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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八卦浪潮-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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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啊,”小二点头哈腰地赔笑道,“这位客官,不是我不帮忙,只是这五十文,刚刚够付打尖的账,实是不够住店啊。”
  陆一逢顿时无言,望向那麻烦的源头——她正半趴在桌面上,砸巴着嘴呢。
  虽然很想当作没看见,却突然想到她笑眯眯地嚼着烧饼,叹上一句:“若雨不停,我在这里再站个三月,也不会有人为我送伞哪……”
  想来,她定非本地人,又身无分文,难道真将她摔在街头?
  他抬眼望向门外: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停息了。陆一逢僵住身形,愣了半晌。他的眼角迅速抽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将木架子背在肩上,一手扶住撑起她重量,拖着她走出了客栈。
  不再像来时那般慢吞吞地闲晃,陆一逢快步走向郊外的山边。穿过因雨水而纷纷落下叶片的桃花林,直奔向烟尘居。只在铺就着落叶的泥地上,留下泥泞的脚印。
  头很痛。
  江逐浪抬了抬眼皮,却觉得眼上如有胶粘,费了老大的力气,才睁开了眼:先映入眼帘的,是茅草质地的屋顶。
  她又被关柴房了吗?
  模模糊糊地想着,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江逐浪伸手去按太阳穴,一边微微偏了头去。
  明亮的晨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屋来,映出满地狼藉景象——桌子被掀倒在一边,长凳四脚朝天,而完好的茶壶与杯子,则被放在了地面上。
  “耶,怎的柴房里发生了一场恶斗吗?”
  她疑惑道,右手捶了捶脑袋,然而这并没能换回她对先前事件任何的印象。
  “哼!”门外传来一声冷哼,“‘恶斗’?!这词儿也太低估醉猫撒泼的本领了。”
  “呃?”江逐浪愣了一愣,掀开被子踏下床来,快步走向门外。
  只见一个身穿暗蓝色衣衫的高壮男子,正背对着她,坐在茅屋门外的小凳上,用刻刀一下一下地雕琢着手中木块。
  “哈!”江逐浪一拍脑门,咧嘴笑开,道,“我想起来了!这位老兄,许久不见,想不到在此竟然又见面了,果然是有缘啊,有缘!”
  陆一逢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未抬头,只是依旧专注于手中的木雕。
  “‘许久’?!你是还没醒酒吗?”
  “哈?”她愣了一愣,这才忆起昨日客栈门外避雨、后又拼酒的事端来。想到这里,她捶了下自个儿的后脑勺,恍然大悟,忙冲他拱了拱手,笑道:“多谢这位老兄,逐浪我身无分文,若非老兄帮忙,定是要露宿街头的了。”
  他眼光未离手,只是缓缓摇了摇脑袋,“若能重回昨日,我定不会如此多管闲事,直接将你丢在桥底路边,也好过见你蛮力撒野。”
  “‘撒野’?!”她疑惑地重复道,不解地望向他,“此话怎讲?”
  他终于抬起头来,深邃的黑眸锁定于她,“放歌高唱,掀桌舞拳,你说,这些算不算是撒野?”
  “哈,老兄你莫是说笑的吧。”江逐浪干笑了两声,不过,一想到刚才醒来之时所见的满地狼藉,她那唇边惯有的弧度,也不由得耷拉了下去。
  陆一逢再不搭理她。昨夜,他一时好心,竟是招来了个天大的麻烦:那江逐浪拼酒似是豪爽得很,可惜酒力却不怎么的,酒品就更是奇差——灌了三大碗酒便开始犯迷糊。他拖她回烟尘居的这一路上,她时而放声高唱,惊得桃花林中休憩的飞鸟,纷纷拍了翅膀四处逃窜。进了门之后,她更是变本加厉,突然心血来潮地说是要打拳给他看,于是立马掀桌挪开地方。若不是他手脚快,及时端了茶壶和杯子抢救到一边,怕是这些家当,也要被这蛮力女一起毁了!舞了一番杂乱无章的拳法,却全然并无半点内劲。只是她天生蛮力,就算没有内力,却也是虎虎生风,这威力也够受的了。他已不动武一年之久,可这一次,他着实是忍无可忍又无法可想,只得一手刀砸在了她的后颈子上,这才让她消停下来。
  见他不说话,江逐浪自知理亏,忙搓着手,进屋将掀翻在地的桌子凳子一一扶正,又将地上的茶具摆回了桌面,这才走出屋子,在墙边与他并排蹲下。
  “哈,抱歉啦,”她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这人最欣赏大口喝酒的豪迈气魄,总是想试上一回哪!所以,这不就……”
  陆一逢斜眼瞥她:这么说来,她第一次拼酒发癫,就被他撞个正着——这算是他运气太背吗?
  低垂了眼,手中刻刀轻轻琢磨两下,一只精巧的猫爪子就呈现出形。只听他淡淡道:“小女娃年纪轻轻,却拼酒狂饮,一副癫狂模样,这是女儿家应有的姿态吗?”
  “哈,”她偏头望他,大笑道,“这位兄台正直青壮,却隐居山林,一副老人家相,这是热血青年应有的姿态吗?”
  “……”他未停下手中的动作,直到手中的木块,逐渐变为一只眼微眯、似是半梦半醒的猫儿,他才打破了半晌的沉默,忽然缓声道:“陆。”
  “呃?路?哪条路?”她一愣,随即被他手中那只睡猫儿吸引了目光,“哈!这只猫儿真是憨态可拘得很。这位兄台,咱们都这么熟了,不如卖个交情,把这只猫儿送给我吧!”
  他冷冷地斜她一眼,“十文。”
  “耶,”她笑道,“这话说得可就见外了。咱们虽是相识不久,可却是一见如故、把酒言欢,这般交情,若还谈钱财,实是俗了啊,俗了啊。”
  她一面说,一面摇着头作惋惜状。
  “抱歉,在下山野莽夫,偏生是如此粗俗,”他摊开了手,沉声道,“十文。”
  江逐浪立马垮下脸来,“兄台,你也知道小弟我身无分文,实是手头不便哪……”
  他则淡淡地瞥她一眼,一言不发,敛起眉,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木屑,也不搭理她,只是径直走回了茅屋之中,关上了门。
  “喂,兄台,这般容易生气,莫不是喜怒无常的姑娘家?”她边拍门边道。
  谁知道手劲一个把握不住,只听“砰”的一声,那木门柴扉应声倒地——透过原本应是门的地方,看见对方那张紧敛眉头、铁青的脸,江逐浪“嘿嘿”地干笑了两声,向后退了一步,再一步。弯了腰,将门板盖了回去,她打着哈哈抬手作了个“后会有期”的手势,随即,拔腿就往山下跑——只听身后,又传来“砰”的一声。
  ——这便是江逐浪和陆一逢的初次见面的光景。
  那一年,江逐浪才刚刚加入仙侠门,不过是众多低微弟子中寻常的一名;那一年,陆一逢隐居山中已有一年,这一年中不曾动武,却因她而破例。
  那时,她对他的评价,乃是:好一个年纪轻轻、言语刻薄的阴沉小老头。
  那时,他对她的评价,乃是:好一个牙尖嘴利、嗜酒如狂的天生蛮力女。
  都不是什么正面的评价。
  可这一段并不算愉快的初遇,不知怎的,在随后的日子中,却渐渐由不对盘儿的架势,转成了见面便必要互损一番、斗嘴不休的狐朋狗友。
  每到门派里无甚任务可偷溜的时候,她便要奔向这永宁镇郊的桃花林,来这烟尘居中,偷喝他藏了许久的美酒。
  每当结束了忙了好些日子的任务,她便要带着一身尘土与疲惫,来这名副其实的“烟尘居”中,与他你一言我一语,唠磕拆台、损来损去、斗口不休。
  每当在外跌爬滚打混了一身的伤,伤了肉断了骨头,她便是爬,也要爬来这烟尘居,冲那个一脸阴霾似是随时会将她丢出去的男人,“嘿嘿”地干笑几声。
  她终于知道他的名字,喊他“陆兄”,然而更多时候,则调侃地称呼他为“陆姑娘”。
  他则在门外立了牌子:“唯鬼与江逐浪不得留宿”,然而,每当她灰头土脸地走进桃花林,他却终是烧了热茶,继而整夜坐在门口小凳上慢慢地刻着木猫。
  她始终未带来那十文钱,却是每次到了烟尘居,都要向他白讨那木猫。
  他始终没将那只懒散的睡猫儿送给她,只是放在了屋中书架上,藏了许久。
  一晃,便是三年。
  第二章 拐带
  江逐浪缓缓地迈着步子,不急不慢地向远处的朱红大门走去。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样,让那守门的弟子看得好生着急,只得高叫出声:“大师姐,别再磨蹭了,史掌门找了你半晌了。”
  “哈,莫急莫急,这就来。”她笑着答道,可步子却还是那般慢吞吞的。
  史非花会来找她,那一定又是没什么好事了。难道明知要被坑,还要她乐颠颠地冲上去自个儿往陷阱里跳?
  想到这里,那平日总是微微上扬的唇角,也不禁带了些苦恼神色。
  可恨,平时也没觉得这条道儿这么短呢!
  正当江逐浪盯着脚下,抱怨着这路着实太短、就算她再怎么晃悠也耗不了多久的时候,她也跨进了朱红色的大门——“逐浪,许久不见了。”
  温润的声音自面前响起。一抬眼,正对上一抹温文儒雅的微笑。
  江逐浪吓得直拍胸口,连连给自己压惊的模样,恼道:“史掌门,这般神出鬼没的,你没听过俗话说得好:”人吓人吓死人‘的吗?“
  史非花“啪”地甩开黑骨白面的扇子,望她笑道:“我只听说过俗语有云:”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哈,”江逐浪笑答,“几日不见,掌门怎好端端的莫明生起了疑心病来?亏心事,逐浪向来是有贼心没贼胆,不过偶尔光明正大地浑水摸鱼偷偷懒罢了。”
  史非花故作哀愁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我早知,女大不中留。小鬼丫头翅膀长硬了,趁着掌门我不注意,有事没事就往外头偷溜……唉,你对得起我这么多年来,对你的悉心栽培吗?”
  越说便越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这让江逐浪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伸手打断对方的话:“喂喂,这话儿说得可就不厚道了。这一次,我明明是听你之命,前去拐人的。莫要撇清关系装糊涂!”
  史非花淡淡一笑,没言语,只是收起了手中折扇,边向庭院中迈开步子。而江逐浪也只好跟上,随着对方的步子走向园中。
  三年前,江逐浪刚刚加入仙侠门之时,她不过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弟子,甚是平凡。她既无优良的武骨,又无良好的武术悟性,因此招式学得颇慢。她的武功,在众多弟子当中,只能算是三流之末。若不是那一日被史非花瞧见,怕是直到今天,她也别想在门中混出个脸面来。
  那日,身为新进弟子的江逐浪,被安排打扫较场庭院,清除落叶。眼见院子中央,那一尊硕大的青铜鼎直杵在那里,甚是碍事。她想也不想地,掳了袖子,左手一把抓起青铜大鼎举过头顶,右手则拿着大扫帚,将鼎下沉积已久的灰尘清扫了出来。待到拾掇干净,她左手一推,直将铜鼎敦回了原位,震得地面一颤。
  就在这时,有人“啪啪”地拍起手来。江逐浪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人跨过拱门,边摇着扇子,边笑着向她走来,“小姑娘好大的力气!”
  江逐浪疑惑地抬头望了望天,又看了看摇扇而来的白衣人,又斜眼瞅了瞅院角那棵红艳艳的三角枫,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出来:“你很热吗?这都过了白露时候了,瞧你穿得也不多,怎么还会热成这样呢?”
  “……”万没想到这家伙连自家掌门都认不得,史非花顿时为之一愣。又听她说了这番话,顿时大笑出声,大大方方地道:“这问题问得好!我并不热,不过习惯拿扇子作摆设而已。”
  江逐浪眯了眼,笑道:“哈,我以为只有孩童,才爱动来动去不消停的。真是奇怪的习惯,没事手里攥个东西,不觉难过吗?我便喜欢什么也不拿,空甩着两条膀子四处闲晃。”
  史非花淡淡一笑。这番,便记下了这个不认识自家掌门的糊涂弟子。
  在那一年之后,史非花被人揭发作魔教妖人,一夜之间,仙侠门弟子纷纷奔走,几乎散尽了。只有江逐浪一如既往地过着大多时候在门中待着、偶尔去永宁镇郊找某人蹭饭的日子——反正门里没人看着,她可以光明正大地下山晃悠,不用偷溜去了。
  当年冬天,在一个漫天飘雪的日子里,恢复自由身的史非花回到了仙侠门。不过短短半年工夫,这里便成了一派残破萧索模样,不由得淡淡笑开,“树倒猢狲散,本该如此。”
  “既已真相大白,石老儿定会有所打算的。”跟在史非花身后的高壮男子沉声道。
  史非花挑了挑眉,转眼望他,笑道:“你以前一向是喊他‘石庄主’的。”
  那男子没答话,只是别开了脸。然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依然泄露了他的羞赧。
  正当二人望着漫天落雪成白之时,原本寂静无声的雪地中,却传来踩雪而过的“擦擦”声。继而,裹着厚棉袄的江逐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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