姑当年救了他的命,还教他五行焕气之术。没有姑姑的收留,他能有今日?但是,他学会了调气,懂得释放灵力之后,就跑出去跟别人成亲了。姑姑如此偏执,他该负最大的责任!
朱孝廉突然发出一阵闷笑,我狠狠瞪他一眼,见他双眼弯弯如月,又实在气不起来。没好气的问:“笑什么?”
“芍药经此,越来越真性情了。”牡丹不紧不慢的接口,我语噎。
朱孝廉松开我的手臂,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姑姑的心结,只有他能解开。”
我不耐烦的说:“那为什么早不解开?现在才肯来解?他既然在这寺里,就该知道姑姑所作所为。怎么装傻充愣到今天?”
“并非视若无睹,而因江离不悟。”声音自门外响起,那是浑厚的震憾。随之我的芍药居大门洞开,一个灰衣的老僧含着笑站在门口。
他的身上,哪有半点沈郁的影子?没有倨傲,没有霜冷,没有森凛和霸道。看起来是温和好脾气的老头儿,双眼笑起来弯弯的,眼角的皱纹都是恬然,甚至连身形都变了。就算老了,身体会佝偻缩减些尺寸,也没有这样夸张的吧!
难道说,姑姑的回忆也不够真实?把沈郁给美化了?
他显然注意到了我的表情,笑如弥勒:“沈郁已死,复生不动。那身皮囊,早归尘土里了。”
我怔然向前,想问的话有许多,却不知从何说起。
“江离一心向道,持衡而繁生。却因一时的执愿,堕入迷障而不可自拔。我曾答应她,要助她一臂之力。这心结,惟得如此才能打开。”不动缓缓说,“你也曾说过,无历而无觉。江离是一个很执着的人,若不让她走到极致,她又怎么会明白?”
“借人命让她明白?”我气结,瞪着他说,“这是什么鬼道理?”
“当年因我而起,如今因我而结。往日种种,尽归尘与土。小姑娘灵慧皆备,万花林非你莫属,你若想知道,便带你回去又如何?”不动笑着,向着我挥了挥衣袖,我只觉天旋地转。周遭的一切亦跟着旋转而变改!
喧嚣的大街,锣鼓喧天。长长的迎亲队伍十分的壮观,围观者众,两边街道挤得满满当当。不远处的灰墙黑檐,赫然是悬着沈家的牌匾。
是沈郁娶亲的日子!恍惚间觉得身边衣袂一晃,回头却看到了姑姑,或者说是江离。
她穿了一身的白衣,混在人群里也是如此的扎眼。这般的素白,与红通通的队伍形成鲜明的反差。而她的表情,更是僵冷,面色惨淡如雪。
旁人在议论,我听的分明,她也一样!
沈郁将军的大名在燕国无人不晓,用兵如神可谓常胜。去年春率军出征,松平关大捷,但沈郁却遭遇刺客。就在众人都以为他已经不幸遇难的时候,他居然又回来了。皇上龙颜大悦,将公主下嫁给他。而今天,正是他的大喜之日。
江离冷冷的看着轿子在沈家门口停住,冷冷的看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沈郁意气风发的出现。踢轿门,迎新妇,而她沦为一个围观的路人!
我伸手过去,手指却穿过她的身体。没有人看得见我,而我,也不过只是一个看客。江离于人群中隐去,我没有去追赶她。
真相,在沈家。
洞房花烛,只剩一对新人。还有不被他们感知的我!
第一人身处别人的洞房,我还是很紧张的,还有那无法控制的愤愤不平。早知道沈郁出来就娶了别人,还不如扣着他不让他回来算了……这念头在心里转了两转,突然又觉得很无聊,强留下来又有什么用?他是放不下他的功名利禄的,人在心离,也是无趣!
沈郁一如当初,身姿挺拔五官俊秀。越看越无法将那个老和尚跟他联系在一起。他手里握了一杆金秤,但却没有去掀新娘的盖头。只是走到了桌边,那里还放着一对系了红丝线的白瓷杯子。他随手把称放在桌上,睨着端坐床沿的新娘子说:“还装,人都走啦!”
我愣了一下,见那新娘子身子一歪,伸手把自己的盖头给掀下来——男人!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沈郁居然娶了个男人??一身女装打扮,但嘴唇上还蓄了两撇小胡子……荒谬!
沈郁并没有回头去看他的怪胎新娘,坐在凳子上面向着窗说:“事成之后,我会向皇上举荐你。”
“公主下嫁,连圣上都会亲临。那帮子岂敢不来?要拿人的确是最佳时机。”怪胎新娘的声音也很诡异,像拉破了音的胡琴,“你放心,早已经埋伏妥当。保管他来得归不得。”
“只怪他运气不好,当初没有毒死我。若不是他将证据尽毁,连圣上都没有名目处置他,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沈郁幽幽的说,表情如霜般冰冷。
“你真的打算退隐?”
沈郁的眼中,浮起了一丝温柔之色。他唇边带出笑,与那身红色的锦袍相衬,分外的动人。
“今日得来不易,况且沈家基厚,你身为长子嫡孙,身负承宗之责。便是她救了你的性命,把她娶回来就是了。何必要跟着她再跑到那山野荒僻之地去呢?”扮成新娘的男人说着。
“她不适合这里的日子,待她来了一起逛逛便是了。”沈郁说,“既爱她,便该给她适合生长的环境!”
院外突响起刀兵声,与这喜气洋洋的氛围极为的不衬。但沈郁却带出喜色,与那男新娘一道疾冲出去……
我站在原地未动,心口一阵窒堵,仿佛被人紧紧的攥住。喘不过气来!
朱孝廉说的对啊,姑姑若再有勇气些,出现在沈郁的面前,告诉他,她已经来到了凤台。质问他,为什么要另娶他人。
那么,就不必痛这么多年,伤这么多年!
身周的景象又开始旋转,复静止之时,已经到了古刹之内。我看到了墙上的壁画,那是万花林的全景,姑姑的形象立于一角。手里拿着法仗,神情哀伤。在她面前,有大片的花丛,怒放的妖饶。
第二十九章
而沈郁,面对着一壁的图画,孤单的凝望。他的手中,不再拿着刀。
“我来了,却找不到万花林的所在了。仿佛之前是一场梦!”沈郁看着画壁之内的姑姑,慢慢伸出手去,抚上墙壁上的图。他双鬓已经染了点点的霜白,神情疲惫而萧索。
他的声音都有了一点点的嘶哑:“找了好几年,居然在这墙壁里?人人都传这里闹鬼,入寺的没有一个走出来。连和尚都跑光了,再没人敢来这里!是你做的吗?江离?”
画中的姑姑神情淡漠,那眼睛冷冷的凝望。
“不是说好了吗?你来找我,我带你游凤台。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沈郁的指腹贴抚在姑姑的画像上,他的眼睛带出一点水色。唇角却是微微勾起,似笑又悲,深深叹了口气,似是做了某种决定,“那我陪着你好了……”
我在画境中生,却不曾见过姑姑引来外人。朱孝廉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外人’!如今我明白了,因为那时,沈郁找到了江离藏身的所在。
尘世间数年,而画境中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了。因沈郁在外,再无人被引入画境中。直到,朱孝廉又无意踏入……或者可以说,是沈郁,不,是不动和尚故意让他进来的……
我浑身一激,复又回到了现实。眼前的不动和尚表情如故,笑如弥勒。
“江离因恨而执,所以力法强悍却不得入仙。”不动说,“我当初是力不能及,入不得这画境里。待得年久,我却参透了世情爱恨。却见她已经泥足深陷,实在心有不忍。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但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江离一日不归正道,我一日难绝红尘。恰在此时,这位朱公子却是误打误撞竟入了画。我见他有些灵性,便想借他令江离悟达……都是缘份。”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缘起缘灭,终若土灰!
不动说:“力量终不能掌控一切,除了雾化兵甲术所造出的幻影。鲜活的人,岂能无情?她焚尽了一切,也焚尽了自己的心魔!”
姑姑将万花林避隐于墙壁中,令我们按照她的意愿长大,但情感的蔓藤终究要滋生攀缠。她焚灭了一切,也终究是一无所有。
当万花林成了焦炭,再无半点生命的鲜活色彩。她固然可以使用雾化兵甲术去制造更多听话的女兵,却无法从中得到一丝一毫的温情。
当世界便成死寂,姑姑才能直面自己的内心。在心底的最深处,她所痛恨的,也正是她所向往的――真情!
她是想要的,只是缺乏争取的勇气而已。不动和尚就是用这种方法,让她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我恍然大悟!
“我该走了,这里就靠你了。”眼前绚起一道光,姑姑已然立在我面前。她仍是那般的明艳照人,身上的华衣光彩万丈。她的嘴角微微的翘起,仍有着那睥睨万物的倨傲。所不同的是,她的眼中,带出温存。
她将手中的仗递给我,同时掌心翻上,那小小的花冠跃然而上。
我喃喃的说:“我……”
姑姑似看出我的心事,笑意更深:“你可以的,万花林的姐妹们很拥戴你不是吗?”
我着实很惭愧。
万花林的道场已经完全恢复了原状,姑姑拉着我步下高阶,我看到姐妹们已经罗列两旁。那熟悉的元香进入胸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动。眼眶酸酸的,情感这东西,该来便来。我相信此时我的表情,一定不再是那种木讷。
姑姑华衣艳妆,眉目生动。眼波流转,看着阶下的姐妹们。她们神情各异,却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姑姑看着看着,眼中泛起一丝水色。
“姑姑今天真是光彩照人。”我竟脱口而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看着我,眼中带出一丝俏皮,仿佛那多年前的江离,此时又重新回来了!她微微偏了头,鼻孔里哼了一哼:“牡丹从不说谎,我要问她!”
她说着,向着阶下走去。
牡丹笑着盈盈而拜,轻声说:“姑姑今日最美!”
姑姑长出一口气,伸手拍拍她的肩:“以后,我再管不了你们了。是继续留在这里修炼,还是出去历世,直管问她吧!”她的手向着我一指,便头也不回的向着远处的不动和尚而去。
她身上的光越来越强,仿佛上天将所有的光华都凝聚在了她的身上。她直向着不动和尚而去,最后两人的光芒化成了一团,倏闪之间,消失不见!
手中的金仗微微的泛起热,姑姑的法力源源不绝的自我的手臂汇引向心。仿佛姑姑的手,仍在托撑着我的臂弯。
停了剑诀,回眼看着朱孝廉渐近的身影。陪着他一道来的,还有翠竹和牡丹。
我慢慢的背过手去,因为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的抖。
朱孝廉在我面前站定,一双黑潭般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我。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瞳仁内的人影。
我错开了目光,明知故问:“不是让牡丹送你出去吗?怎么还不走?”这样装腔作势我也很不喜欢,但如今的我,除了这般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