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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还是搬进原来的府第。庞来孝当权以后,把朱家的宅子空起来作为自己的别府,因此保存得十分完好。又经朱传宗重新修葺了一番,富丽堂皇更胜从前。朱家自然要摆酒宴庆祝回家之喜,可巧正赶上老太君八十大寿。双喜临门,场面办得更是极其宏大。
官员们得到这个消息,都是喜出望外。想要讨好朱传宗,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要是送的礼物合了老太君的心意,在朱传宗面前给说上几句好话,以后荣华富贵还不是手到擒来。因此都是卯足了劲,搜肠刮肚,到处搜罗奇珍异宝。
转眼到了寿宴的日子。朱家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朝中凡是有点权位的大臣,都受邀前来;官阶太低没收到请柬的,也有许多人不请自来,在门房处送上礼物,登记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虽然没能亲自进去给老太君请安,只要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让王爷知道自己送了礼物,知道有自己这么个人,那也是天大的福气啊!
老太君身穿寿服,坐在中央,朱佑继和朱传宗在下首陪着。三公九卿、六部尚书、三台御史,一个一个上来以晚辈之礼贺寿,那排场简直就跟皇帝上朝差不多,在场的宾客都是暗暗咋舌。
等到一献上寿礼,更是让众人大开眼界。龙眼大的珍珠、三尺高的珊瑚、成了形的人参、万金难求的字画,件件都价值连城,看得人眼花缭乱。在场的虽然都是官员,见过不少好东西,可是这么多珍宝放在一起,那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不少人伸长着脖子看着,心想:『可得仔细看看。这么多宝贝,一辈子能看上一回,也就没白活啦!』
老太君是见过大世面的,这些礼物虽然珍贵,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不过她看见朱家现在的声势这么兴隆,才真正从心底高兴。就算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朱家正兴旺,也跟如今没法比!
想到这里,老太君往旁边一看,只见孙子朱传宗正微笑着向宾客还礼,气度不凡。不禁越看越高兴,笑得合不拢嘴。心道朱家能有这样的儿孙,真是上天赐福,祖宗保佑。
正在这时,下人禀报,太后带着皇上还有常乐公主一起前来贺寿。场上一时轰动起来。
皇上年幼,太后垂帘听政,实际上就是当今天下的主宰。从本朝开国以来,无论什么德高望重的大臣,皇上派人送一份礼物来,就算是天大的恩赐了,哪有太后及皇上一同亲自来贺寿的?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还有常乐公主乃是先皇明宗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平日几乎不出宫门,大臣们都是只闻其名,想要一见而不可得,就连以前皇家的庆典都从不出席。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幸能见到,真沾了摄政王大人的光了。
当今皇室凋零,真正核心的只有太后、皇上和常乐公主三人。现在这三人一起到场,皇家重视朱传宗到了什么程度,也就不言而喻了。在场的官员都是聪明人,哪还有不明白的。
老太君带着全家人,急忙迎到门外,连同宾客都跪倒行礼。老太君也要行礼,太后忙道:“太君不必多礼。今天是太君的寿诞,哀家是贺寿来的。”
说完便命人送上礼物。礼物就算不十分贵重,其代表的意义可重大了,何况是精心细选皇宫贵重的宝物呢?老太君谢过,让人送到后堂供奉起来。
太后贺过寿,不便多留,带着皇上回宫去了;常乐公主则进了大堂。众人都瞪大眼睛仔细看着,只见公主身穿软红纱裙,腰系丝带,身形袅娜,肌肤如玉,举手投足都是超凡脱俗,有一股天然的风韵。只可惜脸上蒙着轻纱,看不清楚模样。不过只从露出的那一双似水的明眸,圆润如玉的下巴,已经可以想见公主的绝色姿容了。
常乐公主的寿礼是她亲手书写的一幅字,写的是:“帝祝期颐,卿士祝期颐,合三朝之门下,亦共祝期颐,海内八旬真寿母;夫为尚书,哲嗣为尚书,总百官之文孙,亦早为尚书,江南八座太夫人。”
贺词写的极好,公主的字也是一绝,众人看得赞不绝口。众人心想:『太君的先夫做过兵部尚书,儿子朱佑继是工部尚书,都说的没错。不过朱传宗早就不是尚书,已当上丞相了。这朱家连出三代尚书,真是不得了!』
老太君看了寿联,很是喜欢,连连道谢。常乐公主微微一笑,到后堂女眷们的坐处。华采云、朱水月、岳可人等女都在,常乐公主与她们打过招呼,坐在了跟自己交情最好的薛金线旁边。
薛金线笑道:“公主今天肯来,实在是太难得了。尤其那一幅寿联,真是绝好,佩服,佩服!”
常乐公主道:“姐姐别笑话我了。我也没什么可送的东西,寥寥几个字,让人见笑了。”
薛金线道:“才不是。我看相公收什么贵重礼物都没动声色,只有听见你来了,高兴到不行,比听见太后、皇上来还要高兴呢。”
常乐公主脸一红,道:“我可没发现。”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这时宴席开始,众人推杯换盏,吃喝起来。朱传宗好像众星捧月一样,被众人簇拥着,走到哪里,都是阿谀如潮。大小官员们拼命往前挤,堆着笑脸,不住说着好话。
常乐公主见了不禁皱眉,显得十分厌恶,忍不住道:“这些人怎么这么无耻?朱传宗居然听得进去,还连连点头。他不知道这些人说的都是假话吗?”
薛金线劝道:“官场上逢迎客套都是难免的,这已经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只要是当官的人都深谙此道,相公也是身不由己的。他虽然是手握大权的王爷,可是一样要靠这些官员们才能管理天下,因此虽然大家都明白,但表面上还是要做足样子,这是没法改变的。你看很多大臣本来还是庞来孝老贼的帮凶呢,可是为了拉拢人心,也不能全都杀掉,有些人还是不得不用。”
以常乐公主之聪明当然也明白,可是她还是难以接受这种虚伪庸俗的人际手段,闷闷不乐地坐了一会儿,她又看见那些珍奇的礼物,小声道:“这些都是送来的寿礼?这么贵重的东西,宫里都不多见,就是十年俸禄也买不来啊。这些明显是来路不正的东西,他该把他们都抓起来才是,怎么还笑着收下呢?”
薛金线只好又劝了一番,说了些官场上的情形。常乐公主不禁叹道:“我以前不知道,不过这两年,已经见多了百姓的辛苦,当官的却是这么奢华,难道这就是他说的要为民做主吗?”
薛金线道:“传统不是一天就能改变的,我相信相公将来一定能找到办法。”又笑道:“幸亏灵儿妹妹出京替她义父办事去了,不然她在这里肯定要大怒了。你们俩的心思倒有点像呢。”
常乐公主没了兴致,勉强坐了一会儿后,就告辞回宫了。
寿宴办到深夜这才散了。朱传宗喝得酩酊大醉,睡到第二日天光大亮,一觉醒来,觉得口干舌燥,喊道:“拿水来,我要喝水!”
这时一个女子温柔地应了一声,扶起朱传宗的肩膀,小心温柔地喂他喝水。朱传宗喝了几口,抬起头来,见是暖云,不由喜道:“暖云,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被调到太君房里去了吗?”
暖云见朱传宗的喜色,心里也高兴,抿着嘴笑道:“太君说……我本来就是你房里的丫头,照顾你也惯了,因此让我回来了。怎么,你不愿意吗?”
朱传宗笑道:“我正求之不得呢。本来我还打算过几天抽空跟太君说说,把你要回来呢。”
拉着暖云在榻上坐下来。说了一会话,朱传宗见暖云一张杏花脸,淡笔描眉,轻扑脂粉,笑得温柔可爱。说话之间,小嘴儿里喷出香暖的气息,不觉心就痒了,笑道:“好久没尝过你小嘴儿的滋味了。来,让少爷尝尝!”
暖云红着脸道:“你怎么刚醒就没正经,这样不好……”
还没说完,朱传宗已经抱着她滚在床上,亲吻起来。暖云太久不见少爷,也是日夜思念,因此也不怎么挣扎,红着脸吐出香舌,任君品尝。两人正亲热,突然门被推开,小郁走了进来,看见这情景,笑道:“哎呦,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暖云脸色通红地从朱传宗怀里挣出来,低着头整理衣服。朱传宗笑道:“小郁,你不是也在太君房里,怎么……”
小郁看见朱传宗跟暖云亲热,又听见他这么问话,心里吃醋,冷笑道:“太君嫌我伺候得不好,也把我打发回来啦。我这笨手笨脚的,一来又扰了少爷的好事,真是该死。少爷不想见我,也把我打发出去砍柴挑水好了。”说完一脸愠容。
朱传宗忙道:“怎么会呢?少爷最喜欢你了,做梦都想见你呢。”
说到这里又怕暖云生气,干脆把两人一起搂在怀里,笑道:“你们都是少爷的心肝宝贝,打发哪个都舍不得。”
小郁也不便给他太过难堪,便一戳朱传宗的额头,笑道:“你倒贪心!算了,那我这讨人嫌的还是厚着脸皮留在这里好了。”
三人说笑间,四季也都进了房来。六个俏丫鬟围着朱传宗,帮他穿衣洗漱。朱传宗穿上官服,英俊威武,加上他现在的凛凛官威,六女都不由看得迷醉不已。
朱传宗想起恢复记忆时,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被六个丫鬟服侍着。不过那时候自己又胖又笨,连丫鬟们都看不起自己,跟如今一比,真是天壤之别。想到此处,不禁又是感慨,又是得意,在几个丫鬟的俏脸上捏了一把,哈哈大笑着出门去了。
过了几日,王大牛等人都来跟朱传宗辞行。他们几人在这两年里立下不少功劳,因此朝廷论功行赏,有的升为知府,有的升为守备,都是正四品的文武官职,也算是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了。
而且这四人都出自朱家的门下,是一直跟随朱传宗的心腹,与一般同级官员,自然又有所不同。将来到了任上,就算是他们的上司,也肯定要对他们另眼看待,至于升迁提拔,更是指日可待的事。
这四人本是穷苦人出身,全赖朱传宗的提拔才有了今日,对朱传宗的感激那是不用说了。几人跪在地上叩头,朱传宗把他们拉起来,笑道:“你们现在已经不是我家的仆人了,而是堂堂朝廷命官,以后不要随便下跪,免得失了体面。”
几个人连称不敢,都说全靠少爷才有今天,少爷就是自己几个的再生父母,几人永远都是朱家的家仆,少爷但有所命,自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王大牛甚至号啕大哭起来,说是舍不得少爷,宁愿就在朱家当奴仆,不去当官了。
朱传宗听了不由得莞尔,心想官场虽然是最能锻练人的地方,不过王大牛这个大字不识的莽汉,还保留着纯真,真是难得,便叮嘱道:“你们到了外面,就代表的朱家,可不要丢了我的脸。好好的干几年,只要干得好,我还能不提拔你们?高官厚禄,还在后面呢。不过你们要是敢贪赃枉法,我的手段你们也都知道,肯定饶不了你们!还得比别人受到的惩罚更重。”
四人唯唯诺诺,都拿手拍着胸脯,保证会做个清官。朱传宗又勉励了他们一番,吩咐他们出发上任去了。
朱传宗见如今权势已经十分巩固,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治理天下了。他做了这么多年官,见识过很多官场的黑暗,不合理的制度。以前他只是皇帝用来震慑官场的宝剑,受到各种束缚,想杀的贪官杀不了,想要追查的案子往往无法深究,现在大权在握,踌躇满志,打算大展宏图。
他觉得治理国家的重点,首要就是吏治。官吏贪污腐败,违法乱纪,既造成了百姓的困苦,又败坏了国家的根基,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因此他决定第一步就是大力整治吏治,整治的办法就是制定严厉的法律。他觉得只要有严酷的刑法来威慑,官员如果胆敢犯法,马上严惩不贷,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没人敢贪污腐败,违反法律了。
和吴思远说起,他却不同意朱传宗的看法,道:“人都是有贪欲的。官员们掌握权力,却不受监督,这样的情况下,想让人一点不受诱惑,就像让猫儿不吃腥一样,根本是难以实现的。无论刑法多严酷,受罚的永远是少数人。只要有机会,仍会有人抱着侥幸心理铤而走险,大人你又如何杀得干净呢?”
朱传宗道:“人有贪欲是不错,但人更怕死。杀十个不管用,我就杀一百个,一千个。我就不信,难道有人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
吴思远叹道:“大人把人都杀光了,谁来当官呢?”朱传宗听了极不以为然。天下人那么多,还怕没有愿意当官的?
不过朱传宗知道吴思远思虑高远,肯定有他的道理。因此一开始也没有马上就实行酷律,而是先对官员们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教育。每当有新任命的官员将要去上任时,朱传宗都要亲自找他谈话,苦口婆心地给他们讲一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