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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谷人轻功最佳和玄云仙尼走在前头,石剑鸣与秦宛真二人跟随在后,不知怎么的,秦宛真低垂着的粉颈,忽然带着奇异的神色向石剑鸣望了望,她那美丽的大眼之中,秋波闪闪里又似乎有着无限的幽怨,像是喜欢得紧,又像是有着一腔说不出的嫉愤。
在以往,石剑鸣的眼睛要说逢着他的真妹妹这么瞟他的时候,恐怕早已会心的四目相接了,他们在这四只眼睛不约而同的接触里,有着一番说不出的快慰滋味,虽然他们都有些生怯,于是目光只悄悄的一接,彼此都又转过脸去,隔了不久,又觉得想看他(她),这样躲躲藏藏,在一双少女的心灵里,产生着极为微妙的变化。
可是今天秦宛真的大眼里与往日那种脉脉含情,羞答答,生怯怯的神色固然大不相同,更奇怪的却是石剑鸣,他的眼睛今天老是盯着脚底下的三尺地皮,不瞬不转,更不会偏过头去望一望秦宛真,心里面像是有着一件令他深思或痛恨的事。
秦宛真见他对自己幽怨的眼光,不理不睬,心想道:“不理就不理,我也不再理你,瞧你会个那付闷沉沉样儿,像是谁欠你二百块似的。”
于是小嘴一噘,目视前方,气虎虎赶到前面邵谷人的身旁去了!走不多久,蓦然心生一计,心忖道:“我如此如此,看你不打破醋坛子才怪呢!”
遂即把一张人见人爱的俏脸,转头大着胆子向邵谷人说道:“邵家哥哥,我们还是同乡哩!我也是湖南人哟!”
邵谷人本来对这位风姿卓越,窈窕可爱的美人儿就很喜欢,现在,忽然傍到自己身边,就暗自觉得有些奇怪,见她乍启樱唇,竟然娇滴滴地向自己说起话来了,立刻有些受宠若惊的回答道:“秦妹妹你也是湖南人,那……那好极了!可是你府上是哪一县呀!”
秦宛真又娇声说道:“妹妹是衡山县霞流市人氏……你呢?”
邵谷人说:“我家住在洞庭湖西的临澧…………不过从你的口音里似乎听不出是湖南人哦?”
秦宛真向后看了看,见石剑鸣像是个没事人儿,连听似乎都没有听自己的谈话,遂大声回说道:
“我少小离家,跟随师父到了星仔岛,所以很少乡音………邵哥哥,你不也是没有乡音吗?”
邵谷人似早已不再害羞了,说道:“是的,妹妹,我也是少小离家,远去阿尔泰山跟随长生老人学艺………我们还有些同病相怜哩!”
秦宛真趁邵谷人不注意自己时,又向后恨恨地看了石剑鸣一眼,见他还是那么沉闷地低着头,心里实在生气,倏地脚下一加劲,平空跃出前面二丈多远,跟着几个全力纵跃,便已遥遥领先在前面。
邵谷人见她连话也不回答,蓦然使力前跃二丈,心下大奇,暗说道:
“这位秦姑娘怎么有些古里怪气地,正好好地说着话,怎么就气虎虎的跑了,是不是我说的话有什么错?”
邵谷人也真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玄云仙尼倏见秦宛真平白的跑在前头,像是生气的样儿,心下也奇道:
“石娃儿没有和她说话,红娃儿和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人家又没有顶撞她,或有什么失言失礼之处,她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不觉有些纳闷,回过头见石剑鸣低头行路,心里可也就猜着了七八分,遂向他说道:“鸣儿别只顾低头行路,看看你秦妹妹走得远了,别让她一个人瞎撞。”
石剑鸣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称是,遂即猛提丹气,连连纵跃,只是秦宛真已往跑得过远,兼之心里赌气,所以石剑鸣忙着赶了半天,还是只能看见一个小小地黑点儿在前面奔驰,而且那黑点儿越来越为模糊。
石剑鸣因为高邮湖“凌波仙子”杜飞云的留书出家为尼,心里老是觉得都是怪自己那么绝情,所以才使她带着忧伤的情怀,卓然一身投身于一个无法寻觅测知的去处,抱怨着自己辜负了她的一片情意。
所以自高邮出发西行以来,脚下便不对劲,只是勉强跟着三个人追赶,因之玄云仙尼让他追秦宛真时,起先还总是跑不快,只不过自己不自觉而已,因之追了半天,反而越追越远。
看看天色已晚,太阳都快要下山了,而自己追的人却完全看不见了影儿,脚下随即一紧,拚力赶了上去,不多远大路隐入一座广阔的密林。
林内已是一片黑黝黝样子,不容易看得远了,石剑鸣心想:“是不是秦妹妹就躲在这路旁树林里了,我且找她一找!”
刚要进林,猛然记起师父常告诫的话:“夜不入林”否则容易遭人暗算,但继而一想冒险也得寻它一寻,遂即从背上掣出“孽龙锤”并运足自己较一般道家罡气功夫尤深一层的“深功罡气”护住周身,藉孽龙锤发出的一点金黄光亮,向路旁林内大踏步走去。
石剑鸣眼观四方,耳听八面,走不多远,蓦见前面不远处立着一个高大人影,而且显然非是自己的秦妹妹,不觉心头一颤,悄悄躲近一株大树后朗声发话说道:“林内是哪一条道上的高手,请问可曾看见一个少女,不久之前从这里经过吗?”
石剑鸣这时距那黑影差不多有五六丈远近,在暗淡的光线下,依稀尚觉得那人站立的姿势非常挺直,照说石剑鸣的话那人应该听得很清楚,可是那人还是若无所闻,不移不动,连手脚都不移动一下。
石剑鸣见他未回自己的话,还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呢?遂又提高嗓门客气说道:“敢请动问那位高人,可曾看见一个湖绿劲装的少女,适才从这儿过去吗?”
石剑鸣心想:我这么大的喉咙喊你,你总应该听到了吧!
可是那个黑影还是不理不睬,直挺挺地站在那儿。
一阵带有浓重凉意的秋风吹进林来,树枝橙不住的发出吱哇吱哇的响声,叶木飒飒,顿增几许恐怖。
石剑鸣见那黑影依然不发话,未免有些发气,继而转念骂自己道:
“石剑鸣呀!你一身上乘内外功夫,又兼手持孽龙宝锤,对方即算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你吞了,你怕什么呀!”
想至此处,胆子也就壮了起来,遂即全神戒备向那黑影走去,口里并说道:“我只是想讨教你一句话,别无恶意。”
脚步渐渐近前,石剑鸣不知怎的,骤一个翻身,怒喝道:“何方跳梁小丑,竟然如此摆弄你家少爷!”
同时,眼珠向四周树上紧紧地瞟了一转,手中孽龙锤也蓄招待发。
只有忽忽烈烈地风声,划过密林树梢,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动静。
停了一会,沉闷依然,石剑鸣真是哭笑不得,又是一个疾然转身,愤怒之极的将孽龙锤叉向那挺立黑影劈去,那黑影经他一劈立刻倒下,连气都未哼一声。
那黑影原来是两根树枝,撑起的一件破长衫,截着一个车笠儿,衣衫上却别着一张纸条。
石剑鸣取下纸条正待转身出林,忽然听背后一人发话问道:“林内何人?”
石剑鸣听得是玄云仙尼的声音,忙回答道:“是鸣儿在这里。”
说罢忙出得树林,原来石剑鸣在林内耽搁的当口,邵谷人和玄云已然后面赶至。
石剑鸣忙把纸条递过玄云仙尼,只是天已黑暗,纸上字迹,墨色又嫌过于浅淡,是以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些什么。
只见玄云向袈裟里摸了一摸,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
玄云就着珠光,三人凑近,看那用炭棒书写的纸条,上面写道:
“欲寻湖绿劲装少女,请上和县西梁山。”
下面画着一只百足蜈蚣,并未书写江湖绰号或姓名。
玄云一见,大惊失色,焦急说道:“此人名唤‘江东流’,为江湖一怪,绰号‘铁蜈蚣’善使一支奇门兵刃——百足鞭,足足含有巨毒,心黑手辣,远近驰名,早闻此怪与海南帮有所勾结,不意竟然把真儿掳去,我等如何……如何搭救?”
邵谷人一旁道:“秦姑娘失踪未久,这‘铁蜈蚣’江东流或许未曾走得太远,我们何妨不就此追去?”
石剑鸣虽然心里也很急,不过他可根本不知道秦宛真的愤然离去,是因为他的过错呢!
三人说罢,遂即展开落尘飞絮一般轻功,邵谷人遥遥在前,二人紧紧后跟,顺大道赶去。
天色业已完全黑暗下来了,三人差不多已经赶了大半个时辰,山野大道上,兀自没有半点影子,邵谷人因前夜在依荷轩被四个丫头缠住,过于劳累,两天来又未曾好好休息,因之此刻倦意袭来,轻功步法已大为打了折扣。
三人正自失望,已见前面一带平谷上,出现了一片灯海,绵延数里之遥,众人猜测或系六合县府,不觉脚下加快。
行未乡时,倏见前面道上有一骑影,三人同时心内一喜,更飞快赶了上去,赶得切近见是一匹小白马,马上驼着一个纤细玲珑的影子。
玄云已从身影上猜知,断非“铁蜈蚣”江东流,有些失望发话问道:“前面那位姑娘,可曾看见一位壮老汉子,挟携一少女,从此过去吗?”
小白马上的玲珑影子,连身躯也没有扭转,回话说道:
“不多时前,曾见一骑马飞快而去,上面似是坐的两个人影,因天色昏暗,未曾看得清楚。”
石剑鸣听小白马上的少女口音有些熟悉,又奇怪她一个人竟敢在这夜晚独骑缓行,而且看说话的样子,根本对后方来人毫无惊觉。
其实他那里留意,那小白马正在气喘吁吁,她早已赶了一段路程,及至听得后方来人,心中发奇,来人脚功竟然赶上了得得而驰的小白马,因而故意缓下来,佯装无事人儿。
三人听说前面那骑飞快而驰,知道再赶无用,遂缓下脚步转路向谷底灯海行去。
这时那小白马上的少女却秀鞭一扬,疾驰而去,看方向也是去六合。
玄云仙尼向二人说道:“铁蜈蚣江东流既然飞骑而去,我等三人轻功虽佳,总也不能长此运功,兼之天色已这般晚了,我们再赶恐怕也是无用,不如先至前面那个县镇上,借宿一宵,明早再追。”
石剑鸣因为他挂心得紧,本来想说些什么,却已听邵谷人同意说道:
“仙尼所说甚有道理,那铁蜈蚣既然留字路旁密林,定系准备应付武林高手前往,兼之秦姑娘自己也有一身武功,意坚如铁,守身如玉,我想二一日内,定无大碍。”
三人说话之间,不多一时已进得那片灯海,原来是一座大镇,询问之下,正是意测中的六合县府。
玄云三人心绪不佳胡乱用了些酒饭,也就各自歇息了!
六合至西梁山总二百余里,平常人行路大约需三四日时光,玄云三人轻功俱佳,若能早行,一天左右也即可到达,是以次日绝早,三人便喊醒店小二,付了房钱饭钱即刻整装就道。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三人沿着由六合通往安徽和县的官塘大道,薄暮时分,即已入得西梁山境界,仰首望去,但见层峦叠峰之间,一峰插云突出,峰顶云霞弥漫,倍增无限神秘之感。
西梁山位居长江北岸,与长江南岸之东梁山,俱皆临江而立,形势异常峻伟,上是插天高峰,下系滚滚长江,停舟江心,人在其间,顿觉人生渺小如蚁,而感佩宇宙造物者的巨大魄力。
且说三人进得山境,道路渐陡,天色亦渐晚,入山只顾赶路连些口粮都未曾携带,正自饥肠辊号,无可奈何之时,忽然前面不远,灯光闪烁,不觉心下二号,三人如飞直奔而去。走得且近,见是一座破旧庙宇,寺门已关,只有那门侧耳房之中一灯如豆,泄出昏黄光亮。
三人遂即上前连扣庙门,不多一时,两扇大门,呀的一声开了,里面出来了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比丘,见三人行装不觉面露惊疑之色。
石剑鸣赶忙双拳一抱行礼说道:“吾等三人赶路匆忙,未曾携带干粮,意欲前来贵寺打扰,事后定当厚报。”
那年青小和尚倒也颇知礼数,连忙把三人让进门里,匆忙说道:“三位施主请稍待,容我去通知知客僧人,前来来迎接。”说罢一溜烟的去了。
不多一时,只见一个和颜悦色的壮年比丘笑脸迎来,即请客间落座,一面又忙着吩咐小沙弥端茶备斋,玄云仙尼不住道谢。
小沙弥不多一时端来一桌素斋,俱属竹笋山蔬豆干之类,三人饥不择食,也就不客气地用起餐来。
三人只顾用餐之际,客间门外却已进来了一个身高七尺有余,肥胖大腹的壮老和尚,身披金黄袈裟,步履雄健走进门来。
三人忙起施礼,那肥胖和尚浓眉惊眼鹰鼻,一脸粗像,口里却含笑说道:“不知三位夜入荒山,有何贵干?”
这一问几乎把三个人间住了,原来三人只顾赶路,连自己的行藏的门面话也未曾预为准备,多亏玄云较能持重说道:
“贫尼在山中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