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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薛妃似放了心,按着额头倒了回去。她的声音从那昏暗的角落里飘了过来,带着窒涩的气息。“不论你听说或是没听说,你得记住,你四叔文政武功,在你父王手下这些人里面,谁也比不上。他这些年来,对你父王、对罗家是立了大功的……从前的事,你眼下不必知道。若是我觉得到时侯了,我自然会跟你说。”
北、越两州使者,是在腊月初七到达泷丘的,毓王出殡之日,便选在了腊月初八。早早发榜宣示,在下葬前夜要举行一次军中比较,为毓王送行。较武之场,依旧选在丰泰坊的府衙右侧小场,令通城军民男女都可前去观看。
初七之前连着下了十多天的大雪,到那天午后,雪猛可地便停了。刚刚入夜,厚厚积雪便被冻得僵硬,一路上也不知跌倒多少孩童老人。魏风婵套了件赤狐裘,叫上姐妹们,分坐了三乘大车,由郑痴儿等一伙少年相伴,在校场边上占了个位置。校场正北方垒起三四丈高的砖台,台上松枝搭就了一座素棚。校场围匝里每三步就立起一根长柱,柱上燃着硕大的松油火把,每柱之间各站一名甲士,竟比那柱子还挺得笔直些,将围观百姓拦在柱后。
等钟声敲过酉时三刻,便见素衣麻服地一行人被簇拥着过来。魏风婵不由得将帘子挑得更高些,看到罗彻敏步入棚中,与他一左一右搀着年长妇人的女子,虽只是远远地瞥上一眼,也觉得眉目灿华,姿容殊绝。魏风婵想起关于杜小姐的各种传说,不由得拿指甲在手心里掐了一下。不一会棚中人物到齐,毓王麾下诸文武,还有北、越两州的使者。
等他们各自坐定,便有军中号角吹响,角声似被冻凝住,在墨蓝的天际流连不去,一直到所有人耳朵都僵住,方才缓缓散开。
“明日将奉先王入士为安,”罗彻敏站出棚外,背手而立,道:“今夜聚我猛士,为先王守夜!”他一扬手,便有四名健卒抬了一只石匣来,罗彻敏从匣中取剑,顿时焰光雪色俱为之黯然,只见翡翠盘似地一轮光明,颤危危地悬在他掌中。
“此剑仍我朝武库藏中镇库之宝,”罗彻敏提声喝道:“谁要得此剑去?”
“我要!我要!我要!”两侧都是各军中精选出的好手,这一番提声长喝,直如飞瀑暴雪,纷叠而下。数千兵刃“哗”地挥起,映着火光,恰似在寒冬夜里,铺现了一天一地如锦云霞。多半是先前排演过,这声势骤起,旁观小儿先哭了几个。赵、北两州使者,也不免微现惧色。
“今日诸军中,只要能技压全场,便可取了这剑去。日后以此剑纵横天下,取温贼头颅,以祭先王!”罗彻敏喝声中,在剑光中映作翠色地眼眸一刹那间扫掠全场,所有人都让那目光激了一激,齐刷刷站直了身子。
“谢王上赐剑!”
诸军拜伏而起,便由唐瑁站出,道:“今日比武,是为激励士气,因此点到为止,王上有令,不得伤及性命!”
“王上!”棚中突然有一人出列行礼道:“不知这点到为止,胜负当如何判决?”
罗彻敏一看,却是宋录。他反问道:“宋指挥有何见教?”
“依我老……”他生生煞住,不情不愿地改了称呼道:“未将所见,似应安排一位众所服膺,目光如炬地大高手定论输赢才好!”
“喔?以宋指挥高见,当排何人?”罗彻敏微微沉吟,问道。
宋录眼光在罗彻敏身后猛地一梭,盯住了何飞,道:“何首领是王上身边第一高手,此重任自然非何首领莫属了?”
大约军中除何飞外,其余诸子武功,都不在宋录眼中。宋录目光闪烁,竟是毫不掩饰贪求之态。罗彻敏不齿之余,倒也不由得有几分喜欢他这爽快。何飞下场不妥,这他早就想过,因此也就顺水推舟地将剑往何飞掷去,喝道:“你看着这剑,为它择主罢!”
何飞也不言声,向他躬了一躬,抱剑而立。
“开赛……”唐瑁长长地喝了一声。
起先片刻静默后,先有一人步入场中,这人却了乎众人意料,正是刘湛自己。他向四下一拱手,淡然道:“我愿为此剑择一佳主人,倘能胜过我,便甘心相奉。”
听他话中带刺,瞿庆顿时跳了出来,喝道:“极好!前些日子未能定胜负,今日便来决个雌雄吧!”
见是他出场,刘湛不由得向罗彻敏瞟了一眼。罗彻敏微微点了点头,道:“两位将军尽试无妨。”然后又向瞿庆道:“凌州节度之事已然定下,等将军赛罢,自当告知!”
瞿庆听了这话,终于揭去了数月来心上一点阴霾,呵呵一笑,提枪上前,两步一撤之间,枪己然平端在手。刘湛微微垂下眼,却似未能完全避去那一丝揉和着快意与狰狞的笑容。
毓王出殡之日,选在腊月初八。早早便发榜宣示,在下葬前夜要举行一次军中比较,为毓王送行。较武之场,依旧选在丰泰坊的府衙右侧小场,令通城军民男女都可前去观看。
初七之前连着下了十多大的大雪,到那天午后,雪猛可地便停了。刚刚入夜,厚厚积雪便被冻得僵硬,一路上也不知跌倒多少孩童老人。魏风婵套了件赤狐裘,叫上姐妹们,分坐了三乘大车,由郑痴儿等一伙少年相伴,在校场边上占了个位置。校场正北方垒起三四丈高的砖台,台上松枝搭就了一座素棚。校场围匝里每三步就立起一根长柱,柱上燃着硕大的松油火把,每柱之间各站一名甲士,竟比那柱子还挺得笔直些,将围观百姓拦在柱后。
等钟声敲过酉时三刻,便见素衣麻服地一行人被簇拥着过来。魏风婵不由得将帘子挑得更高些,看到罗彻敏步入棚中,与他一左一右搀着年长妇人的女子,虽只是远远地瞥上一眼,也觉得眉目灿华,姿容殊绝。魏风婵想起关于杜小姐的各种传说,不由得拿指甲在在手心里掐了一下。不一会棚中人物到齐,毓王麾下诸文武,还有北、越两州的使者。
等他们各自坐定,便有军中号角吹响,角声似被冻凝住,在墨蓝的天际流连不去,一直到所有人耳朵都僵住,方才缓缓散开。
“明日将奉先王入士为安,”罗彻敏站出棚外,背手而立,道:“今夜聚我猛士,为先王守夜!”他一扬手,便有四名健卒抬了一只石匣来,罗彻敏从匣中取剑,顿时焰光雪色俱为之黯然,只见翡翠盘似地一轮光明,颤危危地悬在他掌中。
“此剑仍我朝武库藏中镇库之宝,”罗彻敏提声喝道:“谁要得此剑去?”
“我要!我要!我要!”两侧都是各军中精选出的好手,这一番提声长喝,直如飞瀑暴雪,纷叠而下。数千兵刃“哗”地挥起,映着火光,恰似在寒冬夜里,铺现了一天一地如锦云霞。多半是先前排演过,这声势骤起,让得旁观小儿先哭了几个。赵、北两州使者,也不免微现惧色。
“今日诸军中,只要能技压全场,便可取了这剑去。日后以此剑纵横天下,取温贼头颅,以祭先王!”罗彻敏喝声中,在剑光中映作翠色地眼眸一刹那间扫掠全场,所有人都让那目光激了一激,齐刷刷站直了身子。
“谢王上赐剑!”
诸军拜伏而起,便由唐瑁站出,道:“今日比武,是为激励士气,因此点到为止,王上有令,不得伤及性命!”
“王上!”棚中突然有一人出列行礼道:“不知这点到为止,胜负当如何判决?”
罗彻敏一看,却是宋录。他反问道:“宋指挥有何见教?”
“依我老……”他生生煞住,不情不愿地改了称呼道:“未将所见,似应安排一位众所服膺,目光如炬地大高手定论输赢才好!”
“喔?以宋指挥高见,当排何人?”罗彻敏微微沉吟,问道。
宋录眼光在罗彻敏身后猛地一梭,盯住了何飞,道:“何首领是王上身边第一高手,此重任自然非何首领莫属了?”
大约军中除何飞外,其余诸子武功,都不在宋录眼中。宋录目光闪烁,竟是毫不掩饰贪求之态。罗彻敏不齿之余,倒也不由得有几分喜欢他这爽快。何飞下场不妥,这他早就想过,因此也就顺水推舟地将剑往何飞掷去,喝道:“你看着这剑,为它择主罢!”
何飞也不言声,向他躬了一躬,抱剑而立。
“开赛……”唐瑁长长地喝了一声。
起先片刻静默后,先有一人步入场中,这人却出乎众人意料,正是刘湛自己。他向四下一拱手,淡然道:“我愿为此剑择一佳主人,倘能胜过我,便甘心相奉。”
听他话中带刺,瞿庆顿时跳了出来,喝道:“极好!前些日子未能定胜负,今日便来决个雌雄吧!”
见是他出场,刘湛不由得向罗彻敏瞟了一眼。罗彻敏微微点了点头,道:“两位将军尽试无妨。”然后又向瞿庆道:“凌州之事已然定下,等将军赛罢,自当告知!”
瞿庆听了这话,终于揭去了数月来心上一点阴霾,呵呵一笑,提枪上前,两步一撤之间,枪己然平端在手。刘湛微微垂下眼,却似未能完全避去那一丝揉和着快意与狰狞的笑容。
第二十九章
瞿庆枪尖一点,顿时红缨乱颤,化作数十幻影,笼向刘湛周身。刘湛似有畏怯,剑在前面挡着,足下已然向后移去。瞿庆枪影再化繁密,刘湛的剑光虽也舞得甚急,却左冲右突也闯不过这道枪林。“嗤!”刘湛一不留情间,枪尖骤然没入他身形当中。
“啊!”全场惊叫声起,刘湛以右足为轴,猛地贴地一旋。这一旋之中,一角衣袂飞扬起来,瞿庆的枪尖挑着破帛重又出现,瞿庆有意地当空转了一转,似乎挑着什么旗帜示威一般。
趁这空隙,刘湛连滚了数步,欲要跃起,腰间却似一软,没能爬起来。瞿庆自然不放过他身躯失衡的一刻,再度追上去。
许多人都向何飞瞟上一眼,觉得他应该叫停了。然而何飞双睑略垂,似乎全没有关注这打斗情形。瞿庆本欲将那枪扎到刘湛颈侧,显得他威风无比。然而刘湛的头冲他扬了一扬,却让他有片刻疑惑。他觉得一时难以确定刘湛是不是乍伤,因此枪在将要落下时又往回收了收,护持住自己双腿。
然而,就在这时,刘湛双腿间骤然闪光。“果然有诈!”瞿庆吓得往后退去。然而那出剑方位虽古怪,可角度与力量都不足以伤到瞿庆,瞿庆只退了一步便开始后悔。他再度攻上,这一进一退,步法便略有散乱,刘湛骤然贴地猛窜竟扑入瞿庆长枪之下全不顾瞿庆抡了回来,疾插而下的枪锋!
刘湛咧牙而笑地神情,让瞿庆一时忘了这只是一场点到即止的比武。他大喝一声往后退去,刘湛飞身而起握紧了枪头一拖,瞿庆放手不及,被带得踉跄起来。刘湛突然也大叫一声,似乎站不稳当,挟带着瞿庆一起滚倒在地。
瞿庆正欲叫嚷认输,就觉得胸腹上一痛,竟连呼吸也窒住了,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一块千均巨石从高峰上落下来压住了他。刘湛的双眼与他贴得极近,那眼中是血和火淬炼出来地眼光,深深地刺入他脑中。
瞿庆耳中听到何飞喝声,已好象煎熬了许久年。
“得罪了!”刘湛放开他,有几分拘谨地笑着,瞿庆气怒欲狂。他扯开自己前襟,想探喝道:“他没有遵守王令!”然而,这话却没出口,因为他看到自己胸前皮肤竟无一毫青紫。他足下犹自发软,突然间明白过来,这时场上地人,看到得只是他们一起跌倒,那贴身之时击下来的两拳无人得见。他霍然抬头看何飞,然而何飞却只是再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刘大人胜半招,瞿副使请下。谁有意再行挑战?”
“你……”瞿庆站在那里,张口结舌,他不甘心吃了这暗亏,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硬赖在场上。他悻悻然地走回台上去,罗彻敏向他招手道:“瞿副使可好?一柄剑罢了,勿需挂怀。”他随手抽出自己佩剑,向瞿庆一掷,道:“我这口,虽不是什么宝物,可随身佩用数年,亦算锋利,便给了你吧!”
瞿庆接剑谢过,佩在腰上,这才略缓过脸色来,躬身道:“谢王上赏赐!”
罗彻敏却又叹了一声,道:“这凌州……”
瞿庆骤然警觉,半站起身来,张口欲说什么,罗彻敏却先自向他俯下身去,道:“一应事务,自然归你主掌莫属……”
瞿庆拉紧了的心终于松驰了一会,然而罗彻敏却紧接着道:“只是我意已定,援我朝先例,凌州节度之职,由我自领。你为副大使,主掌军民重政。”
瞿庆弹身而起,这一用力,胸前顿时牵得乱痛,一时说不出话来。罗彻敏的话一字一句传入他耳中,“瞿副使,这凌州节度使一职,是西北重防,非资历才能上上者不得入选。你虽然才能出众,功劳极高,然而论起资历毕竟略逊了一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