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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战书啊。”原来这封书信,正是从哭道人那边递了来的,上面写着“笑道人亲启”的字样。这一来,大家更加觉得有兴趣了,知道此下定有许多好戏文可瞧,拥着了笑道人,重又回到方丈时,笑道人早把这封信拆了开来,笑嘻嘻的说道:“这封信谅来大家都是亟于想知道他的内容的,让我来宣读给诸位听罢。”他一说完这话,即把信展开在手,朗声念诵起来道:
笑道人大鉴:笑之与哭,为极相反之名词,而处于极反对之地位,而夫人而知之。吾侪不幸,道号中适各占得其一字,此所以虽同为修道之士,而欲求互相不水火,乃不可得也。然下走之以哭为号者,固于哭之一事,自问能探其源,穷其极,而尽稔其隐秘之所在,一哭可使风云变幻,再哭可使天地动摇,三哭而将使全世界悉归于陆沉。世传杞梁之妻善哭其夫,十日而城为之山崩,不可谓非克尽哭之能事。然倘以视下走之术,恐犹如小巫之见大巫焉,今道友既侈然也以笑自号矣,不知对于此笑之一事,究有着何之研索,若何之致力,亦能如余之于哭,有同样之运用乎?
我二人倘能不藉助于其他法力,而即以此“哭”与“笑”二字为武器,相见于战场,一较道力之高下,或亦为别开生面之举,而足为一时之佳话,道友傥亦有意乎?伫盼回云,不胜屏营待命之至。顺请道安。
哭道人稽首
众人听笑道人把这封信读完,不觉哄然大笑道:“看不出他这么一个粗野的胚子,倒也咬文嚼字起来了。”笑道人道:“你们别说他是一个粗野胚子,他在这封信中,不但是咬文嚼字得很厉害,而且在措词之间,也很是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呢。”智明禅师问道:“那么,你对于他这封信,究竟是如何的答复?我看他所提的这个互比高下的方法,倒是很有趣味的。”笑道人笑道:“这叫做英雄所见,大略相同,我本来也是有上这样一个意思的。因为倘然不是如此的办法,不但是不能各献所长,也未免太辜负了:‘哭’与‘笑’这二个好字眼了。现在,我想就写一封回信答允了他。不过,我是性子爽快的一个人,可不能象他这般的咬文嚼宇,只干脆的写上几顺罢了。”当下,即走至桌子前,取过纸笔,一挥而就道:
惠书拜悉。一切如约。来日山前,准见高下。此复,即请哭道人台鉴!
笑道人稽首
在众人连声道妙之际,他早巳请出飞剑,把这封回信传递了去了。这飞剑随即转来复命不题。
单说一到来日,刚在昧爽的时候,大家都已经起身,心头也是十分的兴奋着,知道今天哭笑二道人的比法,定是空前未有的奇观,决不是平日其他的寻常比决所可同日而语的。他们得能躬与其盛,实是眼福不浅啊。而这身居主要人物之一的笑道人,这天虽仍同平日一般的笑口常开,而一种焦躁不宁的神气,却于不自觉中流露了出来,似乎他对于今天的这一场比法,也没有一定的把握,不敢谓自己有权操必胜的,这因为对方的势力太强了。不多久,笑道人同了自己的一伙人,来到邛来山下,哭道人早巳在那边等候着了。这山下好一片空旷的平原,用来作比法的场所,那是再好没有的。
这两个主要人物既照面后,哭道人即开口说道:“我们今天的比法,不必借仗于其他法力,只以道友所擅长的笑,和我所善用的哭为范围,那是已经双方议决了的事,不必再说的了。不过用怎样的方法,在比赛时方能确定胜负,却还没有提议到,现在在这未比之前,也能容我把意见发表一下么?”笑道人象似满不在乎的样于,说道:“这句话倒也是不错的。我们在未比之前,应得先将比赛的办法讲定。好,你有什么意见,尽管发表出来罢,我是没有丝毫成见的。”哭道人道:“我的意见是这样,我们最好把自己所擅长的哭与笑,轮流的表现上一回,以能感动得对方也哭或笑为度,倘然是双方都能感动得对方,或是都不能感动得对方,这算不分胜负。如果是自己感动不得对方,而反为对方所感动了,这就算是这一方负了。道友,不知道你可赞成不赞成我这个建议?”笑道人笑道:“这个办法很有趣味,我那会不赞成的。那么,那一个先来表现这玩意儿呢?”哭道人道:“横竖大家都要来上一回的,谁先来,谁后来,都不成什么问题,只是为求公平起见,还是大家来拈上一个阄儿罢。”这拈阉的办法,果然是公允无比,笑道人当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结果,却是哭道人拈得了一个先字,该应是由他先来表现的。
至于哭道人也就严阵以待,不敢有上一分的疏忽。一壁暗自在想道:“看他又将如何的有现?
莫非又将一道泪泉泻出,直向着我激射了来?倘然真是这般,也就不足道的了。不料举目向着哭道入一瞧时,却并不出于这一路,只见哭道人将鼻子一掀,两眼一挤,竟是放声痛哭起来了。他这哭,真是具有几分的艺术的。在最初,他哭管他自哭,一点也不影响及外界。但是等他哭得略久,悲哀的种子渐渐散布在空气中。一轮晓日,本来是美丽无比,具有万道光芒的,至是,忽象从不知什么地方移来了一道阴影,将这日面罩着,光芒逐渐的黯淡下来,甚至于欲把整个日面都一齐遮蔽了去。同时,又飕飕飕的起了一阵大风,立刻砂飞石走,扰乱得不可开交。加之一片恶雾,又从空际涌起,连累了天上的白云,也黄黯黯的带上一种愁惨之色。因之望上去,这云阵似乎较前来得低了,这一片天似乎也快要向头上压下来了。但是,这都还不足算数。突然间,满山满谷,又是猿啼之声相应和,并夹杂着子规的啼声,一声声的,叫得人肠子都要断了。把以上数者并合在一起,直造成了一个人间凄绝无比的境地。
这时候,凡是身列其境的人,一个个都有上说不出的一种揪郁,觉得一点都不得劲儿。笑道人却兀自在暗笑道:这厮总算可以,居然能役使外物,把宇宙间的一切,都变成了这们阴森森、凄惨惨的一个样子了。但他可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任他外界的景物有如何的变幻,岂能把我感动得分毫的。倘然他不在内部着想,没有一种法力,可以暂时摄着了我的内心和感情,静听他的指挥,那他就是把这邛来山哭上一个坍,也是无挤于事,终于是要失败下来了。可是,当他这么想时,哭道人早巳变更了一种战略,他的那派哭声,已不如先前的纾徐而凄楚,一变为峻急而尖锐了,一声声的,绝不停歇的,向着笑道人耳鼓中直打来。这好似将一把很锋利的锥子,一下下的,很有力的,在他神经上刺扎着,饶他笑道人是真有怎样的大智慧,久而久之,也给这一下下的锥子,刺扎得由神经剧痛而为神经麻木了。只要神经上一麻木,立刻就失去自主之力,面哭道人的邪法,也就乘虚而入,主宰了他整个的心灵。
恍惚间,只见一大群披头散发的男子,坠珥失鞋的女人,狂啼悲叫的小孩,都失 魂魄似的,从那边奔逃了过来。在他们的后面,却有一大队高而且大,狰狞无比的夷兵,不顾命的在追赶着。
逃的人逃得慢,追的人追得快,转跟间,已是愈追愈近,终于是免不了这最后恶命运的降临,不到多久时候,已经给这些夷兵追赶上了。这好似瓮中捉鳖,网内取鱼一般,他们要怎样便怎样,那里再有幸免之理。只见这些夷兵,赶到之后,见了男子,举刀便斫,举矛便刺,没有一些些的矜怜。见了小孩,把他一刀杀死,还是一种善良的举动,大一半是把来挑在矛尖或刀尖之上,玩弄他一个够。然后将矛尖或是刀尖,向着上面或是四下一伸,将这小孩远远的抛掷了去,十有八九,是跌成为一个肉饼子的,他们见了,反而哈哈大笑,见了女人,更是不得了,不管她是六七十岁的老妇人,七八岁的小女孩,总得由好多个人把她们轮奸了一个畅,然后执着两腿,从中一分中分成了两半个身子。你道,残忍不残忍?凭着笑道人这么一个大剑侠在旁边见了这种情状,那有不思上前干涉一下之理。无如正给哭道人的邪法所摄住,竟想不到这一手,只心中觉得悲愤异常。
但是这些夷兵,似已懂得他的心事,即恶狠狠的向他说道:“要你悲愤些什么,这也是亡国奴应受到的一种浩劫。胜利国的当兵爷爷,对待一般亡国奴,总是这个样子的。”同时尚未给他们弄死的一群男妇老幼,听到这话,又一齐哭起来道:“呀,这是亡国奴应受到的一种浩劫么?
可怜我们一个个都做了亡国奴了么?这盈天沸野的一片惨哭之声,更增加了不少悲酸的成分,竟使笑道人暂时忘记了这是哭道人所玩的一手幻术,而误认为是确切不移的事实。一时间不觉悲从中来,想道:“这是打哪里说起,亡国的惨痛,竟是及我身而亲遇之么?”两颗酸泪,便在目眶内很快的转动着,似乎马上就要落了下来。嘿,只要这两颗酸泪一缘目眶而下,就是他已给哭道人的法术所感动了的一个铁证,那他在这一次比法之中,就成了个有输无赢的局面了。但笑道人的道力,究竟是何等高深的,迷糊也只在一时,决不会延长下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早又恢复了他原有的灵机,并仗着他高深的道力,立时把哭道人所弄的妖法打倒了。他这时候耳内巳不再闻到种种的哭声,眼内也不再见到种种的幻象,只是很清楚又很明白的记得,他是站立在邛来山下,正和他唯一的劲敌哭道人在比着道法呢。于是笑道人哈哈大笑道:“道友,你对于这个哭,确也有上一手工夫的。我在有一个时间内,也几乎为你所降服了。幸仗我的道基尚深,终于把你的法术克制下来,如今总算已是平平安安的过去了。不知你还有其他的方法,可动感动得我么?”哭道人见他不哭面反笑,知道他已从自己施术的范围中逃了出来,再也不能拘束住他了,不免有些黔驴技穷的样子,只好腼颜说道:“好,算是我的道力不深,明明已是把你拘束住了,却在最后最紧要的一关中,仍给你逃了出来。我也没有其他的法术了,且把你的赶快表现出来罢。”
笑道人听了,也不再言语,只仰天打了三个哈哈。这三个哈哈,真是了得。第一个哈哈打出,早把迷蒙在空际的恶雾完全吹散,显出这山谷原来的形状来。第二个哈哈打出,又把罩住日面的这道阴影赶去,恢复出前先美丽无比、光芒四射的这一轮晓日。等到第三个哈哈打出时,更呈未有之奇观,满山满谷,上上下下,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是开遍了姹紫嫣红的花,好象到了三春中最好最美丽的一个节候。跟着,又是一声声绝清脆绝悦耳的鸣声,从山冈上树枝间传了下来,你唱我和,团成一片,这是百鸟在朝王了。而流水淙淙之旁,又有雅乐奏着,这么的迭相应和,几疑是聆到了一种仙乐,而不是凡世间所有的。在这般美好的一个境地中,素抱乐天主义者不必说起,就是抱有百斛闲愁,也能徐徐的把愁怀涤尽,不自禁的笑出声来了。但笑道人知道对方不是一个寻常人,只靠外界的这些形形色色,还仍是不能感动得他的。譬之演戏,这只是台上的种种布景,如要此戏演唱得动人,须在全部戏文上加之意,专靠布景是不卖什么钱的。因之,他把布景配置舒齐,便又开始演唱正戏了。
这正戏的开幕,是由于他又清朗又震人的一声笑。这声笑,和以前所打的三个哈哈,又是大不相同,一旦传入了这身坐花楼的特客哭道人的耳鼓中,立时不由自主的迷糊起来,完全入于催眠的状态之中了。他瞪着二只眼睛向前直望着,仿佛间,忽见有一群的妇女,莲步姗姗的,从繁花如锦的山径上走了下来,这一群妇女,生长得美丽极了,而且一个个都赤裸着身体,一丝儿也不挂,把她们丰富的曲线美完全呈露了出来。而打头走的一个,却就是他的爱人雪因,好象是这群妇女中的领袖一般,手中捧着一大束的鲜花。比及走到他的前面,大家都一齐跪下。雪因更把鲜花高高的捧起,向他奉献上去,一壁鸳声呖呖似的说道:“恭贺我主,不特做了邛来教的教主,并做了统一各派的教主,所有什么昆仑派,崆峒派,以及同在本省的峨嵋派,都已为我主所扫平,而隶属于帡幪之下了。敬献此花,聊表祝贺之意。”他听雪因这么的一说,仿佛这些都确是事实,天下所有的各派,确乎都已给他所征服了,又仿佛瞧见昆仑派中的黄叶道人、金罗汉……等,崆峒派中的董禄堂, 甘瘤子……等,以及峨嵋派的开山祖开谛,自成一派的红云老祖,都跽伏在下面,纷纷向他稽首而称臣。他本有扫平各派、统一各派的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