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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姑一念末已,陡闻得半空中起了一个霹雳,声音很为响亮,连得山谷中都震起了回声的。
霹雳歇处,又在天空中涌起了一朵彩云来,彩云之上,端坐着一位道人,身穿火黄色的道袍,右手执着一柄宝剑,那便是镜清道人了。于是,他的一班男女弟子,都仰起头来望着天空,并春雷一片的,向他欢呼了起来。镜清道人含笑为答,即冉冉而降,到了台前了。红姑瞧看到这里,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好个妖道,竟有这么的一种臭排场,他倒真是把今晚这祭旗视为再盛大没有的一种典礼呢。然而,你这一祭旗不打紧,却有二个玉雪可爱的童男童女,就要生生的给你牺牲去了,这是何等残酷的一桩事情啊。”红姑如是的一作想,恨不得马上就从这石后冲了出去,和镜清道人拚上一拚,看他还能作恶到什么时候。可是,立该她便又知道,这个举动是不对的,且先不说自己的本领究竟能不能对付着这镜清道人,更不说现在是处在人众我募的环境中。
就算是一拳便把镜清道人打死,然而打死他又有什么用,不是反把这祭旗的典礼阻搁了下来么?
不是反不能见到继志的到来了么?不是反要使敌方加倍的戒备了起来,把继志囚禁得愈加严密,或是竟加以暗害么?那是和自己的来意大大的相左了。
于是,她又把这一股无名火,硬生生的遏抑了下去。一壁却早见镜清道人向着中央一立,发出命令也似的声音道:“奏乐!”即听得那呜鸣呜象似哀乐一般的号筒声,又第二次从天际飞越而下。镜清道人却又在这乐声之中,发下第二个命令道,“导童男童女就位!”这一声命令,在别人听来还不打什么紧,一传入了红姑的耳鼓中,却使她神经上加倍的兴奋了起来,一颗心更是扑特扑特的狂跳着,她已完全为一种感情所支配,忘记了是一个曾修过不少年道行的人了。知道在这一声命令之下,就有人把玉雪可爱的二个童男童女引了来,而在此一双童男童女之中,就有她的爱子继志在内。她已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不知现在已变成了怎样的一个模样呢?
当她凝目向着外面望了出去,仔仔细细的四下一看时,早见从刚才两队男女弟子走来的那条路上,推来了二辆车子。在这二辆车子之上,分坐了一个童男、一个童女。而坐在前面一辆车子之上的,却是童男,这就是他的儿子继志,却比从前似乎还要胖上一些呢。这童男童女的打扮,可说得是一样的,童男下身穿了一条红绉纱的裤子,童女却穿了一条绿绉纱的裤子,上身一般的都赤裸着,而围上了一个肚兜,肚兜的颜色,也分为红绿二种,却与他们自己裤子的颜色相同着。
那便是童男带上了一个绿肚兜,童女却带上了一个红肚兜了。车旁各有四个人伴护着,伴护童男的是男性,伴护童女的是女性,倒是分得很为清楚。看来也是由镜清道人的一班男女弟子中选拔了出来的,只是身上所穿的衣服,都是杏黄色,而不是纯白的,腰间还各佩上一柄刀罢了。红姑一看到这里时,不免又大骂镜清道人的可杀,他简直是把这两个童男童女,当作斩犯一般的看待了。试看,这般的把他们打扮着,和斩犯又有什么二样?而这所坐的车,便是囚车,车旁伴护的人,便是狰狞的刽子手,更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啊。加以他们一路上推了过来的时候,这呜呜呜的号筒声,吹得震天价响,越转越是凄厉,象似预知他们快要下柩了,特地奏此一套哀乐的。更使红姑听在耳中,这颗心几乎痛得快要碎了。
恰恰这时候,这童男童女的车子,巳和她的伏匿的这个地方距离得不相远,再过去,就要小小的拐上一个弯向着台前推去了。红姑至是,再也不能忍耐下去了,觉得要把继志抢救了出来,这是最好的一个时候了。倘然失此不图,待这车子推入了这一群人的核心中,那么,对方保护的力量越发加厚,下起手来,就要加倍的费事了,不如赶快的出手罢。当下,即从这块山石后走了出来,从乱石间,径向着这车子推来的地方直冲了去,看看已是冲到和这继志的车子相距得只有几步路了,不料,忽从空际对直的降下一道雾来,当着在她的面前,这虽只是薄薄的一道雾,并没有象蝉翼纱这般的厚,然其效力,好似有一道铁丝网拦隔在中间的一般,竟把红姑拦阻着,再也走不过去。
红姑知道这又是镜清道人施的一种妖法,但她岂肯示弱,仍思打破这妖法,从这雾幕中冲了出去。谁知,当在这将冲未冲之际,忽闻得一阵笑声,破空而起,似在嘲笑着她的这种举动的。
不知这笑声为何人所发?且待第一百四十一回再说。
第一百四十一回 媚邪鬼两小作牺牲 来救星双雏全性命
话说镜清道人小小的施上一点法力,布下了一道雾幕,拦阻了红姑的去路,红姑却不甘示弱,仍想冲了过去。不料,她还没有冲得,忽闻一阵笑声,破空而起。这是什么时候,那会有人发着笑声?这不明明是在笑着她么?红姑这么的一想时,即自然而然的,顺着这笑声传来的方向,把眼睛望了过去,要瞧看一下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笑着他。谁知,恰恰的和镜清道人打上了一个照面,只见在他的嘴角边,还拥上了一派的诡笑。那么,刚才发出这笑声来的,不是他,又是什么人呢。红姑在最初闻得了这一阵笑声,心头已是火起,如今,更见到了镜清道人这一派的诡笑,这显然的象似在向她致着嘲笑之词道:“你要想把你这儿子救了出去么?但是他已是成了刀上的鱼,砧上的肉,你再也救他不出的了。你瞧,我只小小的施上一点法力,布上一道雾幕,不是已使你没有办法了么?”这一来,如何不教她不更恼怒了起来呢?当下,即请出她的那口宝剑来,向着这雾幕挥上了几挥。照理,少说些,她这口宝剑也有削铁如泥的一种功效,不论什么东西都斫得下来的。但现在遇着这雾幕是一件无形的东西,凭他是怎样的斫着,不见一点动静,只见这雾仍嗡嗡然的涌着在前面。急切间又不知道用上什么方法,方可破得这雾幕的,也只有束手的分儿了。
而在这个当儿,不但是继志坐着的这辆车子,连得后面童女所坐的那辆车子,早都一齐的在她的面前推过,直向人群中走了去了。更是使很伤心的,这时候继志也已瞧见了他,立刻露出一种惊喜交集的神气,妈妈的妈妈的向他叫喊着。一壁又在车上转动个不已,象似要从车上走下面又走不下来的样子。原来他已是给他们拴缚在这车上了,比见自己的母亲只是拿着一口宝剑,在空气中乱挥着,却不能走过去,把他救下车来,不免又露着失望之色。而在此一刹那之间,车子已是向前推去,早把救他下来的机会失却,这教他的心中更是十分酸楚了起来,知道一切已归失望,他母亲虽是近在咫尺,也没有方法能救得他,他只有静待这可怕的时间降临,听他们把自己当作牛羊一般的开刀罢。于是,他的一张脸,也惨白得有同纸色了。这种种的神情,红姑是统统瞧在跟中的,更由这种神情上,推测得了她爱子当时的心理,不由得她不更似万箭攒心一般的痛了起来呢。然而,陡然心痛,又有什么用?
这时候,这童男童女的两辆车子,早巳推到台前,停了下来。好一个残酷无比的镜清道人,他象似已忘记了将有一幕惨剧在他的眼面前—上演着,而他便是这幕惨剧中的一个主动者,这两个无知的童男女,就要为他所牺牲的了。他倒把他们错认作一对行将结婚的佳偶,应该向他们道贺一下似的,只见他拥起了一脸子的笑,向着他们,表示出他是何等的温蔼。其实,这是一点也不中用的,饶他越是这般的笑容可掏,越是这般的温蔼可亲,却越发使人想见到,在他的背后,藏着怎样狰狞可怕的一张面孔。这不但这一对童男女的本身要感到这样,就是红姑从远远的望了去,也有上如此一个感觉的了。镜清道人随又做上一个手势,象似给那一般男女弟子,发上一个什么命令的样子。他们当然是懂得他的意旨的,立即展开了喉咙,唱起歌来。歌了一节之后,又男的挽了男的,女的挽了女的,每二个成一对,在当地跳舞着。于是,且歌且舞,且舞且歌,情形好不热闹。最后,复如穿花蝴蝶一般的,左一对穿过这边来,右一对穿过这边去,齐以这童男童女所坐的两辆车子为中心点,围绕着来上一个川流不息。
照情状讲,大家都兴奋得什么似的,这已是到了节奏中的最高点了。然而,瞧他们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快乐,脸部上都是呆木木的,显然的表示出,这只是出于一种机械作用。在这里,我们倒又得把这一般男女弟子称赞上一声,他们的心地,究竟要比他们的师傅来得仁慈一些,他们也知道这只是惨剧中的一幕,并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所以不应该有快乐的颜色,表露到脸部上来呢。其实,他们的师傅镜清道人,这时候他的心中也并不怎样的自在,很是在那里耽上一种心事。因为,他何尝不知道,他今番这么的一出马,所见好的,只有哭道人一个人,所有昆仑,崆峒二派,都不免和他处于敌对的地位了。以这二派中能人如此的众多,而今晚他所举行的这个祭旗典礼,又为他们群所瞩目的,怎会就让他安安逸逸的过了去,没有什么人出来敲坏一下呢?一有什么人敢出来破坏,那一定也是出于再三考虑,自信具有相当的法力,可以和他角逐一番的,事情可就有些难办了。万一这个人的法力胜似于他,竟使他失败了下来,这是何等失面子的一桩事,此后他难道还有脸充得一教之主么?不过,典礼的举行,预定在五更时分,为威信计,为颜面计,他再也不能把来提早一些的。而在此时间未到之际,也只有把这歌舞来敷衍着。在另一方面讲,这也是仪式中应有的一种点缀,不得不如此的铺张一下的,但这一来,可就苦了他了,他深深的觉到,除非是在这典礼已举行了之后,否则,就是只余下了一分一秒的时间,说不定会有一个破坏分子,突然的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而或者竟会使得他功败垂成的。
好容易,在这歌声舞态似已起了腻的当儿,也不知已经过了多少时候,忽闻到很响的三声号炮,连接着的送到了耳鼓中来,镜清道人方不自觉的又在脸上溢出了丝微的笑容,并有上突然如释重负的一种样子。原来这是他与哭道人约好了的一种信号,一待把这号炮放出,便是向他报告,五更时分已到,可以把这大典举行了。这一来,他只要很迅速的发下一个命令去,赶快把这一双童男女的小生命了却,那时候就是有一百个能人出来,要向他破坏着,也是有所不及的了。于是他忙把手一挥,一般男女弟子立刻停止了这机械式的歌舞。当他第二次挥手时,这是那些穿杏黄色道服的男女伴护应该起来活动的一个暗示了。他们先从每辆车上,各把他们所伴护的童男成童女解了下来,但仍把他们的二手反挂着,并教他们跪在台上,好似法场上处决的罪犯一个样子。
然后每一组的四个人,又各把工作分配下,两个人走上祭台,取下了这供设的空木盘,把来承在面前。一个人提着童男或童女的头发,余下的那一个人,便是刽子手了。凶狠狠的执持着一把杀人的大刀在手,作上一个快要砍将下去的姿势。这样的一个形势一呈露,真是最最吃紧的一个时候了。不论哪一个在场观礼的人,心中都是这么的在思忖着,这一次的典礼是否顺利的进行下去,全在这一刻儿的时间中。倘然在这一刀砍将下去之前,并没有什么别的岔子闹出来,那是这典礼便得到了很完满的一个结果。否则,如果横生枝节,竟有什么人出来阻挠,使这典礼不能顺顺利利的举行下去,那就有很大的一场骚扰在下面了。但照他们想来,昆仑、崆峒二派的能人,既都是和这邛来山立于敌对的地位的,而今天这个典礼一旦如得举行,又于他们有百害而无一利,非得出来阻挠一下不可的。那么,他们不管此次的结果是成功或失败,都得拚尽性命的出来硬干一下,那里会有如此便宜之事,竟是一个岔子也不出,一点枝节也不生,让那镜惰道人高奏胜利之曲呢?因此,他们都屏着息、敛着气,眼睁睁的,瞧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在下面发现了出来。
果然,就在此十分静默之际,忽闻到了一声很凄厉的惨叫,跟着又是一声很得意的狂笑。你道,这都是从那里传了过来,又是什么人所发的呢?原来这一声惨叫,就是从红姑口中吐了出来的。她见事情已是疾转直下的,到了这么险恶的一个地步,倘再不加阻止,听他搬演下去