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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剑飞龙记-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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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蛇一过十二岁便能飞翔,再过十二年头上独角长出,这时紫叶金针和另几种药草都还可以制它,但到了三十六岁,这些药草便都不能再抵御它口中毒气,必须千年鹤涎配上几种异种药草,再加制练才能得到邂它毒气的丹药。可是赤练蛇如长到一甲子,便连丹药也将无用。现在五台后峰出现的赤练蛇估量年岁已经过了四十,紫叶金针决制不住它。
  “那两个道人如此说了,又告诉我们说他们师兄弟两人本就是带了紫叶金针来除蛇的,那如临时金针无效,害得他们同行的一个弟子中了蛇毒,十分危急,劝我千万不可枉自犯险,还是回山禀明家师另作打算为是。
  “我们先还半信半疑,后来他引我们到后面看了中毒的人,又告诉我们说,我们若是不信,可以用他们赔给我们的紫叶金针试试。那蛇每到中夜子时,便飞出来食人兽脑子,他让我们把紫叶金针绑在一只狗的头上,将狗栓到后山小涧旁边,自己藏在山壁上一个小洞里看。那个石洞就是他们上次找好的藏身之地,洞内有许多石头,人进去了可以自己封住洞门。”
  “我们照他们说的试了,果然晚上赤练蛇出来,一看见那条狗,使飞扑过来,活生生的狗被它咬开脑盖吸掉了脑子。我和向师兄先还打算趁势除掉它。那知道蛇在下面隔着十几丈,那股腥气就让人闻着头晕,我们鼻子里也塞着紫叶金针,还是没用。幸好那蛇吃光了狗脑子就走了。我们第二天便去找狗尸首,那些盖在狗头上的紫叶金针竟然被那蛇咬得七零八碎。我们才知道这两个道人的话不假。”
  冯卧龙一气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那两个道人就是灵璇道人和灵玑道人。我们后来问家师,才弄明白他们原是兄弟两个,出了家就成了师兄弟。家师说他们在三十岁以前闯荡江湖很有名头,三十几岁上两个人都归隐了。但是他们的详细来历家师也没说起过。不过,无论如何,他们决不是昆仑派。这回不知怎的会替徐霜眉来下书。吴二庄主可问过他和徐霜眉是什么渊源吗?”
  吴璞摇头道:“这个道人连他自己的道号都不肯说,那会说到别的话?照冯四爷这样一讲,他们原不是昆仑派,那又为什么肯替人送信来?这真怪了。”
  当冯卧龙叙这一段相事时,大家都只是静听。这时陶春田才开口道:“三十年前江湖上有沈璇沈玑弟兄。大概就是他们两个后来出了家,便改名为灵璇灵玑了。只不知道泰山侠隐何以未说破这一层。”
  那火雷王孙天夷却摇头冷笑道:“沈璇沈玑本来是大同卞家别传,我替年曾和沈璇会过一次。只是他们藏头露尾,也不肯说是卞家弟子。后来不知道怎的他们销声匿迹了,却原来又当了道士。这次要是他们和昆仑的弟子联了手,我倒正好再会会他们。”
  铁木和尚合掌道:“阿弥陀佛。大同卞家夫妇当年以龙凤双幡纵横江湖。后来他们夫妇去世,卞卫两家的子女竟然都没人能继承余绪,近年听说卞家孙辈都不在大同住,简直是快绝了。究竟怎会弄得这样凄惨,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沈家弟兄俩换上道装,应该不再惹江湖是非才是,却为什么来淌这次浑水?我和尚真是闹糊涂。”
  李扬凝神片刻,缓缓说道:“吴二哥还是去把柬帖拿来,给大家看了。我记得柬帖上好像说他们三个人来,是不是?”
  吴璞微微点头道:“是那样写的,不过到时徐霜盾如果多拉些人来,也难说她不合武林规矩,她只消打一句招呼,点明有朋友来凑热闹,我们也没活可说。”
  李扬却摇头道:“我总觉得那灵玑道人多半不会出场帮他们,倘若不然,他何必连姓名都不说。不愿说姓名,就是不真正出面的意思,对不对?”
  吴璞未答,却记起兄长本要自己送走来人后入内谈谈,于是接着李扬先前的话说道: “我还是先把徐霜盾的信拿来给大家看看吧。”
  吴璞离离座入内,这里众人仍是纷纷议论。但这次大家都和上次想法有异。上次他见方氏姐弟的功夫,又加上裴柳二人满口大言,大家气壮得多。现在自己这一面有三人受伤,人家那一面却添了一个徐霜眉,尤其这次事前下书约定日期,明明甚有把握,未免觉得有些主客易势的味道。
  外面众人议论不止,吴氏兄弟在水阁密室却在体受人间奇异苦趣。
  那夺命金环吴璞先前听见兄长说他是十八年前伤毒复发,不是寻常的病,早就心头发冷。原来十八年前吴璧吴璞随南海岛主方继祖到中土来,被明廷追捕,大内高手多人将南海岛主与吴璧吴璞围住,三人死战脱身,可是吴璧竟被人打了一断魂针。这断魂针非钢非铁,是鱼骨所造,平时不用,针放在针筒中用毒液浸着,一入人身,见了血便自行裂碎,随血攻心,端的恶毒无比。吴璧中了此针,几乎命丧当场,幸而及时找着神手华陀侯老,由他运用回天妙术,将碎鱼骨用药力逼往伤口,吸出大半,又另服了解毒圣药,经过多日,才起死回生。可是侯仲永当时计算骨重,知道尚有一段碎骨未及吸出,而伤口又已长好,虽悦有药力暂时镇住,这一点碎鱼骨在血中一时不能为害,但是如不用药预先将毒骨吸往四肢,则日后难免后患。当时神手华陀给了吴璧四瓶药汁,告诉吴璧说:“你现在伤已收口,但我计算血中碎鱼骨尚有少许未及吸出来。你要将这四瓶药汁在百日内分四次涂在左右手足掌心中,再过了百日,不论碎骨原先潜藏何处,必被药力吸到四肢上。这些许碎鱼骨,虽然有毒,但只要不使它随血攻心,便不能为患。可是如果你不用药汁依我所说将未净碎骨吸往四肢,那说不定余毒入心,虽然一时无事,日后发作起来便有性命之忧。
  吴璧当时本就未十分在意:“加上侯仲永虽然治好了吴璧的伤,可是和吴璞一夕高谈,种下祸根,不久便闹得南海岛主与二吴反目,南海岛主身死之日,吴璧吴璞突临大变,心神乱极,仓皇中不知何时竟然将那四瓶药汁中未用的两瓶遗失。吴璧兄弟接着又遇见南海岛主夫人寻仇,在西子湖边再铸大错,两人从此遁迹边荒,吴璧尤其心灰意冷,几乎自裁,那想得起这血中余毒。
  直到一年后,吴璧遇见种手华陀,他问起此事,才知道他并未依言使用那钱骨药汁,连忙又给吴璧诊脉灸穴,竟探测出那点未净的毒骨,已侵入内脏。神手华陀嗟叹不已,坦然向吴璧说,毒入内脏,无法拔除,幸而吴璧练武功多年,气血甚旺,而且原先服用的解毒灵药,余力尚在,所以这点余毒一时不会发作,可是十八年后,大大可虑,那时候发作起来,便十分难治了。
  吴璧当时笑道:“我现在已是中年,再过十八年也该到了时限,那时便是死了也不算短命,任它去吧。”
  光阴荏苒,人事桑田,想不到这次吴璧在忧伤愤怒交迫之际,突然头晕目眩,卧床不起,开头他自己虽觉得一向未生过这类病,还以为是为风寒所袭,只是自叹体衰,那知一连几日,竟自心头烦恶,身上不时麻痹,才觉得异样。自己看看十指,竟看出指甲微微变黑,猛然想起这正是神手华陀所说毒发时征候,自己顿觉不久于人世了。
  吴璧一连几天避不见面,也不知道吴璧已察觉他旧毒复发,今日拿徐霜盾的信进去,方听吴璧露出口风,顿觉如高楼失足。
  这时他走向水阁密室,一路想着兄长病危,仇人将到,十分怆然。那知走进密室一看,吴璧倒安然坐在床上,面带微笑。
  吴璧见吴璞进来,便和声唤道:“老二,你怎么去了这半天?那送信的人可走了吗?”
  吴璞平生心硬如铁,这时不知怎的望着病中的兄长,竟一阵阵心酸,便低声答道:“送信的已经走了。我照大哥的话告诉他,让他们依时来碧云庄。”
  吴璧微喘了一下,伸手拍拍榻沿道:“老二,你过来。”
  吴璞默然坐下,挨近了着吴璧神色,只见他额上,片片乌紫,两眼微红,衬上白须白发,直是一个憔悴垂危的老人,那像当日纵横江湖的武林名手。
  吴璧看吴璞面色凄哀,转微笑道:“老二,你难过什么?是怕我死吗?我早说过,人生早晚有一死,何况我罪孽如山,早死早了。我自己一点也不难过。”吴璧脸上的笑容和似乎平静的语声,都使人立刻想到绝望,想到破灭。吴璞在平时听他一说这类话头,多半不以为然,这时却不觉泪珠满眶,他极力忍住,勉强笑道:“大哥旧伤复发,也不一定没法子治,何必这样说。过几天咱们再设法找找神手华陀,谅他总有法子。”
  吴璧摇摇头微吁道:“你怎么还说这些?老二,我们兄弟都活到了今天这种年纪了,又撞上这种遭遇,我们还弄这些虚文俗套作什么。我想给你说几句真心话。”
  吴璧停了一停,吴璞脸上勉强挣出来的笑容也不知不觉退掉了。吴璧接着道:“我的病不要说了。两位幼主的事我可得给你说明白。上次他们姐弟来了,你那一番布置,虽然使我伤心,可是我事后想着,也未尝不明白你的想头。我自己愿意早死早了,可是对你,几十年来,我只想要你活得高兴,活得好,那会想到要你去死!”吴璧又是一阵喘嗽,吴璞连忙伸手给他按背心穴道,无意中一偏头,才记起适才自己进来的时候,这密室里的小童已不在这儿。“
  吴璧喘息略止,随手握着吴璞手腕,微微垂下眼皮道:“你总该记得,从咱们十多岁从师起,在学艺的时候,在江湖上,我时时都只担心着你。我从小在家里,爹爹就说我不中用,不会照管弟弟妹妹,所以我后来满心总想着要把你照料得好好儿的。可是我到底不中用,唉!我真是不中用。”吴璧声音慢慢低下去,就像是哺哺自语,吴璞只觉得大哥的手掌发热,自己的心却像要沉下去,不由身上一颤。吴璧似乎被他这一颤惊了一下,突然睁开了眼睛,望定了吴璞,又凄然一笑道:“我今天怎么说话颠颠倒倒,你别烦。”吴璞只叫了声 “大哥!”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吴璧又道:“咱们弟兄在江湖上这些年,虽然也经过不少事,可是真正错的也就是对岛主夫妇这一段罪过。我现在是打定主意在两位幼主面前拿这条命抵还我的罪,只是我这伤毒发了,不知道能不能等得及他们来。老二,你今天不要哄我,快给我说实话,你到底怎样打算?”说到这里看吴璞嘴皮一动却没有声音,便又惨然摇头道:“我反正是要死的人,也挡不了你。你只说给我就行。你要是听我的话,咱们就一起在这儿候着他们,要不然,你就远走高飞,让我自己等他们来。不过你要是走了,千万可不能再找他们生事……”
  吴璞不等吴璧再说下去,便含着泪用力摇头道:“大哥不要这样说,咱们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吴璧默然望着吴璞,并未作声。吴璞又道:“我上次瞒了大哥行事,是我不好。可是我也决不是只为了我自己……”
  吴璧截住他的话头道:“那我也明白。”
  吴璞接着道:“现在事已如此,大哥要我一同在岛主遗像一功自尽,我也愿意。不过我现在不能瞒你,你知道庄上的朋友上次让他们姐弟伤了三位,现在还有几位在这儿,看光景这些朋友都想和他们姐弟斗斗,咱们该怎么说呢?”吴璞长叹一声,又苦笑道:“其实这些朋友多半也只是争点江湖上的面子,逞意气,那里准是为我们姓吴的卖命。这些咱们都明白。不过有人受了伤,有人要挺住斗他们,咱们怎么样拦他们呢?”
  夺命金环吴璞这时倒说的是真话,碧云庄上局面已经弄得骑虎难下,他心思太乱,真觉得不知如何方好。倒是吴璧本来满心悔恨,自愿承当罪孽。加上这几天来自己知道旧毒发作,难保旦夕,愈发万念俱灰,因此心思倒清明得多,当下点点头沉思片刻,开口道:“老二,你若真是没有别的想头,这些朋友们我倒有个办法对付。你不是说裴敬亭和柳复都是受了内伤吗?你现在就出去对几位没受伤的朋友说,这儿既然不久就有人来寻仇,受伤的人可不能留下来,只好托他们把几个受伤的人分头送走了。我想他们也决不能说受伤的人该留在这儿赔上几条命,至多他们要问问我们怎样对付来人,你随便用话支吾过去,反正不说破我们的想法,他们就不致于一定不肯离碧云庄了。”
  吴璞听着,口里虽然唯唯答应,心里却盘算着这事怕不能如此容易。吴璧看他迟疑,又道:“你若是不便说,就请他们到这儿来,让我来说也行。”
  吴璞想了想才答道:“那也可以。”
  吴璧说了这半天活,又有些发晕,便自己卧倒。吴璞怀着满腹心事悄然将榻前小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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