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然而,包袱被举了半晌,他终究还是缓缓垂下了手,偏头啐了一声,转而冲那前方的背影狠狠地瞪去一眼。
“呵,你很不服气,是吗?”史非花并未回头,只是淡笑道。
这让田墨吃了一惊,“你这家伙,怎的竟是背后也长了眼睛?!”
“呵呵,”他袖一甩,那黑骨白面的扇子便从袖口滑出,正落在手上。潇洒地摇开了扇,史非花转了身,笑望田墨,“你若不服气,那便学好了武功,自然便是你欺人,而非人欺你了。别再跟只三脚猫儿似的,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田墨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当人都跟你似的,满脑子打打杀杀?我虽是武艺不精,不过就凭这三脚猫儿的功夫,便能守得一方百姓,保民无忧。哪里像你,空有一身好本领,却只知道拿人开涮取乐!以武压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哈哈哈!田兄,你真是笑煞我了!”史非花仰天大笑,一副笑得打跌的模样。
这举动,看得田墨不禁冒了火,“笑什么笑?!我有说错话吗?”
“哈,”史非花抬了右手,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好容易抑住笑声,方继续道,“其一,什么‘守一方百姓’?你这点功夫,连个小蟊贼都打不过!再说,就算你兢兢业业地想保镇中百姓无忧,那结果却又是如何?你所保之民众,一听你勾结女魔头‘九幽鬼姬’,还不是立刻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你赶出了县城?若非如此,你又怎会颠沛流离、最后落到我手上?”
“……”田墨顿时没了言语,垂了脑袋,只是望着地面,一边用脚尖磨蹭着黄土道上的小石子。
“其二,我拿人开涮取乐又怎了的?没错,我奉你当大侠、假造你大侠的身份、帮你掩饰,这的确是我一时闲心大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外加想看那群看不透的愚人不明就里的表现,以此为乐罢了,”史非花摇扇笑道,唇边勾勒出浅浅的弧度,“可,若你武功能超过了我,那便不是我拿你寻开心,而是你拿我开涮了,不对吗?”
“世上之事岂能以武一概而论?”田墨猛地抬起头来,大声反驳道,“你不说是你这混人心志失常无聊透顶,非将我等无辜之人牵拖进来?”
“没错,我就是这么无聊,”史非花“啪”地合上了扇子,走到田墨面前,黑亮的眸子直视着他的,“世上多的是我这等无聊的混人,你虽无辜,不代表别人不会拖你下水。唯有你武艺高了,别人才不敢欺你、骗你。到时候,便是你差使人家,而不是像这样被我折腾,让你当大侠就当大侠、让你剿匪便剿匪、让你背包袱便只能背包袱了。”
田墨皱紧了眉头:史非花这番言论,虽是听得他满心的不舒坦,但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思量许久,方才开了口:“若世上竟是你这般无聊混人,咱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哈!”史非花再度大笑出声,笑弯了腰,捧腹道,“你又何曾躲得了?现在的你,没有大侠之实,却也便成了大侠。你不找别人,自然会有别人来找你的麻烦。”
这倒没错。田墨挠了挠后脑勺,没了言语。这几个月来惨痛的事实,让他认清了这一点:每天总有无数人踏破了墨迹山庄的门槛,要求比武要求收徒要求调解事端要求走后门等等等等,烦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见他无言反驳,史非花淡淡扬了扬唇角,勾勒出一抹浅浅的难以琢磨的弧度,“如今的你,既已卷入江湖风波,就断然再无脱身之理。难道你没听说过,‘一步江湖无尽期’的道理吗?”
“怎会无所尽期?只要你不贪名、不贪利,便可随时潇洒退隐,”田墨敛眉正色道,随即从鼻中“哼”出一声来,“不过你这人,虽不贪名又不贪利,却偏生贪玩,还喜好耍着人玩,实在也是个混账中的极品!”
“说得好!哈哈!”史非花摇扇大笑,“我便就是偏要耍你,那又如何?若有不满,且等打赢我再说!”“哼!”田墨瞪他一眼,却再没了言语:若他有朝一日,当真能打赢了这姓史的家伙,他非把这些日子的账好好算个清楚不可!
一边在心中如此恨恨道,田墨一边提了提肩上沉重异常的包袱,继续向前赶路。
这一番边走边说下来,夕阳渐落,月已上梢头。二人又急行了一阵,直到天幕全然黯淡下来,方才在道边找了棵树,于树下生了火,打算露宿一宿——当然,被要求守夜的倒霉人,自然又是田墨了。
一边恨恨地说着“明明你武功比我高,要守也该是你守”之类的话,田墨一边靠着树坐下,从包袱里扯出干饼发泄地咬着。
将他的动作收尽眼底,史非花淡淡一笑,从自己的包袱中取了块甜酥饼吃下,便以手臂为枕,侧卧着席地而睡。
耳边是田墨故意大声咀嚼之作响声,更有“我让你睡!让你睡得着”的狠话夹杂其中。然而,这扰耳之声却并未持续太久,便逐渐低了下去。不过,他那呼吸之声却始终并未均匀,自然并非是田墨骂着骂着便犯了迷糊、睡了过去。史非花淡笑,闭眼浅寐。
夜半,忽觉异动。继而,一件微有汗味的衫子落在身上。
史非花眼皮未动,唇角微扬。
梁河地区的土匪猖狂已颇有年头,这是无论江湖之中还是朝堂之上,人人都有所耳闻之事情。
按理说,这匪贼猖獗,本是朝廷理应管理剿灭之责。事实上,在数年前,被人们尊称为“漠城铁壁”的边防精锐战士一千余人,被派遣去梁河地区清理这些山贼,却是全军覆没无一人回到京城。朝野自是大为震怒,可思及梁河匪贼虽恶名在外,却从没走出其地域犯事,若一味敌对,万一当真逼得狗急跳墙造了反,那便得不偿失了。于是,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这梁河土匪不出地头闹市,便当他们不存在就是了。
官府如此低调处理,在江湖草莽眼中,无疑是胆小怕事昏庸无能。因此,正道中人早就有派人捣毁梁河土匪窝子的念头。可那一段时日,江湖上沸沸扬扬的都是“九幽鬼姬”那女魔头为祸武林之事,正道中人个个欲寻得此女得而诛之,没空搭理其他地方。直到那许一萝于石家坡露脸,爆出已被田大侠及其徐姓师弟所降服、并表示愿改邪归正的猛料,这“女魔头风波”才告一段落。于是,稍作休息,这正道中人很快又将目光移回了梁河,这才有了武林大会选高手剿匪的事端来——而田墨,俨然正是武林正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之特色下的牺牲品。
曲指一算,田墨与史非花二人,距当日离开千里庄之时,已过去了十个日子。这十天来,二人日夜兼程,向梁河赶去。
其中辛苦之处不用细表。总之,这田墨又是挑夫又是更夫,白日里拎行李、入了夜还不得睡。幸得走个一两日还总能碰到些村庄小镇,借宿一宿便能睡个好觉。否则,若一直这般露宿荒野,那田墨怕是早要累得趴下去了。
相比起田墨满面倦容的神色,史非花则始终是显得神采奕奕。他将此归结为“武功高身体底子好”的缘故,并发表了“哪里像田兄你,走个两步路就气喘吁吁,活像只濒死的熊猫”这样带有修辞手法的比喻言论——这,立即引来田墨的怒吼:“关武功高个鸟事!你试着连续两天白天赶路晚上守夜看看!姓史的,你是把我当猴耍吗?我累死累活的像头老牛,你倒天天睡得神清气爽!若真像你所说武功高身底子好,你怎么不守夜?”
面对田墨的指责,史非花淡笑开来,“你若不愿意,不守便是。难道我还有说过,不让你睡觉吗?”
“呸!”田墨重重地啐了他一口,“废话!你每日入夜倒头就睡,摆明了是推卸责任,这么荒郊野岭的,我能不守吗?”
“哈!”史非花摇起了扇子,“田兄,你莫要太看低了我。凭我的武功,别人想要伤我,却也并非易事情。若当真夜半有人来袭,我自是会有所察觉,又何必你多此一举呢?”
“……”闻言,田墨顿时为之气结,恨不能吐血三升:好个“多此一举”!敢情他这几天累死累活的,倒完全成了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虽明知这史非花一直是以耍他为乐,这么长时间来,田墨也不知道吃了这家伙多少苦头。然而,这一次却是让他最为光火的:他一片好心,劳心劳力,十来天中一直辛苦硬撑着,累得昏天黑地。可现在,却只得来对方一句“多此一举”,这让他如何能不上火,如何能不动怒?
狠狠地啐了一口,田墨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不动弹了。他是打定了主意,便是天塌下来,他也不再走一步,免得受这姓史的折腾戏耍!
眼见田墨一副“誓把牢底坐穿”的表情,史非花摇了扇子,绕着坐在地上不动的田墨,左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方笑道:“田兄,你这又是何必呢?莫像个七岁娃娃一般,一点小事就计较个半天。”
“哼!”田墨将头偏向一边,冷哼一声,不开口。他可明白,自个儿的脑子可没这姓史的灵光,一旦开口,十有八九又要掉入对方的陷阱里。
见他不吱声,史非花越发觉得有趣起来。他轻轻扇了扇风,直蹲在田墨面前,故作恍然大悟状:“哦,小弟明白了,田兄您定是赶路劳顿,累了吧?不过,话说,这好端端的汉子,不过走了几里路,就虚到双腿打软走不动路……”他以扇面掩唇,面露暧昧之色,轻笑道,“莫非……是太过‘操劳’了?”
“呸!姓史的!你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满脑子龌龊?!”田墨顿时跳起来,涨红了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横眉怒瞪,指着史非花的鼻子就大骂道。
“耶,田兄啊,”史非花斜了他一眼,淡笑道,“小弟怕你太过操劳,身子受不住,难道这话儿也有错吗?小弟明明说的都是好端端的正经话,你非听得斜了曲解小弟一片好心,还这么大的反应。你说,这到底是小弟满脑子龌龊,抑或是田兄你想得太多了呢?”
“你……你你……”田墨指着史非花鼻子的手,因为气愤而颤抖,最终却还是缓缓垂了下去。满面通红的他,明知是那姓史的强词夺理,可偏就是想不出什么词儿可以反驳,只能败下阵来。再度坐回地上,这一次,田墨干脆连眼睛都给闭上,所谓“眼不见为净”,而这姓史的无论再说些什么,他全当是放屁,半个字也不再听进耳里!
见田墨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史非花越发觉得可笑起来。越是这样,他越是更有捉弄对方的兴致。然而,他深知田墨这家伙是个牛鼻子脾气的:平常一般事端还好,但若他当真犯起犟来,却是任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一旦当真触动了他的底线,任是要杀要打,也不能移他半步。
一思及此处,史非花原本从袖口滑出的短剑,又被他塞了回去。转了转眼珠,他“哗”的一声收起了扇子,继而站定不动,只是凝望向远方。
一直闭着眼睛的田墨,好半晌没听见什么动静,不禁暗暗生奇:照往日,那姓史的必定是懒得多费唇舌,干脆使出双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快点起身赶路。然而这一次,这许久也没见对方行动——难道是这史非花终于良心发现,不再猫抓耗子似的耍着他玩,决定自己去梁河了?!
就在田墨忍不住想睁开眼睛,看那史非花是否早已离开之时,却听见一声极为细微的叹息声。难道那姓史的还在?田墨竖耳倾听,可丝毫听不见周围有人的呼吸声。或许,根本并非什么叹息,仅仅只是风声罢了。
缓缓地睁开眼,果然不见面前有人。田墨心下大喜,正在暗自庆幸,那个姓史的混人终于玩得无聊,懒得搭理自己先行走了。可就在这时,眼光微一转动,却觉得眼角余光,似是瞥到了什么人一般。田墨大惊,转过头去看——不是史非花还能有谁?
田墨瞪了眼,刚想骂声“你还有完没完!怎的这般阴魂不散”,可刚张了口,却瞧得对方神色不对,只是眺望远方,似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已经睁开了眼。
盛夏的风,吹到身上都是热的。但老天偏偏好似为那史非花开了后门、送去了清凉一般,在他身上看不出半分躁意。只见他站定在道路一边,眼望苍茫田野,风吹动白衣与黑发,在一片晴朗的碧蓝下,显得格外分明。
然而,不同于平日唇边惯有的戏谑的浅笑,此时的史非花,却是紧抿了双唇。眉头也微微敛起,一脸凝重。望着远方出神的神色,似是想通过这万顷良田,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一般。
这样难得的正经表情,让田墨不禁心中有异:从未见过那个混账有如此凛然的模样,那微皱的眉头之间,甚至可说是带上了一丝忧愁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