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一上午,曲若嫣果真不与他说上一句话,匆匆用了午膳,便一个人呆在屋中梳理长发。柳畅也犯了少爷脾气,赌气不与她说话。除了在竹林中调息打坐,就是在门口徘徊,将手中的折扇打开又合上,合上再打开。眼见日色昏沉,他终于忍耐不住,才走进屋来。
却见屋内的曲若嫣纤腰约素,长发如丝,整个人笼在昏黄的斜阳之中,散发出一种绝世的惊艳来。曲若嫣回头见他瞅着自己发呆,不由樱唇一翘,道:“瞧什么?官宦世家的子弟便是这般瞧人家的么?”柳畅给她奚落得满面红潮,急忙别过脸去。
曲若嫣眼见他一张玉面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倒笑了起来:“好了,我不怪你'非礼勿视'就是了。看你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脸红的,也当真有趣。你今年贵庚了,跟嫂夫人在一起时也是这般么?”柳畅的脸愈发红起来,老老实实地道:“小弟今年不过十九,眼下国事艰难,虽有婚约,却还要耽搁一段时候。”她的脸色微微一变,却强自笑道:“十九,比我可还小得一岁,那你以后该叫我曲姐姐的。”
柳畅见她破颜欢笑,心下如释重负,也急忙笑道:“是,曲姐姐。小弟就伺候姐姐吃饭!” 他笑起来时露出一口雪白齐整的牙齿,很有些灿烂的朝气。曲若嫣瞧着,心里涌上一股柔柔的情愫,忍不住伸出雪白的柔荑,拍着他的头笑道:“这样才乖!”她的身子还是有些弱,饭后运气调息片刻,就早早上床安歇。柳畅仍是打了地铺睡下。睡到中宵,却听曲若嫣频频低呼:“爹,爹,女儿不孝,没有给您报了仇!”柳畅一惊而起,凑过去细瞧,却见她额上汗浸浸的,使手一摸,竟然烧得烫手。柳畅心中叫苦,这地方哪里去寻郎中,只得在屋中寻了一方毛巾,用水缸中的清水浸了,轻轻敷在她额上,待那布巾发热,便再用冷水浸过。如此换了几回,曲若嫣依然未醒,但额头终于不那么烫人了。
他心下稍安,正待睡去,却听她又轻轻叫起来:“柳畅,柳畅!”他应了一声,急忙凑过去,见她长长的睫毛依然紧闭着,口中却在轻唤着:“柳畅……我、我没有给爹爹报了仇……”柳畅不知她为何睡梦之中却呼唤自己的名字,但见她长长的睫毛下却滚落一片泪水,心知她此时必是伤心悔恨到了极点,忍不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道:“曲姐姐,我在这里!”这一喊,她却哦了一声,睁开了凤目。柳畅见她醒了,想抽回手,曲若嫣的柔荑却紧了一紧,柳畅心中一动,也就由她握着。
曲若嫣又闭了眼,侧过头倚着他的手,又沉沉睡去了,脸上的珠泪不住滑下来,弄得他手上一片潮湿。柳畅只得半倚在床角望着她,月光从半启的窗子照进来,打在曲若嫣苍白的脸上。柳畅觉得这张脸美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那种美是一点点散发出来的,却引着人的目光一下子深嵌到里面去。他低叹一声,才合上了眼。这一夜之中,耳边不时传来她梦中的惊呼,似乎她睡梦之中犹在奋力和那些“发了霉”的官人抗争。
柳畅觉得自己才合上眼,天就亮了。他睁开眼,见她还在熟睡,自己的手还给她痴痴地攥着。柳畅的心内登时涌起一阵怜惜。曲若嫣过了多时才醒来,眼见自己还攥着人家的手,玉面微微一红,轻轻放开了,柔声道:“抓了你一夜,可是苦了你了。”柳畅忙道:“没……没什么!给你这么握着,可也舒服得紧!”话一出口,又觉这言语有几分轻浮,脸不禁又红了起来。
这一天二人过得倒甚是融洽,过了午,曲若嫣的烧便退了,断续针已除,和袁师爷对掌时受震的内息也调理好了。柳畅才松了一口气,午后到溪边捉了两尾活鱼,曲若嫣亲自到了灶上将那两尾鱼拾掇了。
晚餐的时候,曲若嫣更开了那坛绍兴老酒,陪着柳畅小酌。眼见她兴致高起来,柳畅的心内不知怎地却有些怅然若失起来,吃饭时也是有些心不在焉。曲若嫣有些不安起来,低声问:“柳弟,我久不下厨了,这青鱼想必做得难吃得紧,让你没什么胃口。”柳畅忙道:“哪里,哪里,这鱼做得色味俱佳,只是我不好意思放口大嚼罢了。”
曲若嫣忽然轻声道:“我知道你心急什么,你还在忧心如何查出那笔亏空,是不是?”眼见他黯然不答,她的眼波闪了闪,幽幽道:“柳弟,你是不是后悔救我了?你好不容易进了杨府,却又为了我白白闹了出来,不知何时才能完成太子的差遣。”“不是,这个……”柳畅要待辩时,却望见那一双明眸深深凝望着自己,似是早将自己的心思看透了,终于低声叹道:“出京之时任堂主便定下了归程,在这几日内,我们就该飞鸽传书,给个回复!”曲若嫣却轻轻一叹,举起杯来笑道:“先饮了这杯酒吧,过了今夜,我自有办法助你不辱使命。”柳畅心中疑惑,却也不好深问,只得道:“小弟的事却不劳姐姐费心!”昂首将酒饮了。
曲若嫣望着他笑道:“姐姐累得你昨晚没有睡好,这就给你唱首曲子,算作赔罪如何?”柳畅笑道:“那可好得很,姐姐的舞技领教了,曲乐一道想必更是精妙。”曲若嫣美目流波:“我可是极少给人唱曲的,只怕也生疏了!嗯,就是这首《凭栏曲》吧!”素手拿了长筷在碗上轻轻敲着,伴着那声韵,曼声唱道:“相思有如少债的,每日相催逼。常挑着一担愁,准不了三分利。这本钱见他时才算得——”她其实不胜酒力,才浅浅喝了两盏,玉面上就红得桃花似的,只是给这悠长的歌声衬着,这浅笑低吟中就有几分轻愁飞出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柳畅从未听过这样婉妙的歌声,更没听过这样直白的词句,又见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心下不由有些痴了。直待曲若嫣唱完,他还痴痴地望着她发呆。直到屋内刹那间静下来,柳畅才想起叫好。
她眼中的波光闪了闪,轻轻道了声:“真的很好么?”柳畅心中一动,忍不住叹道:“曲姐姐,那晚你去饮酒,想是要忘却心中的万千愁绪是不是?你那一剑刺了,便会玉石俱焚,但若不刺,又心有不甘!冰清玉洁的舞破金陵,却要与猥琐腌臜的杨逸同归于尽,实在天下一悲。”心下却想:“但最终她这一剑还是刺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嫣也当真了得!”“悲伤又怎样?”曲若嫣望着他,眼神中又有点点滴滴的忧伤飞散出来,“我在这黑漆漆的世间极少快乐的时候,终日里连笑都是假的。”他给那双幽深的明眸看着,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那眸子中流露出的忧伤浸透了。
二人都不言语,屋中就静得很。一只蛾子围着那红烛绕来绕去地飞,她望了望那飞蛾,秀眉微微蹙起,忽然伸出手去,一掌拂灭了烛火。屋内霎时黝黑了下来,他的心咚的一跳,却听她叹息道:“我自来不愿看这蛾子扑到火里面去,为什么那些蛾子这么可怜,明知是火,还是投过去。”柳畅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正待言语,黑暗中却有一个温软的娇躯偎了过来。他一把揽住了,只觉那腰肢柔若无骨,一颗心立时砰砰地跳起来,本想放开,但手不听使唤,反搂得更紧。娇喘吁吁,温香满室,两人似乎都醉了,竟缠在了一处。其实二人酒饮得都不多,更多的都是心中的醉意吧。
将要融合的一瞬,曲若嫣却颤声道:“柳郎,若嫣虽在青楼,却是冰清玉洁的……”她的娇躯在他怀中微抖着,玉指却轻抠着他的肩头,“你记得那晚你来请我,那时我便问你,若是你寻到了她又会如何?你……你会不会娶她为妻,一辈子恩恩爱爱地待她?”柳畅紧紧地搂住她,心中却一震:“她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以家父的脾气和那严谨的家风,如何容得下她?”就暧昧地笑了笑,没有应声。曲若嫣见他不答,忍不住用玉指在他脊背上狠抠了一下。柳畅含混着将嘴凑上去,一吻之下,只觉口中微咸,才知她早已泪流满面了。
那苍白的半弦月钻到薄云缝隙里去了,这沉醉、欢悦、却又苦涩的夜呀。
5、肠断处、绣囊犹馥
第二日醒来,曲若嫣说出了那让他不辱使命的法子——将她交给两江总督鄂政!
柳畅吓了一跳。她才苦笑着告诉他:“我之所以红遍金陵,全因为这熟客之中有一个出手阔绰的胖子,这人话语不多,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后来才知这貌不惊人的胖子竟是两江总督鄂政。其实我日日等待的是杨逸那奸贼,这厮好色如命,本该早就寻上门来的,哪知杨逸这厮却不敢和两江总督相争,我就一直没有机会。在我两次潜入杨府行刺失手之后,我不得不变个法子。”她说着幽幽一叹:“我知道鄂政屡次易服前来,显是对我别有所图,果然混得熟了,他便谈婚论嫁起来。我自然不把他的话他当真,却半真半假地求他给我除去仇人杨逸。呵呵,人传鄂政与杨逸交情深厚,哪知鄂政这厮竟一口应承下来!”柳畅惊道:“鄂政竟会答应替你除去杨逸,未必是真心的吧?”“这些当官的明里一团和气,暗地中钩心斗角,全是发了霉的龌龊货色。”曲若嫣满不在乎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鄂政只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他的杀心还是起于朝廷半年前那一次府库亏空的查验!据说杨逸行事猖狂,吞起银子来肆无忌惮,连鄂政都瞧着心中没底。半年前虽然将朝廷对付过去了,但鄂政知道朝廷迟早还会再来,虽然朝廷盯上的人只是杨逸,但若是布政使杨逸被抓,迟早有一日会将他这两江总督牵出来!”柳畅倒吸了一口冷气:“所以鄂政必要杀那杨逸,最好还要做成杨藩台畏罪自杀之状。朝廷再来查验,有什么漏子只管推到这死鬼头上去,他鄂政便可高枕无忧了。”曲若嫣冷笑道:“这时你该明白杨藩台为何大张旗鼓地办这鹰扬会了吧?”柳畅想起杨逸那张忧心忡忡的脸,不由点头道:“原来他是想多找些武林高手做保镖!嘿嘿,既要防备朝廷查验,又要提防总督灭口,活得如此不安稳,怪不得他终日死气活样!”她的明眸之中射出一股鄙夷的光,“哼,官做得越大,人就越是可恶可憎!我几次冒险行刺杨逸,那鄂政多半是猜到了,甚至是默许了。所以这一次行刺杨逸,成与不成,我都要回去复命!”曲若嫣说着幽幽一叹,“你只需带着我去见鄂总督,就说是你擒住了我,经我劝说,你便改了主意要投靠部堂大人。这也合情合理。凭着你的身手,轻而易举地便会博得鄂政的青睐。”“这样倒可一试,”柳畅的心动了,却还是有些犹豫,“只是如此一来,你岂不就危险得紧?”曲若嫣却慢慢仰起了头,笑道:“危险又怎样,这不是为了苍生社稷么?古来的大英雄大豪杰,为了天下苍生,为了社稷安危,不总是将自己的妻子女儿推向火坑么?再说,我又是你的什么人了,值得你如此上心?”柳畅望着这张朝阳下苍白无比的绝艳面庞,心内蓦地生出一丝痛来,几乎就想抱住她大喊“不成,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有半点凶险!”但这念头只是浮光掠影地一闪,心内又想:“若是依着她这法子冒险一试,或许真能混入鄂府,查出真相。替太子除了詹中堂的羽翼,就是有利苍生的大功一件,也不枉了老父多年来的教诲。但若是带着她走,那便是临阵脱逃,非但有负太子,更会使家族蒙羞。”曲若嫣幽幽地瞧着他,眼中似是闪着一泓波光,忽然问道:“柳弟,若是再让你选一次,你还救我不救?”柳畅的脸又红起来,心内七上八下地也是问自己:“不错,若是再来一次,我还会不会救她?”微微一沉,才讪讪地道:“自然……自然是救了,这还用问么?”她那如玉雕般完美的脸上终于浮出一抹浅浅的笑:“既然如此,我就心满意足了,咱们走吧!”柳畅还在犹豫着,道:“你入了鄂府,当真会无恙么?”曲若嫣脸上的笑容变得虚幻起来:“自然无恙,鄂政那家伙,又能拿我怎样?”柳畅的心终于一横:“罢了罢了,一边是天下苍生的倒悬之苦,一边是个青楼女子,我怎地还如此婆婆妈妈?”往两江总督府去的路上,柳畅几乎不敢看她的脸。杨逸的藩台府在闹市之中,鄂政的这所别墅却在狮子山下,远远地隐在一片寂寥的山色里。
望着前面一片妩媚的溪光山色,曲若嫣知道堪堪到了鄂府,就止住了步子,目光幽怨起来:“柳弟,这一入鄂府,再见面时就难了。这银镯是家父留给我的,戴了十年了……”说着就去褪那镯子,怎奈这镯子太小,几乎箍在她的玉腕上。她一咬牙,竟硬生生地掰开了。又自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