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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彭无心一眼,笑道:“果然又是你。”
彭无心一阵茫然,似喜非喜地说:“是,是我。姑,姑娘可好。”
方梦菁叹了口气,道:“本来很好,现下见到你,又不好了。”
彭无心摸不着头脑,道:“姑娘,金家五子可有对你不轨?”
方梦菁笑道:“金家五子对我很是殷勤周到,金夫人对我也很照顾。”
众人同时“咦”了一声。彭无望惊道:“姑娘,你是否被人挟持?”
方梦菁道:“挟持?这是从何说起?我为了躲避阁下的痴缠,才特意躲到洛阳金家的。”
“什么?”彭无心只感到五雷轰定,头脑中一片空白。
方梦菁苦笑了一下,道:“彭公子,公子隆情厚意,一片痴心,梦菁深自感动。然而梦菁蒲柳之姿,难托公子深情。男女之事,在乎两情相悦,公子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彭无心只感天旋地转,整个人世间忽然风云横变,令他无从依托。他怔怔地站了半晌,忽然道:“方姑娘,在下却有下聘之意,然而姑娘确也有鸿雁传情,曾为我留诗一首。”言罢,伸手探入怀中,取出方梦菁留给他的那张字条。
方梦菁伸手接过,展开一看,笑了一笑,道:“这绢花小楷确有些像我的笔迹,然而转折间少了空灵柔和之气,凤字的转还处刚劲有力,应该是有人模仿我的笔迹,而且还是一位男士。”
猛然间,一声不屑的冷哼传来,玉女神剑王夫人冷笑道:“恐怕是有人痴心妄想,自己写了出来,聊以自慰的吧。”
彭无心只感头脑一热,怒视王夫人道:“在下虽不才,却也不会有这么卑鄙无耻的想法。王夫人血口喷人,所为何因?”
“我血口喷人!”王夫人勃然大怒,“你这个不自量力的登徒子,鬼迷心窍妄想迎娶天下闻名的智仙子方小姐为妻。三番五次,派人上听松阁送聘礼,不住痴缠。害得方家父女为图耳根清静,大老远躲到我们洛阳金家来。你还不知悔改,竟然诬陷我们金家逼娶方姑娘,残杀方府家人,劳动诸位武林前辈大兴问罪之师,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武林之中,竟然有你这种斯文败类,真是奇耻大辱。”
彭无心气得满脸通红,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众位武林前辈都露出了被欺骗的愤怒鄙夷的神情。
连自己的恩师卢麟也气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他心急之下,怒喝道:“金夫人,我敬你为武林前辈,想不到你竟然谎言垢陷于我,你是何居心?不错,我是有过下聘之意,是因为我收到自称是方府家人者所递上的方姑娘的书信。但是你说我三番五次前去下聘确又从何说起。”
金夫人冷笑了几声,道:“我冤枉你?你问问方姑娘。”
方梦菁叹了口气,道:“确有人三番五次上山,自称彭门人氏,代彭二公子前来下聘礼。”
彭无心猛然惊醒,浑身冷汗直流:原来自己中了金家所布下的圈套之中。他猛地抬头,怒视金家五子,怒喝道:“是你们,定是你们下的圈套,你们派人上山慌称彭门人氏,意图陷害于我。”
“笑话,”金天骄阴阴地笑道,“我们与你素无仇怨,冤枉你什么?”
彭无心不去理他,冲到诸位武林宿老面前,大声道:“各位前辈,师父,这是一个早就安排好了的圈套,他们派人扮成彭门中人,不断滋扰方氏父女,令他们下山暂避到金家。然后他们就在听松阁设下埋伏,等候我下聘而来,然后伏击于我,还对我慌称已经将方氏父女拿下,也杀光了方府家丁。”
金天泰打断他的话头,喝道:“我们又为什么要对你扯谎?”
彭无心冷哼一声,道:“你们本来想设局杀我,为了怕我突围而去,才编了个谎话准备在我突围之后进一步垢陷于我。”
“真是好笑,”金天豪恶狠狠地说,“我们兄弟一起出手,你那里有逃命的机会。”
彭无心一挺胸膛,凛然道:“自古邪不胜正,你们错在不该让金天骄和我比武较量,令我将他制住,才从容脱身,让我有命回来,说出真相。”
猛然之间,金府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回,不但彭无心愣住了,连方氏父女和同来的武林人士也都一阵愕然。
金夫人冷然道:“彭无心,你为了诬陷金府,为自己托罪,也真动了不少心思,好,骄儿,你和彭公子比划比划,看看他是否有制住你的本事。”
这时,卢麟忙说:“金夫人,劣徒行事荒唐,待在下将他带回泰山,好好管教,比武较量,也不必了。”
金夫人向卢麟一个万福,坚定地说:“彭无心此次针对金家而来,背后实有重大阴谋。为了戳穿他的谎言,让骄儿和他比试一场至为关键,还请卢兄见谅。”
彭无心更是心焦,对卢麟道:“师父,弟子所言千真万确,请让我和金天骄比试一场,真金白银,一试便知。”
卢麟叹了一口气,一拂衣袖,道:“随你吧。”
说话间,两个人同时跃到场子正中,互相拉开架势,猛然动起手来。
彭无心一上来就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双手打穴笔法,左手招式刚劲雄浑,专找金天骄身上奇经八脉中的大穴下手,而右手的笔招灵动轻捷,转折如意,专找人身十二正经中的穴道,端的是双笔齐飞,奇幻惊人。
当初,他也是靠这路笔法让金天骄俯首称臣的。
然而,今天的金天骄和那天所见判若两人,他的一柄钢刀忽前忽后,忽左忽右,阴阳吞吐,变化莫测,招式一时开阖果决,一时阴柔小巧,令人捉摸不透。更加可怕的是,金天骄的内力更加怪异,时而阴柔狠辣,时而刚猛异常。在刀笔相交之时,彭无心常常因为错误判断了他手上的刀劲而吃了暗亏。
两个人斗到分时,彭无心行险出击,双笔一交,猛然以双龙取珠之势刺向金天骄的双目。这一招突如其来,又凶险无比,观战的众人都“咦”了一声。金天骄阴狠地笑了一下,猛地一仰身,一招金钢铁板桥,险过毫厘地让开双笔,右手一挺,刀柄已经到了彭无心的胸口。彭无心大惊之下,不得已抛开双笔,左手勉力回挡,只听“咔嚓”一声,刀柄撞在彭无心左手上,骨节立刻寸寸碎裂,彭无心痛得闷哼一声,向后倒去,金天骄左手一探,又在彭无心的胸前补了一掌。这一掌看似轻柔,实则阴狠非常,乃是金夫人得自越女宫的绝技“寒阴箭”。彭无心立刻五脏俱震,狂喷出一口鲜血来。
金天骄得意地收势而立,傲然道:“姓彭的,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金夫人来到他的身边,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冷然道:“彭二公子,你因爱成恨,竟然无耻陷害我们金家,公然来洛阳撒野,打扰方氏父女的清修,真是用心狠毒。但是,你千算万算,却想不到我们家的天骄虽然是我的小儿子,但是他天赋奇高,是我们金家五子中武功最高的。你还想掩饰你的罪行么?”
彭无心悲愤地叫道:“我没有诬陷你们,当初,金天骄武功没有这么高。”他猛然醒悟,又道:“我知道了,金天骄当初是诈作被擒,故意放走我,让我落入彀中,你们好阴毒!”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羞也不羞!”金天霸冷笑道。
“待我杀了他!”金天豪拔出单刀,却被金天泰拦住:“四弟,由他去。”
“大家都看到啦!”金天宝大声道,“我们可没有做什么强娶挟持的恶行,有人想要冤枉我们,可不那么容易。”
彭无心悲愤交集,又吐了口鲜血,用右手拼命支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卢麟叹了口气,走了过去扶住他,出手点了他的几处穴道,帮他止住了痛楚,叹道:“无心,我们学武之人,岂能贪恋女色,迷失本性。你本是个正直忠诚之人,却在情关上把持不定,真是误人误己。”剪水鞭谢满庭冷哼一声,道:“想不到彭门忠义传家,却出了这个不肖子。”
左建德满脸惋惜,道:“本是良质美才,却自甘堕落,委实可叹。”
王通玄连忙向金百霸深鞠一躬,抱歉地说:“通玄听信一面之词,竟然对金老英雄深自怀疑,实数不该,还请金老见谅。”
金百霸哈哈一笑,道:“王老不必客气,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事实真相终有水落石出之日。王老心系武林正义,锐身以赴,金某佩服。”
王通玄面脸愧色,道:“惭愧,惭愧。”谢满庭,左建德,卢麟也纷纷来到金百霸面前,躬身施礼,连连道歉。
彭无心沉冤难雪,金家将所有的事都撇得一干二净,所有的过错全算到了他的头上,他的肺几乎都被气炸了,只感到心灰意懒,万事俱休,猛然对方梦菁道:“方姑娘,你难道也认为我是这样一个搬弄是非的小人么?”
方梦菁愣了愣,深思了一下,道:“此事的确疑点甚多,不过彭公子行事为人,梦菁并不深知,实在难下判断。”这句话一下子将彭无心最后一点希望都打消了。
彭无心急痛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目如喷火地望向金家五子,怒道:“我彭无心自问与尔等无怨无仇,为何如此彀陷于我?”言罢,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纵身而起,合身向金家兀自扑去。金家五子的脸上都露处一丝意得志满的笑意,从容躲开。
忽然一条漆黑的长鞭魔龙般飞了过来,轻轻巧巧地将彭无心缠住,然后鞭势一展,将他远远地丢在地上。谢满庭收起长鞭,怒道:“彭公子,凡事适可而止,金家也没有追究你什么。你竟然一错再错,向金家屡出毒手,实在无耻之极。”左建德叹了口气:“年轻人不知自爱,迷恋女色,最后有此下场,可悲可叹。”
卢麟气得满面赤红,一把将彭无心从地上抓起来,怒道:“逆徒,还不知悔改吗?”
彭无心满腹委屈,忍不住泪如雨下,哭道:“师父,徒儿真的是被冤枉的。”
卢麟怒火中烧,一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道:“畜生,你还在胡说八道。你的谎言已经全部拆穿,仍然这么无耻抵赖!再问一次,你是否知错?”
彭无心倔强地昂起头来,道:“师父,徒儿被人冤枉,请师父做主。”
卢麟大怒,抬起手就要向彭无心的天灵盖打去。猛然间,他看到彭无心满是泪痕的面膛,想起十数年师徒情深的过往,不由得心头一软,缓缓将彭无心放在地上。“师父!”彭无心哭道,“弟子今生沉冤莫白,但求一死,希望来生再报师父的养育教导之情。”
卢麟仰天长叹一声,道:“卢某教导无方,出此孽徒,惭愧无地。往后你何去何从,为师也不再管,便由得你去吧。”言罢转过身,不再看他。
“师父,你要将我逐出师门?”彭无心惊道。
卢麟默然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彭无心悲痛欲绝,仰天大叫一声:“苍天相弃,为之奈何?”昏倒在地。
王通玄看到此情此景,忙对金白霸道:“彭无心虽然罪大恶极,然而罪不致死,现在已经受了惩罚,金老是否?”金百霸道:“金家岂是赶尽杀绝之辈。”他转过头,对金天泰道:“派人将他送回青州彭门,记住,以礼相待,不可鲁莽。”
彭无心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青州镖局之内,彭母和几位趟子手聚在他的身边,正在给他处理身上的伤口,见他醒了,彭母满面焦虑哀痛地说:“心儿,出了什么事情,在这个关键时候,你又伤得如此之重,却叫为娘如何是好。”
“此时一言难尽,”彭无心艰难地说,“大哥和爹呢?”
“你已经昏迷了十多天了,这些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彭母神色黯然地说。身边的趟子手们也纷纷垂下头来,面露悲愤之色。
“到底出了什么事?”彭无心大惊,“大哥和爹呢?”
彭母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哽咽地说:“心儿,你一定要挺住。你大哥彭无忌在泰山与金百霸的比武,被金百霸打下了天烛峰,尸骨无存。”
“什么?”彭无心只感到天旋地转,满眼金星,几乎昏了过去。
“心儿,心儿!”彭母惊慌失措地呼叫着。
过了一会儿,彭无望的神志清醒了一些,急切地道:“大哥英雄盖世,如何会与金百霸比武,又怎么会打他不过?”
“还不是为了天下第一镖的称号!”彭母哀叹道,“你大哥本要去长安赴考武状元,然而为了家里镖局的名声,他决定先和金百霸比武,夺走金家天下第一镖的招牌,这样以后我们镖局的生意,便是没有他,也会很好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彭无心急切地追问。
“就在你去下聘之前的两个月,也就是你刚刚接到天下第一录这趟镖的时候,你大哥已经悄悄写好了战书,送到了洛阳金家。金家过了很久才答应了你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