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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新月如钩,张挂天际,大地上月光朦胧,情调优美之极。
邵谷人不知为什么,床榻之上,辗转反侧,难以入寐,阔别一十二载的老父音容,一直在他心中幌动。
他离家跟随长生老人远去阿尔泰山的时候,父亲方届中年,十二年后,恐怕已垂垂老也了吧!
父亲以老迈之年,抛妻别子,甘愿置身虎潭虎穴,其高风亮节,对部属的耿耿忠怀,却又使邵谷人多了一番感慨。
老母弱妹,思念父兄,依门怅望,又该是何等凄楚苍凉……。
邵谷人不觉万千思绪别愁,如海浪滔天,齐涌心头……他感觉到,不管怎么样,再也难以入梦了!
霍然一股新颖的念头兴起,他想:“何不趁此良佳月色探一探贼穴——高邮湖呢!”
遂即穿上一身夜行衣靠,轻轻出得房来,猛提丹气,轻飘自如地腾身屋上,辨明方向,展开凌空虚渡似的绝顶轻功,几个起落,便已出得高邮县府城。
西望湖山,莽莽荡荡,烟波飘渺,一片无涯,秋风起处,湖面上起了鳞鳞波光,人立湖 岸,胸襟不觉豁然开朗。
远远地湖面上,一片冥灭灯火,不住闪烁。
除了浅浅的浪头,拍击着湖岸之外,夜是悄悄地静了!
自己的水上功夫不行,岸边野舟横斜,无人前来摆渡,邵谷人踯躅在岸边,望着那片闪烁的灯火,暗自猜想:
“那里恐怕就是鬼什么‘水底青蛟’聂廷虎的巢穴吧!但是云天惆帐、无舟可渡,空唤奈何!”
“如果………我有江湖传说的‘踏波履萍’的功夫多么好!”
不觉失口“唉!”的一声叹了口长气。
语音方落,蓦然一条飞影,自不远之处掠过,跟着瞧见黑影,竟自踏着浅浅的水波,往那灯火之处,如履平地一般,飞快而去。
邵谷人内心一檩,心忖:“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想不到真有会这‘踏波履萍’功夫的人哩!”
继而一想,又不觉怒从心起,那往灯光踏波而去的人,可不正是我的仇人或是他的爪牙吗?
想至此处,内心激动异常,恨不得追将上去,把他抓将回来,来个手起鞭落,把他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
遂即冲口叫道:“那混账恶贼,还不来见你家少爷!”
黑影业已去远,你想他这么喊叫,不是等于白吠吗?其实大谬不然,只见那黑影儿,猛地一转身,却迳往邵谷人这边飞快的回来了!
你道那黑影是怎么能够听到的,原来邵谷人那句话,是藉着他的上乘内功传送的,是以那黑影离得虽远,却句句听得清楚。
一眨眼工夫,那黑影已来得切近,只见他站在远远的水面上说道:“你是哪儿来的野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来打扰你家姑奶奶!”
娇声连瞠,莺啼燕转,不由得使邵谷人吓了一跳,心想:“天呀!还是一个女的!”又想道:
“那聂廷虎是高邮湖里一个粗野水贼,怎么会有这等轻功的女子,甘心置身于污泥之中呢?如果不是他哪一伙的,我适才不是有些太莽撞了吗?”
但是人家既然反唇相骂过来了,嘴巴上可也不好软下去呀!随即说道:“我且问你,你如果是个洁身自好女子,为何竟向那贼窝里钻?”
那女的又反问道:“我一高兴到哪里!就到哪里!与你何干?”
好厉害的妞儿,竟然想用激将法,探听人家的来意,你想邵谷人,英雄少年,冰雪机警,岂会上了她的圈套!只听他说道:
“古语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向那贼窝里钻,便难保不和那群贼人同流合污,你想,一个攀贼附匪的人,还不可人人得而诛之吗?”
那黑影透过明亮的水面,可以看出,曲线玲珑,丰满熟润,她站在那浅浅的波头上,身子不住的跟随着起伏的浪尖,上下起落。
她听见邵谷人这么说,不觉嘿嘿冷笑了一声,说道:
“好一个食古不化的书呆子,懂得个一鳞半爪,竟然也在姑娘面前卖弄聪明,姑娘我且问你,青莲‘出污泥而不染’,你可也曾听说过吗?”
好一张善于巧辩的小嘴,可是她的语气渐渐地平和了。
邵谷人暗想:“她辩得多么得体,多么不卑不亢,我可怎么回答她呢?………有了,我就先软一软,给她点甜头尝尝吧!”
遂即说道:“姑娘若能出污泥而不染,在下自是无限钦敬……可是听姑娘的口气,似乎也是那片灯火楼舍的主人,不知姑娘好端端的,为什么和那聂廷虎在一起?”
那黑影儿听这人的口气不知为什么忽然软了下来,遂也以温和的口气说道:“难道公子叫我回来,竟是为的问这两句话吗?”
红脸少年邵谷人心忖道:“是的么!难道我叫人家回来,就是为的问人家这两句话吗?……不!当然不是,我是准备用我手中的‘霸王鞭’来杀我五行帮的仇人的……
可是人家的口气也软了下来,语意之间,似又不苟同那‘水底青蛟’聂廷虎的素行,这可倒是怎么作答?“
黑影见岸边人沉吟不语,说道:“我问你,你为什么骂我们的‘碧湖庄’是贼窝,聂廷虎和你有些什么仇怨?”
这妞儿也真够厉害,邵谷人的巧计,不仅没有使人家入壳,自己的行藏却没有一步放松。
邵谷人也说道:“我说你们的‘碧湖庄’是贼窝,自然有我的道理,可是听姑娘口气,似是洁身自好的典型,我为姑娘置身污秽的聂廷虎周围,不胜惋惜!”
那黑影似乎莞尔笑了笑,一个纵身,雁落平沙一般,飞上岸来,以银铃一般的声音,娇滴滴说道:
“瞧你这人真是奇怪,聂廷虎固然是多行不义,可是我在碧湖庄,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替我惋惜呢?”
邵谷人不觉心中三号,心想:“想不到聂廷虎身旁竟然有了一个不和他同流合污的人,那么她倒可以成为我报仇杀敌的助手呢!我该好好地灌她一些迷汤,乐为我用才对呀!”
遂即说道:“姑娘这等精神,在下不胜敬意之至,不过天地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却偏偏在这里呢?”
语意之间,蕴有无限惋惜之意。
霍然她“嘿嘿!”发出两声冷笑,这笑声在更深夜静,凉夜似水的湖滨听来,邵谷人不觉为之一檩。
她又说道:“告诉你,你家姑娘不吃这一套软功夫,这里让你尝点姑娘的厉害!”
语一落地,只见一缕桃红似的光芒映着如钩新月,直射苍天碧空,原来是一朵红睡莲,下边带着二尺来长的圆柄,她说道:“江湖规矩,快点通名报姓,姑娘送你一程,迳赴鬼域。”
邵谷人不禁诧异,想道:“天底下还有这种人,明明说她好话,她却拿起兵器要和我拚命!”
当下也不愿示弱说道:“姑娘你先别尽说大话,我的名字说出来,会吓你一跳哟!”
黑影跨步欺身催促着说:“别尽管绕台,快报出万儿!”
邵谷人心想:“我如果报出真实姓名,那不是泄露了我报仇的行踪,让人家好好准备吗?”
遂即说道:“我只告诉你,我是阿尔泰山长生老人的门下,真姓名,暂时我不愿意告诉你。”
黑影说道:“依你的,且看姑娘的兵刃到了!”
声到,人到,手中的“睡莲戟”也已使到,只见一缕粉红色的迷目光芒,在“睡莲飘香”的一团舞影里,如朝暾旭日,夹以飒飒风响疾然逼近。
这“睡莲戟”乃江湖中一独门兵器,招术特异,不同凡响,兼之柄端暗藏机关,只要暗自轻轻拨动,那尖端的莲办之中,便即刻散发出一缕沁人心腑的清新荷香。
对方闻这荷香,即会神志迷乱,终至不支,昏倒于地,于是多少江湖英雄豪杰,败在她的石榴裙下。
邵谷人既见对方掣出兵器,欺身逼来,也急抽出腰间小鞭子似的“霸王鞭”,右臂掳劲,运通“仲钢缩铁”秘功,右腕一抖,“霸王鞭”便自霍然近丈,跟着风摆杨柳,护住周身。
那黑影见对手鞭法凌厉,防护周密,直似墙绪,也莲戟挥舞,步走轻凌,团团围绕,伺机进招。
绕未多时,圈内一声呼喝:“妮子看鞭!”
只见一条金钢“霸王鞭”霍然伸长两丈,迳往那绕走的黑影缠去。
这一招,不仅因为鞭身突涨,重抵千钧,兼而在邵谷人神力之下,迅捷使出,是以只要那黑影娇娃,碰上鞭风,便将不堪设想。
黑影娇娃,闻声猛见那青年手中的钢鞭,伸长丈余,不禁大惊,心想:“这是什么功夫,竟然将一条钢鞭,平白仲长丈余,敢情今天真是碰上了会家。”
心正惊恐,鞭风已至,急忙双足一提,一条美丽多姿的黑影,映着半边新月,腾空丈余。
邵谷人晓得这妮子轻功了得,本来就未打算一鞭击中,是以出招介乎虚实之间。
鞭既落空,次招已然跟着使出,黑影下落“落霞孤骛”迎将上去。
黑影落下之处已紧滨湖岸,猛见这青年动作迅捷,招已近身,急忙单掌一按,斜刺飞出,落身于明月贴银的浪尖之上。
邵谷人见人家落到水尖之上,自己水上功夫不行,只得持鞭凝神,傲然而立,静待来招。
那妮子嘿嘿冷笑了两声,意味着说:“你呆在那儿干么,为啥不到水面上来呀!”
跟着听她说道:“自以为高贵的公子爷,可否屈驾,到这水面过上一招半式?”
邵谷人明知自己不行,只得闷不作声。
那黑影又是两声银铃般的冷笑,说道:“我适才说你一知半解,果然不假,原来你只会陆上拳脚,不会水上功夫,嘿嘿!”
几声冷笑,加上冷嘲热讽,饶你是再有涵养的人物,也支撑不下去,只见邵谷人趁着对方笑声尚未落地,忽然身躯腾空,迳往那水面上的黑影斜扑而去,手中金钢“霸王鞭”也自伸长三丈,夹着风雷忽忽之声,朝那黑影卷去!
那妞儿不觉一惊,这青年竟也有这等轻功。
二人交手以来,邵谷人还没有露过他的轻功呢!
—来势奇猛,鞭风劲烈,不可硬接,急忙转身踏波向湖内飘走。这真是仗着自己有一身绝技,存心欺弄别人。
邵谷人钢鞭扫空,人已转旋飞回岸上。
只听那黑影儿说道:“公子使鞭,辛劳备至,且让小妹,趁着这满湖蒙蒙美丽月光,舞一阙‘霜华烟月’如何?”
第六章 娇娥痴恋玉即君
夜风拂面,玉露沾衣,邵谷人在静悄悄的湖岸上,不禁为那婆娑的舞姿,幽然神驰。
她不时扭动着杨柳纤腰,颠起阵阵荡人神志的乳波臀浪,又徐伸玉掌,若依门青楼艳妓,春意迎人,呼之欲出。
月色,湖光,舞影,交织在邵谷人的眼里,他只觉得那凌波起舞的女即,千种娇羞,万种风情,直想软玉温香,抱个满怀,效刘沅天台之乐。
正当邵谷人心往神驰,飘飘欲仙之际,一缕清新的荷香,轻轻飘来。
香气撩人,艳舞可餐,邵谷人不禁心旌荡漾,脉波急跳,周身发热,不克自持起来。
邵谷人心里软绵绵,轻飘飘,不觉失口叫了一声:“妹妹,你……。”
那黑影女即不答不理,却只顾“格格格!”的娇笑,并跟着使开混身解数,猛摆丰臀,急展玉臂,款款舞来。
邵谷人激动已极,不觉又是呼唤一声:“好妹妹!我等不……。”
黑影女即闻到呼唤,也吴侬软语,乍启樱唇,娇声唤道:“好哥哥,你真的等不及了吗?”
跟着又是一声“格!格!格!”淫荡已极的笑声。
邵谷人又想说些什么,可是睡意浓重,一个哈欠,刚已打完,人便已然昏倒地上。
黑影女即忽然停住舞步,猛自嘿!嘿!冷笑了两声,跟着飞身上岸,织指连点,闭了他的几处要穴,玉臂一拴,挟起邵谷人,展开踏波履萍轻功,沙鸥一般,迅捷往那灯火闪烁之处而去。
这黑影你知道是谁,原来她叫杜飞云,人称“凌波仙子”,是高邮湖内一名了不得的高手,连“水底青蛟”都要畏她三分。
她那“睡莲戟”的荷香,在平常人闻到之后即刻昏倒,为何邵谷人如此长久方才倒下,原来是她蓄意挑逗邵谷人,淫逸取乐。
这也是“凌波仙子”一贯的性情——淫荡,阴险。
且说“凌波仙子”杜飞云霎眼功夫来到“碧湖庄”的后庄——“依荷轩”,轻按机关,进得房来,灯下一瞥,见是一个红脸青年,紧闭双目,英气虽嫌逼人,却生得不怎么漂亮,觉得不大对胃口。
遂急唤道:“小红!快过来!”
喊了两声见无人答应,双足一顿,气急骂道:“小红,小绿,该死的丫头,姑娘回来啦!”
这才听到里面急忙应道:“姑娘,这就来了!”
虽然口里答应,人却未见出来。
杜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