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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蛇传说-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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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飘荡着雪妖最后的夭矫,徐徐缓缓,虚虚幻幻:“我不过是想寻一个如你这般的好男人……这很奢侈么……”
  “阿弥陀佛。”
  太奢侈了。太可笑了。
  感情对于我,是太奢侈又可笑的一件事。
  我有爱但无爱情。
  菩提树下,未种情根。
  “你每次见我,最终还是放了我。我常常想起,想起的时候就吃吃笑了,我有些糊涂……也许我是为了想你再一次放过我,而去招惹别的男人吧……如果不这样,你又怎会来找我,我又怎能再次见到你……即便你每次来,都是为了……收我。”钵盂里雪妖的面容渐渐模糊,似被车辙碾过的雪路,分裂而丑陋。
  原形丑,仍贪爱。
  “法师啊,若能被你降伏,我也不枉做一回妖了。”
  “无礼!”我叱。
  “呵呵,你信吗……法师……我真的……”
  软语求饶通常是妖最后的挣扎。
  我覆钵。不再注视。笑声渐没。
  妖之将死,其言仍惑。
  追逐多年,竟是为最终丧于我手?
  为什么?
  欲甚深。
  僭越本分,是谓“无礼”,故此佛祖要我“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的“道”,正是指:纵然情有可原,亦罪无可逭。
  那头,幻境消失,幻术已逝,能忍全身冰消雪融。
  他向我奔过来,欣喜道:“师父,你把她灭了?”
  “已将她收了,你且将此放到雷峰塔里吧。”
  我把法钵交予能忍,他接过去,眨巴眨巴眼,挠挠头说:“又是我?”
  “那还是我啊?”
  这娃,真能挑战你的耐心。
  亏得他被冰住,不然还不知道那大嘴巴要叽歪什么。
  我望天。雪止,无声,无息。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果然一切是妖术。
  殷殷祈求是,艾艾告白是,喁喁私语是,都是,都是……
  都是幻觉吧。
  我没有再想起她。雪女。
  她仅是一个过客,踏雪而来,凌波而去。
  她没有在我心里留下任何东西。
  没有。
  一点点也没有。
  4。无常镜
  能忍尊师父命令来到雷峰塔,进塔后,站到一面巨大的铜镜前。
  镜面平常,饰纹普通,并不特别。
  就是比普通的镜子要大得多。
  他把手中的法钵端放好,姿势做惯做熟。
  因每与师父捉妖归来,都要把妖精“放进去”。
  这是面特殊的镜,名曰“无常”,专门用来放置无数不思正道的妖魔鬼怪。
  待开启镜面,能忍身前的无常镜随即出现变化,镜面如水纹般波动起来。猛地,浮现出一张凶恶可怕的魔脸。
  随之而来是妖魔的咆哮。“不想死的话,就快些放我出来!”
  能忍倒是一点不吃惊,用极其不屑的眼光扫视无常镜里的众魔,卖起嘴皮子坏来:“省省吧,你有本事就不会被我师父收在雷峰塔了。”
  妖魔气极,还想发作,但他的脸瞬间就被其他十几张不同的魔脸挤开了。
  无数精怪,争相显像,试图谈判。
  关起来,还不安分。
  其中有个老妖怪,哭丧着脸,懊悔地说:“大师啊,你大慈大悲,让我走吧,我发誓永不害人,专心做好事……”
  “求求你放了我吧,当年我也是受了灵芝草的恩露……不比其他妖怪……”
  能忍止不住回他一句:“既受恩露,却不知报答,难怪师父要把你们囚禁于此。”
  铜镜纹动不已,越发现出妖怪来。哀求有之,抛媚眼有之,更多的则欲破无常镜面,不停撞击,试图逃出固若金汤的囹圄。
  明知不可能,却拼得一身剐,粉身碎骨尝试,浑不怕。
  不知该说他们执著好,抑或太蠢笨好。
  半学着法海的调调,能忍对他们说:“我把你们收在雷峰塔,其实是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好好修成正果,”然后望向法钵里的雪女,“你也要好好学乖啊。”
  可别以为你认识师父多年,师父就会有所偏爱哦。
  师父当我没听见,我还真聋了不成。
  能忍双手合十,结手印,口中不停地念:“化化重重色色形形空空无无空空形形色色重重化化。”
  铜镜像饿了太久的嘴,立时把法钵中的妖灵众魔吸了进去。
  诸事完毕,“阿弥陀佛”。
  能忍转身离去,身后的铜镜渐渐恢复了常态。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5。白蛇 我忽然想起你
  来到人间后,长日无聊,寂寞身后事。
  我有一搭没一搭,讪道:“小青啊,这么好的天气,你想到什么了?”
  她游过来,翡翠如玉。一条蛇也可以斑斓成这样,翠生生地,像一林子竹叶,可又不全然,她是透彻的,透彻代表不完善,不完善即是修炼没到家,情智未开化。瞧她说的,“太阳晒得我后背暖暖洋洋的,好舒服啊!”
  “这好的美景,你就知道后背暖和?!没情调!”
  “情调?有有有……我想起来了,上次好像听见有个人在吟诗,我记得很好听的。念给你听啊。嗯,第一句我忘了,第二句好像跟第一句差不多,呃……啊,我想起来了,最后一句里面,一定有个天字!”
  “哎,扫兴。”
  翠玉一动一扭,周身不安定,我已是她不能懂的。
  那个呆子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有没有想起,坠落的万劫和不复的甜蜜?
  哎。
  我幽幽叹息。
  来到人间,我最多的就是叹息。
  青青没头没尾,突然问起:“姐啊,什么是情?”
  傻丫头,怎么问起了这一出。
  “动情是不是就像你现在这样?”
  “我是怎么样啊?”
  “我说不上来,就是怪怪地,坐立不安。”
  原来是拿我取笑呢。
  我摇身,学人持着团扇,笑道:“其实我也不懂情。”
  我只是,忽然想起。
  他。
  不是劫后的,万花尽落的。
  ……他。
  “青青,姐姐想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姐姐何用客气,但说无妨啊。”
  “青青,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这般慎重,快说嘛,什么事啊。”
  我掐指一算,“届时告诉你。”时机尚未成熟,暂且不告诉她,免得坏事。
  我必须清扫一切障碍,制造必然的偶遇。
  半晌,青青忽又接过上一茬,“我知道情是什么了。”
  “你知道?”我轻笑,“那你说说看呐。”
  青青把身体整个儿腻歪在我身上,摇头晃脑道:“你不告诉我呀,我也不告诉你。”
  呵,来人间才几日,就学坏了。
  人间真是个大染缸。
  但,若你想染红就染红,想变黑就变黑,没有人强摁你的头浸到哪个缸。
  关乎自身选择。
  我们难得如往昔亲热,情好更笃,嘻嘻呵呵笑作一团。
  青青知道,笑归笑,玩归玩,但这笑跟从前是不同了的,从前的说不上来是股什么味,可能是人们说的“无欲无求”。
  青青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要来人间,因为在人间,成长是太迅速的一件事。
  我们纠缠,纠缠,纠缠。
  可我心里却种了别个人。
  纠缠像一种撕裂搏杀,鱼死网破,你死我亡。
  没有一种纠缠最后不是共同覆灭,两败俱伤。
  我忽然想起你,
  但不是劫后的你,万花尽落的你。
  为什么人潮,如果有方向,
  都是朝着分散的方向。
  为什么万灯谢尽,流光流不来你。
  稚傻的初日,如一株小草。
  而后绿绿的草原,转移为荒原。
  草木皆焚,你用万把刹那的,
  情火。
  也许我只该用玻璃雕你,
  不该用深湛的凝想。
  也许你早该告诉我,
  无论何处,无殿堂,也无神像。
  忽然想起你,但不是此刻的你,
  已不是星华灿发,已不锦绣。
  不在最美的梦中,最美的梦中。
  忽然想起,
  但伤感是微微的了。
  如远去的船,
  船边的水纹。
  第三章 情关总关情
  引言
  许仙坚定不移地想:我一定会再跟她遇上。佛不是说么,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而她吻了我。那我们一定,一定等了对方几千、几万年了。为了再次与她相遇,我会再次等下去……
  1。渡
  渡口渡人。
  由此岸渡到彼岸。
  中间长长是红尘。
  许仙起了个早,因赶送药。特地问药房雇了一只小船,药房掌事的对他说:“汉文呐,这船你拿去用便罢,可借不了人力来为你划了。”
  许仙字汉文,父母皆失,家有一姐,姐嫁了人,于是他又多了个姐夫。左邻右舍看他长到如今,极熟的。他没别的爱好,便是读书采药,于是他姐夫托了衙门里的人,为他介绍到一家药房当个小药官。
  为人憨厚的他,倒是很得人缘。众人知他爱收集各种草药,且对各种药草的药性知道一些,便更有事无事唤他做事。他从不辞,久而久之,更得人心。
  故此今朝问药房掌事的借船使,人一听便肯,踌躇的是,这许仙会否划船呢。
  “先生,说来巧,前个庄师傅带我去采药,一路也是划船,他年岁大了,使不出劲道,便教给我,小生遂会了点。”
  “如此甚好,你且去拿了便是,”说罢,掌柜又返来说,“带上柄伞吧,天有不测风云。”
  许仙想,今天天气晴朗,料该不会下雨才是。二则即便带在身畔,双手要划桨,也得不出空来持它。不过先生一番好意,自己也不便推辞。随即接过掌事家的伞,礼辞而退。
  没有雨,遮阳也好。许仙打开伞,舒家制造,八十四骨,紫竹柄,好伞。
  好伞。
  春日烂漫,游人如蚁。许仙划着船,兴致高昂。
  眼前山山水水朗阔鲜明。
  难怪当朝诗人挥毫曰: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划着划着,摇不上十丈,远远看到岸边有两人向这边张望,许仙恐怕他们要搭船,便划了过去。
  依他的性子,向来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岸边的人叫唤:“施主,施主,能载我们过河吗?施主!”
  许仙划过去,瞧见是两位生面孔的大小师父。
  大和尚面容不怒而威,眉宇间气度不凡。
  小和尚笑笑地,像个小弥勒佛。
  正是法海与能忍。
  2。舟咒,伞散
  许仙道:“两位师父是要搭船吗?小生送你们一程吧。”
  大师父谦问:“不耽误施主时间吧?”
  许仙笑道:“没事,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时间。”
  可不是,半生等花开,等花谢,在花开与花谢之间把玩药草。
  小和尚能忍欢喜地接过话:“太好了。”
  法海与能忍轻轻一跳,稳稳落在船面上。
  船周身没偏摇一分。
  能忍好奇地问:“施主,你刚才那话挺有意思的,你不会真的只有时间吧?”
  “唔……应该还有点……志气吧。”
  “这就是啦,跟我一样有志气。我的志愿是当金山寺的住持大师。”
  法海被徒弟的一句话当场噎住,“那我当什么?”
  “我当然不是说现在。我是说等您……”
  “死了以后?这么快就想着我死了以后的事了?”
  “不不不不不。”
  许仙觉得好玩,这两个师父倒是很不同一般。通常的和尚,都太……像一个和尚。
  许仙便说:“大师原来就是金山寺住持法海大师。十年修得同船渡,在下跟大师也算是有缘啊。”
  法海谦逊一番,道:“施主是杭州城人士?”
  “是啊。在下姓许名仙,是个采药的。现在就是送药去给城中的医师。本来是早两天送过去的,但刚到那边,唉,算了,还是不讲也罢,免得染污了大师的耳朵。”
  法海瞥见船边靠着一把伞,心头一算,震了一惊。
  便问:“施主,这伞可是你的?”
  “是呢,大师父可要借用?”
  “不,只是看到伞,又看到施主的面相,如不嫌我多话,我倒有一句劝。”
  许仙笑笑,完全不以为意,想着这伞不过是邻人赐的。大和尚见此伞搁着,却有什么好话歹话要说。“不妨事,且请师父明示。”
  “好伞好伞,好聚好散。”
  这话听得许仙云里雾里。遂问:“大师父是指……”
  “偈语只可悟,不可解。施主且记便罢。”
  许仙听法海如此说来,顿觉神神叨叨,好不无趣。
  当下谢过法海,并无二话。
  好聚好散就好聚好散呗,是非到头终要散。
  能忍插嘴:“师父,你前面算什么呢?”
  法海颇没好气:“算我什么时候死呀。”
  能忍知道师父在亏他,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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